娱 · 论｜王国之内，举目皆是丧尸？

作者｜Flanker

编辑｜若芋

米迦勒 

我向来讨厌僵尸/丧尸电影。罗梅罗僵尸三部曲，虽然奠定了西方僵尸电影的基本模式，随后竟成为类型电影，但cult风格的血腥，还是跌破了我的容忍底线。何况年少时被朋友硬拖着看了指环王三部曲导演的早期作品《群尸玩过界》，着实让我对此类影片产生了PTSD。

然而Netflix公司投拍于2017年，2019年1月下旬上线的《王国》(又译：李尸王国)刷新了我的认知。《肖申克的救赎》、《绿里奇迹》的导演德拉邦特接手《行尸走肉》的执导工作，重金制作之下，意不在凸显悬念、刺激或血腥，而是如他在《迷雾》中一般，配合丧尸电影原本具有的末世感，彻底展现绝境中的人性之恶。相较于《行尸走肉》，《王国》虽是历史题材，可是编剧金恩熙巧妙地以丧尸为壳，虚构了一个残忍、冷酷而凛冽的权斗故事。

《王国》是《信号》编剧金恩熙的最新作品，外表和善的女性，下手却是无比狠辣、精准，以及一丝不苟。她的笔下，永远都是对人性和权力的剖析，情爱的展示点到为止。《王国》的权斗故事，以丧尸为起点，却没有明确地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而是散落在回忆、闪回、细节的发现。观者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把这些碎片化的线索串起来，很可能就只对丧尸围城的宏大场面，念念不忘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片头，像极了麦浚龙当年导演的《僵尸》一片中养尸的桥段，只不过麦氏作品阴郁可怖，而本片开头华丽精致，每一帧画面，东方美学一览无余。

颠覆了美国电视行业的巨头网飞公司近年向国际市场拓展的趋势愈发明显，继其在日本、印度市场的试水，《王国》作为网飞砸开韩国电视市场的敲门砖，不辱使命地打开了网飞的韩剧市场；本土化的导演、编剧、演员加之大笔投资与好莱坞制作的网飞国际化模板，为《王国》在豆瓣赢下了8.5的高分，也为即将到来的《王国》第二季吸引了剧粉足够多的期待与关注。

提及“韩国”与“丧尸”，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会是2016年大热的韩国丧尸电影《釜山行》，当时人们对这部电影的赞誉更多在于它以东方的表达方式展现了“丧尸”这样一个充满猎奇色彩的西方题材。而在这一点上，《王国》显然要比《釜山行》更进一步——同样的题材，如果说《釜山行》是以丧尸与人性之辩反衬出人性的善良与辉芒，《王国》则是以丧尸之性直指人性中更加脆弱的邪恶与阴暗，细细思来，令人胆寒。

也正是因为题材的意指更加深奥，《王国》架构了一个更为宏大的故事。在《王国》的设计中，“零号丧尸”不是进行过人类作死式生化实验的小白鼠，不是被有意投放到贫民区的病毒武器感染者，这个身份出乎意料地落到了朝鲜王朝身份最为高贵的皇帝身上。不过这样的设计也和之前的丧尸题材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处：丧尸无非是权力和利益斗争的邪恶产物。“丧尸皇帝”的诞生本身就是继后海源赵氏与其父亲为了名正言顺地完成国家权力转移而僭主上位，强行为皇帝续命的后果。世子李苍为了追寻父皇卧病的真相而循着御医李承熙的脚步到了东莱，可是谁料丧尸却阴差阳错地就在东莱爆发，这场灾难既考验着世子的决策能力，也给予了他逆风翻盘夺回大权的时机。这样的丧尸剧完全颠覆了传统，这种故事背景根本不是传统丧尸片的桥段，反而更像是宫斗剧中才应有的剧情，以至于许多剧评人都将其称之为“丧尸宫斗剧”，貌似本来应该令人大饱眼福的丧尸反而成为了宫斗的陪衬。

