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狲大娘”因病死亡，兔狲的人工饲养有多难？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作者 | 魏礼园

3月18日晚，西宁野生动物园发布消息称，兔狲长公主——狲大娘——于2024年3月17日因病死亡，初步诊断为子宫蓄脓。

据了解，“狲大娘”为网红雄性兔狲“狲思邈”与雌性兔狲“狲尚香”所诞的雌性兔狲，为国内第一只人工繁育成活的兔狲。

而“狲大娘”的父亲，中国唯一一只圈养雄性兔狲“狲思邈”，于2022年10月10日在进食时因鸡肉卡喉，不幸窒息死亡，终年7岁半。

狲大娘

国内第一只人工繁育成活的兔狲

“狲大娘”出生于2021年5月7日，今年3岁，为网红雄性兔狲“狲思邈”与雌性兔狲“狲尚香”所诞的雌性兔狲，为国内第一只人工繁育成活的兔狲。

“狲大娘”喜欢隔着玻璃和游客玩“扑扑”的游戏，也喜欢千方百计从饲养员手中获取食物，它的成长历程给科研人员带来了无数珍贵的经验，也给喜爱它的人们带来了无数难忘的欢乐。

小时候的狲大娘

今年开春“狲大娘”已近3岁，迎来了它的第二个发情期，它从2月份开始合笼参与人工繁殖科学研究。

因为担心它对合笼不习惯，出现食欲下降、体重减轻等问题，饲养员每天都会通过监控密切关注它的饮食排便状况，关注它的体型体重变化，观察它的行为和习性。

直到“狲大娘”死亡前一天，3月16日的直播画面中还可以看到，“大娘”依然胖乎乎，依然嫌弃它的“臭弟弟”。日常饲养观察中，饲养员也没有发现明显的进食、排便、体重和行动异常。

未曾想到，就在16日当晚，它钻进了一个网友捐赠的“小房子”中就再也没有出来，直到17日早上饲养员观察时发现它已死亡，死亡时体重依然接近4千克。

3月16日的狲大娘

兽医表示，子宫蓄脓多见于发情期的雌性犬、猫、兔等宠物，发病机制非常复杂，一般认为是激素和细菌共同作用的结果，及早发现和治疗是避免悲剧的关键。

由于之前并没有发现渗出物，结合初步尸检情况，“狲大娘”可能属于是难以发现的封闭型子宫蓄脓。这对于毛长体胖、大部分时间都隐藏起来睡觉，且容易应激不便检查的兔狲而言，提前发现更是难上加难。

通常认为，规律性繁殖能够减少子宫蓄脓的发生，今年是“狲大娘”第一次交配参与繁殖，并已成功受孕，却在动物园已经着手为它准备产房的时候，不幸离世。

饲养员喂狲大娘，同时进行脱敏训练

保护和教育是动物园的宗旨，人工繁育是迁地保护的重要内容，然而兔狲是世界上最难繁殖的猫科动物，“狲大娘”的到来是中国兔狲保护的希望，它的离去则是中国兔狲保护的重大损失。目前，动物园方面已将相关病料送到北京进行进一步检测，希望能够确认子宫蓄脓产生的具体原因，并对未来兔狲防治子宫蓄脓提供更多科学数据。

狲大娘

“狲大娘”是很多游客和网友喜爱的兔狲，也是很多工作人员的心头肉。动物园方面表示，它的离世让很多饲养、治疗过它的人，特别是它的主管饲养员“老妈子”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它的离去，给了我们太多的无法接受和不愿相信，但无论如何拒绝，‘梦’都没有醒来，它，是真的走了。愿狲星没有病痛，愿‘大娘’不被遗忘。”

兔狲“狲思邈”唯一的血脉

兔狲“狲大娘”的死亡令人惋惜，不少网友想起了“狲大娘”的网红父亲“狲思邈”。

2022年10月10日，西宁野生动物园发布讣告称，当日上午9时50分，中国唯一一只圈养雄性兔狲——“狲思邈”，在进食时因鸡肉卡喉，不幸窒息死亡，终年7岁半。

狲思邈

讣告为“狲思邈”的狲生做出了这样的总结：“狲思邈的一生，未曾享受过辽阔的野外高原，未曾呼吸过凛冽的自由，但是他用自己的一生，让无数人知道、了解、关注、关心兔狲这一物种，并在我国兔狲人工繁育研究的道路上，立下了不朽的丰碑。”

确实如此，在中国的兔狲研究领域，“狲思邈”功不可没。

2015年，一雌一雄两只幼年兔狲被送往西宁野生动物园救治。当时市民打电话说，在公路边捡到了两只兔狲幼崽，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饿得颤颤巍巍、无力行走。“狲思邈”就是其中那只雄性兔狲。

自上世纪80年代后，我国的动物园就基本不再允许搜集野外动物了。同时，兔狲的生理和心理都非常脆弱，人工繁育极其困难，甚至在全世界也是一道尚未攻克的难题。因此，被救下的“狲思邈”不仅成为了全国动物园中唯一的雄性兔狲，也成为了兔狲人工繁育唯一的希望。

狲思邈

“狲思邈”倒是不负众望，发情期长，期间常常“三班倒”，轮番对园中另外三位“女伴”紧追猛打。由于初次交配时间较短，它被命名为“狲思邈”，兔狲的走红也从这个略显无厘头的名字开始。

