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不同阶段同学情况了解程度的顿悟

昨天我在一个帖子下对自己不同阶段同学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情况做了介绍。但从对我的回复和原帖下的其他回复看,有称我“社牛”“牛魔王”的,有说“谁会去盯着了解过去同学情况的”。我还有点纳闷,我既不社牛,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去同学的情况,但这些消息总是会在各种交流、通过不同途径了解到,怎么其他观友对过往同学这么疏远的么?今早我在开车送孩子等红灯时,突然顿悟,我所以会对过往同学情况有所了解,源于我的成长环境。

我是国企子弟,从幼儿园到高中,整个大学前的教育历程都是在企业学校中完成,这是使我能够对过往同学的信息有所了解的关键。

众所周知,早年间的国企是一个特殊社会,在企业办社会的制度安排下,国企事实上承担着政府的职能与义务。一家大国企除了没有火葬场,其他从摇篮到去世的生老病死事务统统都能在国企范围内完成,我就出生在企业自办的医院里。我家所在国企就自办有托儿所、幼儿园、四所小学,四所中学(两所完中,两所初中)、一所技校、一所电夜函大。还有两家医院、三个电影院、体育馆、游泳馆、公交车、公园、溜冰场、篮球场、图书馆、俱乐部等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有自己的奶牛场、果园、汽水厂、冰棍厂、养猪场、酒厂(因为有高温岗位,夏季要发降温食品,所以企业连冰淇淋、汽水都自己做了。话说我小时候喝的自产汽水味道很特别,因为制作目的是工人高温解暑,所以不是果味,更偏向沙松口味。碳酸相当充沛,是我平生喝过最辣口的汽水,小时候打开来要放放气,不然喝不下去)。

国企虽大,但同龄人毕竟有限。我初中一个年级只有四个班,每班四十来人;高中只有三个班,每班五十人。相比我儿子初中一个年级26个班,每个班50来人,现在高中一级22个班,每班60来人看,确实同学、校友数量少得多得多。我粗估了一下,与我同龄,84年上小学的所有适龄儿童,最多一千来人。这就造成一个局面:这一千多人在小学、初中、高中的排列组合中,有很大概率成为同班同学或者同级校友。另外国企还与其他社会环境不同,住宅区都是集中安排,同龄人生活区域会有较大重叠,所以就算不是同学,还有可能是发小、邻居、街坊,或因双方父母认识而认识。

这种同学与同学,朋友与朋友之间关系交织,多年积累,就形成了一个很密集的社交网络。在这个环境中,两个人就算再无缘,从来没有成为过同班同校,但这俩人之间的社交联系也不会超过两个人。就这么个圈子,岁数相近的人之间即便互不认识,彼此那张脸也是大概率早就看过的。一旦说起某人,不是小学同学就是中学同学,或者技校同学,同龄人之间的社会联系想疏远也疏远不了。所以我大学以前的社会关系网很狭窄,就是一个密切的基于地缘、业缘的同龄人社会关系网。

大家都有这样的体验,与旧同学相聚,其实话题并不多,除了聊聊现状,更多还是追忆过往。在这种条件下,即便我不刻意去打听某人,但某人的消息总是会传到耳中。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大致了解过去同学大致情况,能相对完整回答各个学习阶段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后来在干什么的主要原因。

还有另一个原因,国企子弟是没有故乡的人,天然缺乏家乡感。相比其他社会环境中生活的人,国企子弟成长历程里与亲缘网络的关系要淡薄许多,主要社会关系是建立在同学朋友之上的。再加上国企严格执行计划生育,我大概算是第一代独生子女,我大学以前的所有同学只可能有哥哥姐姐,不会有弟弟妹妹,独生子女占绝大多数,所以同学之情可能会比其他环境成长的人更密切一些。这实际上可以作为一个社会学问题,以往我也看过其他国企子弟出身的学者对此的一些分析讨论,蛮有意思。“国企子弟”四个字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对中国七十余年工业发展历史进行观察研究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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