但即便被降格为配角，丧尸在剧中的表现手法也显然经过反复推敲而十分考究。人肉汤中赫然浮起的一截手指；从门缝中闪现的狰狞的面容；背后伴随咔咔响声站起的披发女尸；隔着双人枷锁挣扎的丧尸狱友；清晨雾霭中宛若克隆大军般的丧尸残影......一如往常的日韩恐怖片，《王国》在恐怖的程度上拿捏的恰到好处，完全没有落到欧美丧尸片中经常大力渲染的血腥恐怖的窠臼中，而是用精心的画面安排技巧来达到让观众心有余悸的效果。

营造这种恐惧感的不仅是丧尸本身，人人自危、处处邪恶的背景设定与影像表达浑然一体，才始终拉紧着观众敏感的神经。作为《王国》编剧的金恩熙曾经阐述过她的灵感来源：朝鲜王朝成千上万百姓不明原因死亡的历史记载激发了她通过丧尸攻击作为触发点，表现当时人民蒙受的苦难的思路，“我最终想表达的是那种饥饿感”，金恩熙如是说。剧中的饥饿感也不止表现在丧尸的噬咬习性，而充斥在整部剧对僭政专权压榨百姓的批判中。剧中不仅有诛杀儒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样抨击僭政专制的经典戏码，更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鲜明对比。这边厢，皇族盛筵，酒池肉林；那边厢，民相食之，哀鸿遍野。统治阶级的“饥饿”，展现在继后与其父对皇权的贪婪争夺中，展现在地方小吏对身家性命的滥权维护中；而平民阶级的“饥饿”，则展现在百姓对渺茫的生存几率的极度渴求中。这些“饥饿感”，在剧中都异化成了丧尸的怒吼与狂奔，异化成这种半人不鬼生物对世界的屠戮与报复。

因此，循着饥饿，我们便可以望穿人性之恶。为了生存，人可以不惜同类相食；为了权力，官可以放弃万千国民。《王国》里所表达的饥饿已经远远超越了它本身，它更是欲望与贪婪的化身。《王国》之殇，也是在暗讽韩国之殇，韩国官场的尔虞我诈，推诿扯皮，在剧中也被无情披露。东莱太守赵凡八与其门客在面对丧尸时的无措、推诿、渎职，以荒诞的场面暗讽了韩国政府近年在面对灾难时的无为。“我们找到了所有遗体，一共48具”，无独有偶，三年前“世越号”沉船整体打捞出水时发现的遗骸，也是48具。“世越号”的船长谎称游客而率先弃船获救，《王国》的太守假装平民独自乘船而去，丧尸也好，“世越”也罢，既是天灾，也是人祸，这样的细节，显然是为了击中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看完全剧之后，愤怒于剧中各位邪恶势力的同时，也不知打了不知多少寒颤——这难道不是人的本性吗？《王国》之内，举目四望，岂不皆是丧尸？

按照网飞标准的套路，《王国》在拍摄前就已经设定了不止一季，因此在第一季中便设置了大大小小的谜团无数。医女对丧尸并非畏光，而是畏热的结论刚刚点破，雾霭中的丧尸军团便直袭世子而去，世子与安炫究竟该如何应对？医女与赵凡八又该如何脱身？永信与破败的村庄到底有怎样的回忆？安炫在三年前又是何以仅凭五百勇士抵抗万人倭寇？世子翊卫之妻又会与继后未孕的秘密产生怎样的危机？这么多在第一季里面挖好的坑，都在等着后续的故事线来填。在期待第二季之余也不免渗出几分忧心：《王国》的续作，可不要学了《纸牌屋》等网飞系列剧之流，落得个虎头蛇尾的下场。担心无益，《王国》第二季的预告片已经放出，原定的回归时间也没有跳票，但愿第二季会延续前作紧凑的情节和精美的制作，在丧尸带给我们惊吓的同时，在剧情上带给我们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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