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线程:“中国版英伟达”的“三高”叙事

撰文 | 雁 秋
编辑 | 李信马
题图 | IC Photo
11月24日,“国产GPU第一股”摩尔线程在科创板发行,以114.28元/股的发行价刷新了今年A股市场最贵新股纪录。按此计算,其上市后总市值约为537亿元,比IPO前估值翻了快一倍,成为科创板融资规模最大的IPO项目。
顶着“最贵”、“最大”的光环下,摩尔线程还创造了“最快”的IPO速度:从今年6月30日申请获受理,到9月26日顺利过会,仅用88天;再到10月30日完成注册,全程仅122天。
这个速度放在过去两年的A股市场里,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背后不仅得益于科创板“1+6”系列新政落地后的高效注册流程,更有“十五五”开局之年资本市场对于国产GPU赛道的支持。
摩尔线程成立仅五年,截至目前已量产五颗芯片,推出四代GPU架构,并构建起“云—边—端”全栈AI产品体系。在国产GPU自主可控的急迫呼声中,它上演了一场高估值、高亏损与高期望“三高”并存的复杂叙事。
01、高增长与高亏损并存
公开资料显示,摩尔线程由前英伟达全球副总裁、中国区总经理张建中创立,核心团队拥有深厚的英伟达背景。
该公司主要从事GPU及相关产品的研发、设计和销售,以自主研发的全功能GPU为核心,致力于为AI、数字孪生、科学计算等高性能计算领域提供计算加速平台。
大致的业绩情况,我们可以从招股书了解一二。这是一条典型的硬科技公司发展轨迹:2022年,摩尔线程营收仅为4000多万元;2024年,就攀升至4.38亿元;今年上半年,其仅仅6个月就入账7.02亿元。
然而,与指数级增长的营收相伴的,是持续的巨额亏损。2025年上半年,摩尔线程归母净亏损约为2.7亿元,截至2025年6月30日,其累计未弥补亏损约为14.8亿元(147,813.47万元)。
这种“烧钱”的模式在芯片行业并不罕见——高达626%的累计研发营收占比,清晰地揭示了其“研发先行”的行业本质。
更值得关注的是其收入结构的演变,从收入结构看,摩尔线程赚的不只是卖单张显卡的钱,还有卖软硬一体化计算设备的钱——招股书显示,其主要收入来自销售包含板卡、服务器在内的集群产品。
根据数据披露,2025年上半年,摩尔线程排在第一位的客户“R”和第二位的公司“B”,主要购入的是AI智算集群设备和部分AI智算板卡。光是这两家客户就分别为摩尔线程贡献了3.97亿元和2.17亿元的收入,加起来占其上半年总营收的八成以上。
相比之下,主要采购“板卡”和“一体机”的经销商极致电子,在名单里已经滑落到了第四位,贡献的金额只有2140多万元。

图源:摩尔线程招股书
也就是说,摩尔线程的商业重心,已从单点硬件的尝试,转向了为大型客户提供软硬一体的算力解决方案。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摩尔线程发行数量为7000万股,预计募资总额近80亿元。这笔资金主要用于新一代自主可控AI训推一体芯片研发项目、新一代自主可控图形芯片研发项目、新一代自主可控AI SoC芯片研发项目以及补充流动资金。

图源:摩尔线程招股书
这既是公司未来的希望所在,也反映了其面临的巨大资金压力。招股书明确提示,累计未弥补亏损将持续存在,投资者短期内无法获得现金分红。这一切都表明,资本市场为摩尔线程支付的,是一张关于未来的昂贵“期权”。
02、一次超越商业意义的发行
摩尔线程的闪电IPO与其惊人的估值,若仅从商业逻辑和产品性能的维度审视,会显得过于片面。毕竟,现阶段将其与行业巨头英伟达直接对比,无论是在绝对算力、能效比,还是在至关重要的软件生态(如CUDA的护城河)上,差距都以“代际”计。

