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约：尽我所能，敬我所不能

    我在老家赋闲避疫，消息再度传到了小学和初中的同学耳边，熬到2020年暮春时节，相约见上一面，终于成了我们一拍即合的最有烟火情味的决定。

    自从像完成任务似的毕业之后，近三十年的弹指光阴里，我们各奔西东，杳无音讯，彼此不知错过多少欢笑和泪水，从未预见这2020年的暮春之约。

    暮春，是清明过后冷暖趋常、落英寡剩的春光，也是人生历经锤炼、回光返照的青春镜像。

    我们相约在金衢盆地的南山下，这里空气清新，溪水碧蓝，阳光明澈，驱疫壮胆成人之美。附近的村庄在此建了一批农家土灶，专门出租给自带食材的来客自助烹饪。我们的聚会将围在其中的一座土灶上。

    重逢的那一刻才知重逢竟是如此简单，比着记忆中保存的对方模样，任是时间剥去了一张张清纯面庞，我仍可以在瞬间识别出那些刻骨铭心的神韵。可是，谁能体会，这短暂的瞬间，富有多么丰腴的过去。

    大家互相安慰地说着“你的样子没什么变”，其实彼此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脸上多了有皱纹的地方，那地方藏着走过的路，读过的书，还有爱过的人，那地方曾是泪水干涸的河床，如今换作了微笑常驻的天坛。

    还有什么是真的没有变？当一副副叠加了近三十年年轮的形容呈现眼前时，我知道自己错了，时间不是生命的最大小偷，而是它慷慨地赐予了我们青春以及对青春的回忆，那记忆中就深藏着一份美好情义永不变。

    暮春之约是一场饕餮盛宴，备菜，烧灶，切炒蒸炖，不分男女同学，大家争相忙活，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在灶前追逐嬉戏，那场面犹如过年一般的喜庆。

    我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将眼前蒸腾的宏大场面一一定格在方寸屏幕上，却晕晕乎乎差点又陷入了这样的错觉：人生宛如一场盛宴。

    但是，人生绝非烹饪，样样食材都提前备放在一旁，等着依次下锅、一齐出锅，这样的好事是绝无可能的。

    一两个小时后，十余盘令人垂涎的大菜纷纷摆上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共同举杯，互致敬意，为重逢干杯！

    谈笑间，大家时不时提及曾经谁的学习成绩好，谁的不好。到如今的这把年纪，那些好与不好早已没有意义。

    学习成绩曾经毫不留情地指给了我们不同的远方，因此有人跋涉书山求取功名，有人搏击商海撒网利银，付出各自的勤奋，遭遇不一样的困顿，竭尽所能，练就他人所不能，于今时今日殊途同归。

    同归于各自的成功，而真正的成功或许只有一种，对自己所不能的，心怀敬意，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度过余生。

    余生，从暮春出发，前路、远方，只有遥远。俯首身畔咫尺，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还有你在，我不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