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医患矛盾的本质是“你不想多花钱,却还想得到好的东西”
一,
好的东西,必然成本高昂。
很多人会疑惑,那为什么好手机、好电视机等,成本也没见得高昂呀?
工业化时代,可以通过标准化+大批量生产,从而把成本压低到足够低。
但是,同为工业品,好的工业品必然会比差的工业品的价格贵。这是市场竞争下,竞价所致。
二,
医疗没法标准化复制。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
但并非说同一个疾病会有很大的差别;而是因为诊疗疾病时,人是有很大差异。
要知道,疾病的诊疗需要跟病人交流。只有充分地沟通交流,才能采集完整且准确的病史、体征,从而得到合理的诊疗措施。
疾病有一定共同性,但人的差异太大。
所以,一个小说家,写出的一部小说,可以单位时间内跟无数人发生共鸣。而一个医生,单位时间内只能为一个病人服务。
这就注定了医生的效率是低下的。
医疗的低效率是必然的
三,
众所周知,中国的过度医疗是广泛存在且很严重。
但为什么如此呢?
因为,我们不想给医生钱,不想为医生花钱。
如何定义过度医疗?
有些人是这样定义过度医疗:用理想结果为目标,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没有浪费,毫无误诊、漏诊等等。那么,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
因为误诊,漏诊,乃至诊断过程里浪费「必要的」鉴别检查、检验的费用-----这总是会存在。而不可能不存在。
我们可以想办法减少,但不可能避免。
但是,如果以合理医疗逻辑和程序为目标,允许合理的误诊、漏诊,允许必要的浪费,即除此外才算过度医疗。那么给医生足够高额的门诊费,服务费,那是可以做到“避免过度医疗”。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的中国医疗,其实最大的问题是医生的水平差,医疗质量低下。
这种低下是系统性贬低医生的劳动价值所致的。
因为医生的劳动不值钱,所以医生得到的培训和教育不够好。
因为医生的劳动不值钱,所以医生花在问病史、体格检查等等临床诊疗的时间被尽可能压缩。
而当问病史,查体等医生劳动时间被压缩,就必然更多地让检验、检查等更多介入临床,从而浪费了大量医疗资源,产生了很多不必要的检验、检查、治疗等等,即所谓的过度医疗。
为病人的看诊,其核心是跟病人的充分沟通交流。这是获取临床第一线信息的最可靠的方式。
哪怕AI看病,其第一步也是需要借助人来获得病史、体征,AI本身最大的问题是没法跟人合理的交流。
但是,我们也要明白,跟病人合理的交流,这本身也需要医生得到规范的培训、足够的实践。而不是作为人类、作为医生就自然而然地懂。
是的,如何采集病史、查体,这其实是需要很好的培训,以及大量的实践。
但是,我们的医疗体制在实际上否定了这样的医患沟通交流,根本不给你合理的时间,合理的报酬,这就必然过度依赖检验、检查,从而增加误诊、漏诊。
是的,我们不愿意为医生的劳动付费,那就必然是为额外的化验、检查付费。但结果却是增加误诊、漏诊,且浪费更多的医疗费用。
所以,明明是想省钱,省掉医药费------不愿意给医生钱,但实际结果是用另一方式把钱花出去----即过度医疗的方式把钱花出去。
今天的中国,就是不想给医生钱,从而导致了过度医疗的严重泛滥。
有人说,化验+检查,难道不比医生的问诊、查体更可靠?而且还更高效。这就属于不懂医疗了。这点可以看我的相关文章:《当医生依靠检验、检查来诊断疾病,那他的价值在哪里?》、《很可靠的检验能否帮助不懂的人诊断罕见病?》、《查癌症是需要可靠检验,还是需要靠谱医生?》
四,
为什么中国的医患矛盾是如此尖锐?
必须要明白,医患矛盾是系统性的,社会性的。
医生为病人提供服务,从而挣钱。这钱无论是病人自己出,还是公共支付,都说明了一点:医生是以此挣钱养家糊口的。
但我们很多人不明白:医生是一个职业,是一个“用劳动获取报酬”的职业。
但很多中国人却期待着:“天使怎么能求回报”?求回报,那不就是“道德败坏”!毕竟,病人是一个痛苦的人群。你还要从他身上挣钱,这……
这就是现实与道德观的错位。
还有,医疗的确是服务业,但其他服务业很不同:
1,病人是带着痛苦的情绪来的;
2,病人的期待值很高;但疾病能否去除,这是客观的不可抗拒的。这不由医生来决定。
3,花多少钱≠收获多少健康;很多人以为是花钱购买健康,但其实购买的只是健康服务。
这是显著的价值错位。
面对不良的情绪,面对错位的价值,面对错位的道德观, 医生必须有很好的服务精神,才能让病人“不产生严重不满”。
而医疗服务,需要大量的医患交流时间,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采集病史、体征,从而给出合理的诊疗意见。
同时,也只有大量的医患交流时间,医生才能抚慰病人,照顾到病人的感受。
但是,我们的医疗却要求医生“单位时间内看诊尽可能多的病人”。
这个想法注定了医患矛盾是尖锐的,是深刻的,是不可调和的。
一方面,医患交流时间太短,导致不能提供足够质量的医疗服务,过度的检验、检查就会泛滥。
另一方面,病人的痛苦没有被抚慰,医生只是把病人当做机器来应付。而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一个人。
那么,医患矛盾又怎能缓解?又怎能调和?
错误的期待,带来错误的结果
五,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客观的,是不可抗拒的,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补充阅读:
3,《不当的输液,杀死了多少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