图源:IC photo
在当下复杂的国际形势中,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摩尔线程背后最深层面的价值。
在过往文章《“5万亿”英伟达的“归零”,把国产GPU“逼”上了桌》有提到,面临地缘政治因素的干扰时,国产GPU的路径不再是简单的“直线追赶”,而是一场被迫的“进化”,中国迫切需要在高技术壁垒的“硬科技”领域树立标杆。
摩尔线程IPO最根本的深层价值,或许在于其作为一个“战略性系统”而存在。
在数字化时代,算力已成为与水电煤同等重要的基础生产要素。以摩尔线程为代表的国产GPU,迎来发展窗口期,据弗若斯特沙利文预测,2029年中国GPU市场规模将达1.36万亿元,全球占比从2024年的15.6%提升至37.8%。
在此背景下,高端GPU作为AI与科学计算的引擎,其供应安全对于整个经济的发展意义非凡。
摩尔线程的高估值不完全体现在商业价值里,更体现在它能否在关键时刻“有”和“能用”——假设极端情况发生,外部高端算力供应被切断,一个哪怕性能仅有对手百分之几十,却能够自主可控、持续迭代的国产GPU供应体系的存在,价值不言而喻。
这是支撑其高估值、快上市的核心驱动力之一,也是其在商业竞争劣势下,仍能获得资本支持的根本原因。

图源:IC photo
摩尔线程的另一个深层价值,体现在对产业层面的驱动上。一个强大的GPU产业,绝非一家公司之事,它背后需要庞大的软件生态、应用场景和人才体系支撑。
在生态上,摩尔线程将相关资金和人才吸引到这条赛道,开启本土生态培育,过程艰难但必须要做,否则将永远被锁定在CUDA体系内;在应用层上,一个“国产算力适配”的市场即将被构建,下游的AI公司、科研院所、软件开发商等等,都将思考并实践代码迁移与适配;人才的培养自然变得顺利成章,其知识和经验将沉淀在国内产业之中,即便有人才流动,也能形成内外效应。
总而言之,摩尔线程的上市兼具战略思维价值和产业驱动价值,投资者们用真金白银赌上了一份对未来的预期。
03、更需要“长期主义”
如今的摩尔线程,让人想起了当年的寒武纪。
2020年,被誉为“AI芯片第一股”的寒武纪成功登陆科创板,首日市值即突破千亿元。然而,资本市场短暂的热情过后,是长达三年的股价阴跌,市值蒸发超过80%,直到2023年初才随着AI行情回暖有所反弹。
寒武纪的这段经历,恰好印证了GPU行业流传的那句老话,「三年流片、三年生态、三年赚钱」。摩尔线程正处在这条赛道的关键节点,这家年轻的国产GPU企业面对的是一场艰苦的“马拉松”。

图源:IC photo
寒武纪的教训历历在目。其最初专攻AI加速器,但随着技术演进,发现单纯AI计算已无法满足市场需求,不得不转向更具通用性的GPU架构,这一转型耗费了大量时间和资源。
摩尔线程同样面临这一困境。目前其产品与英伟达旗舰芯片相比,性能仍有数量级差距。更棘手的是,GPU不仅是硬件竞赛,还是软件和驱动程序的竞争,英伟达拥有数千名工程师专门优化驱动程序,这是初创企业短期内难以企及的。
如果说技术差距可以靠时间追赶,那么生态壁垒则是更难逾越的高山。英伟达通过CUDA构建的生态系统,已成为全球开发者的首选,这种用户习惯的粘性几乎形成了一种“技术宗教”。
寒武纪曾试图通过“Cambricon Neuware”等软件栈构建生态,但收效有限,开发者们习惯了CUDA的便捷,不愿意为市场份额有限的平台重写代码。
摩尔线程推出了“MUSA”软件栈,兼容CUDA生态,这是一种务实的选择。但兼容性与性能往往难以兼得,且随着CUDA不断迭代,保持兼容的难度将越来越大。
再加上地缘政治因素也带来很大的风险。摩尔线程的招股书中提及,美国可能的进一步制裁,会直接威胁到先进制程代工和EDA工具的使用。公司虽在调整策略,但“在合规下实现技术自主”如同走钢丝,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乱其发展节奏。
尖端制程的获取、GPU架构的原始创新,以及构建能与CUDA抗衡的软件开发生态,每一块都需要耗费巨量的时间和资金。时间是最好的裁判,也是最残酷的对手,投资者们愿意为梦想买单,但耐心是有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