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120岁寿命”预言家海夫利克去世,享年9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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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美国老年学学会前任主席、老龄化研究所(NIA)创始成员、WTO前顾问Leonard Hayflick于2024年8月1日去世,享年9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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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对海夫利克的名字不太熟悉,那以他名字命名的“海夫利克极限”你可曾听说?“海夫利克极限”认为,细胞只能复制和分裂 40 到 60 次因此人类寿命有极限且大概是120岁,开创了细胞衰老研究新时代。能以科学家的名字来命名奠基性的衰老理论,已经说明了海夫利克的厉害。除了对衰老过程的研究,他还:

第一个培育出支原体(这是最小的自由生物体);

创造了WI-38细胞株,这是现在世界上大部分病毒疫苗生产的底物;

开发了第一台用于细胞培养研究的倒置显微镜;

担任国际期刊《实验老年学》主编长达13年;

发表的文章超过了280篇,被引用了27387次;

但布满鲜花的路上总少不了荆棘,正如哈佛教授辛克莱所说,海夫利克曾因衰老的激进观点受到了不少争议。他人生收获的第一个争议,就来源于“海夫利克极限”。“海夫利克极限”推翻了长达60年的教条错误,挑战了当时普遍接受的“永生细胞”观点,海夫利克承受了“痛苦的十年甚至十五年”;在海夫利克极限发生的同一时间段,他发明了当今大多数人类病毒疫苗的载体WI-38,却先后遭遇实验室上司背刺与政府起诉。

循着争议与荣耀,今天,我们一起走进这位抗衰祖师爷的传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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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代,曾因血管缝合术斩获诺奖的法国医生Alexis Carrel提出,细胞具有无限的复制潜力,如果实验室培养的细胞死亡,一定是培养条件不合适。他声称,自己从鸡心脏中培养的成纤维细胞,在每天添加营养物的情况下可以生长34年,是鸡本身寿命的4-5倍。

此后几十年,虽然没有任何人能复制Carrel的实验结果,但“细胞永生说”一直占据统治地位。

1961年,30岁出头的Hayflick发现,“每天添加营养物”其实是在不断地将新的活细胞(胚胎干细胞)引入所谓的永生细胞中,而正常人类胚胎细胞在衰老前的可分裂次数是有限的(约40-60次)。

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他证实了自己的发现,成功推翻了几十年的教条错误。这一现象也冠他之名,称为海夫利克极限。

他认为,超过细胞分裂能力的上限会直接导致细胞衰老和凋亡,而细胞衰老或许就是机体衰老的幕后推手。

细胞分裂的极限既是对衰老现象的一种解释,也是对认为“人类寿命无上限”之说的有力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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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细胞是如何记录自己在向海夫利克极限前进的过程中分裂了几次的?换句话说,细胞老化的分子机制是什么?Hayflick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1984年,Hayflick的同事Elizabeth Blackburn因发现“细胞老化的分子机制是端粒磨损”与“端粒酶活性对细胞衰老的影响”,一举斩获2009年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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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Hayflick成功推翻了几十年的教条错误,但“站在他肩膀上”发现的染色体端粒机制,连同诺奖一起,最终花落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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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32岁的Hayflick还在宾夕法尼亚大学Wistar研究所工作。他开发了一种利于病毒生长的细胞系,名为WI-38,这是第一个实验室培养成功的人类二倍体细胞株,如今广泛用作大部分人类病毒疫苗的载体。

WI-38一经开发,Hayflick当即提议:要向全球大多数病毒疫苗制造商免费提供WI-38安瓿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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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WI-38细胞

而Hayflick当时的上司、同样来自Wistar研究所的Hilary Koprowski(编者注:已故著名狂犬病专家,第一个在大规模人体试验中使用的口服脊髓灰质炎活疫苗开发者)认为Hayflick不过是受雇于研究所的一名合同工,其所有生产成果应归实验室所有。

于是,Koprowski抢先一步与 Wellcome Laboratories(伦敦大型药物研究中心)达成协议,后者会支付特许权使用费来赞助Wistar研究所正式成员的研究,作为提供WI-38细胞系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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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Hilary Koprowski

此时的Hayflick仍被蒙在鼓里,浑然未觉。

“技术上讲,我不是研究所正式成员,资助根本没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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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气盛的Hayflick一怒之下离开了宾大,转而投身斯坦福,并要在讨回公道之前将WI-38细胞系全部带走。“我把几百安瓿的WI-38装进一个液氮容器,绑在车后座上,旁边坐着我的两个孩子,就这样驱车前往加利福尼亚。”

坐在这辆随时会爆炸的车上,Hayflick或许怎么也想不到,拔除了背上一刀,紧接着又要挨一掌。

由于细胞系属于活体材料,不能申请专利,理论上说WI-38的开发者和制造公司捞不到一分好处,而此时“白嫖”原材料的疫苗公司却赚个盆满钵满。

眼看为他人白白做了嫁衣的Hayflick,决心成立自己的公司来向全球各地的研究机构来生产和分发WI-38,但要收取包装和运输费用。而此举却遭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NIH) 指控为“窃取政府财产”:毕竟研究是政府资助的,你没拿到专利,发明就一律充公。

不服气的Hayflick,反过来对NIH提起诉讼。6年后,该诉讼以允许Hayflick继续分发WI-38的条款达成庭外和解。几年后,Bayh-Dole法案通过,允许大学研究人员就联邦资助的发明申请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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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发达国家的预期寿命多年来一直在攀升,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增长了25年。但Hayflick认为,随着我们逐渐接近他所预测的自然平均寿命上限92岁,增长率将会降低。

21世纪以来,美国蓬勃发展的抗衰老运动让他无奈又恼火(编者注:抗衰老运动是一项致力于消除或逆转衰老,或减少其影响的社会运动,代表人物包括Ray Kurzweil和Aubrey de Gray等)。

在Hayflick眼中,人类自出现之日起,就一直在追求长生不老,可惜是水中捞月,骗局一场。

“如果有人认为人类的预期寿命将照着这个速度无限延长下去,荒谬程度不亚于‘看见世界短跑纪录不断刷新,就立马得出结论说人类迟早会在一秒钟内跑完一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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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与许多主流学者观点不同,Hayflick也并不认为治愈与年龄相关疾病能促进我们对衰老基本过程的理解。

“因为年龄疾病和衰老的机制不同。衰老几乎发生在所有物种中,但仅仅出现在生殖成熟后。”

“从本质上说,驱动衰老过程的不是基因,而是分子保真度的普遍丧失。每一个分子,包括涉及代谢、替换和修复机制的分子,都会在衰老过程中表现出热力学不稳定性特征。”[1]

疾病具备所有这些特征吗?显然不。

Hayflick上述观点得到了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教授Roger McDonald的大力赞同,并成为其经典著作《衰老生物学》中关于疾病与衰老问题的根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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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flick曾自称为长寿游戏领跑者:“第一,我直到94岁仍未患任何慢性老年病;第二,我母亲也活到106岁高龄。连基因都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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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flick认为,想要最大程度推迟死亡,目前立竿见影的方法都太过昂贵和稀有,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获得。“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有钱有势的朋友,至少我不会奢望比别人多活个十几二十年。”

在他眼中,宇宙中的一切都随着时间而变化或衰老。预防老年疾病,提升健康寿命,自然是每个人的渴望。但认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对抗客观规律,获得永生,纯属无稽之谈。

被问及会给即将开始职业生涯的生物医学科学家提供什么建议,Hayflick笃定表示,“研究的第一步是提出问题。当你的发现与公认的理论相悖时,要有勇气捍卫自己的发现,必要时挑战教条与权威。”

生命科学届将永远缅怀这位勇敢、敬业、在追求真理之路上行稳致远的传奇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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