2021年2月，“狲思邈”向年轻的雌性兔狲“狲尚香”求爱不成，把对方逼到了树上。兔狲本应不会爬树，奈何狲尚香性子刚烈，江湖人称“树上香”，急得“狲思邈”只能在树下来回打转。

饲养员抓拍到的“树上香” 图/西宁野生动物园

过了半个月，“狲尚香”到了发情期，主动下树向“狲思邈”求欢，交配过后又爬到树冠上，对“狲思邈”不理不睬。

到了5月，“狲尚香”成功地诞下了三只健康的宝宝，分别取名狲大娘、狲大郎、狲二娘。同一个月出生的，还有狲思邈和狲小妹的孩子——狲三娘和狲二郎。

2021年7月11日，工作人员在西宁野生动物园里为2个月大的小兔狲打疫苗 图/西宁野生动物园

然而，七月末，园内出现了变异猫瘟——后来被证实是全球首例，没有任何治疗方法。这场疫病先在幼崽中暴发，而后成年兔狲也纷纷感染，连园内的藏獒都出现了相似症状。

最终，4只兔狲幼崽不幸相继夭折，只有“狲大娘”顽强地活了下来。“狲大娘”也成为国内第一只人工繁育成活的兔狲，填补了空白。

狲思邈

面对“狲思邈”的意外死亡，西宁野生动物园副园长齐新章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兔狲人工繁育本身就很难，这几年终于起步并取得了一些成果，兔狲“狲思邈”的意外死亡，让兔狲人工繁育工作陷入了更加窘迫的境地。

如今，国内现存唯一一只人工繁育兔狲、“狲思邈”唯一的血脉传承“狲大娘”也去世了。

兔狲的人工饲养有多难？

兔狲隶属于哺乳纲食肉目猫科兔狲属，是我国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据2020年发表在《国际动物园年鉴》上的国际血统簿报告，截至2018年12月31日，全世界记录在案的圈养兔狲计有170只，分别生活于63家机构。

相关资料显示，中国动物园饲养兔狲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51年的北京动物园，从这一年到1979年，北京动物园一共饲养过16只兔狲，并且在1979年5月实现首次圈养条件下的繁殖。一直到1984年，该园仍饲养有4只兔狲。目前，国内只在西宁野生动物园能见到兔狲。

狲思邈

公开资料显示，至今，世界上没有任何动物园能够做到让兔狲稳定繁殖，它们在动物园内，要么难以繁殖，要么产下的幼崽死亡率极高，比狮子、老虎等大型猫科动物还要难于饲养。

俄国莫斯科动物园做过统计，2005年之前的四年里，他们园内出生兔狲幼崽存活率仅为50%，而那之后的三年里完全没有一例繁育成功。在日本的那须动物王国，工作人员在穿上全身防护服并进行严格消毒之后才会接触幼崽，即便如此小心，七只里也仅有两只幸存。

狲大娘

另据纪录片《草原猎手兔狲》讲述，兔狲妈妈一般在春末夏初诞下幼崽，在成年之前，野生兔狲需要面临的生存考验除了金雕、雪豹等天敌的偷袭，还有冬天严寒和食物缺少的考验，幼崽在刚出生阶段和断奶后的一段时间最危险，可以说，兔狲的野外生存非常艰难，但兔狲的人工繁育却又异常困难。

兔狲的免疫系统很薄弱，同样的病患对家猫无害，但对兔狲可能却是致命的。同时，兔狲性情极其孤僻敏感，在动物园嘈杂的环境中也不易生存。以上两点，使兔狲成为最难人工圈养的猫科动物之一。

兔狲之死，应该留下什么？

“狲思邈”“狲大娘”的离世，有很多问题需要反思和检讨，但如果能因此进一步唤起大众对野生动物保护的关注，也不失为对它最好的纪念。

“狲大娘”生活的西宁野生动物园，同时也是青海野生动物救护繁育中心，除了兔狲们，这里还生活着国内现存的唯一一对人工繁育雪豹双胞胎，以及全球唯一人工圈养的荒漠猫。

西宁野生动物园内景 图/新华社

荒漠猫是生存于青藏高原东缘的小型猫科动物，为我国独有的珍稀物种，也是饲养难度最大的猫科动物之一。它在国外动物园从未被饲养，国内仅有北京、成都、西宁等几家动物园饲养过，其中仅有原产地饲养的西宁动物园繁殖成功，目前所有动物园的荒漠猫圈养种群都以失败告终。

2017年冬天，西宁野生动物园还救治过一只后肢瘫痪的雪豹，起名为“凌霜”。齐新章把完整的救治过程更新在了网上，同时也为“凌霜”塑造出一个公主般的傲娇性格，成功让大众关注到了#雪豹救护#的话题。

雪豹“凌霜” 图/西宁野生动物园

而在“凌霜公主”自述身世的小剧场里，作为配角短暂出场的“狲思邈”逐渐成为新晋网红。2018年，齐新章创建超话“狲爷在此”，开始在网络上介绍兔狲，阅读量一度达到9000万，不仅让兔狲这个濒危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获得了大量关注，“狲思邈”也一夜之间成为了兔狲界头部顶流。

这几年间，西宁野生动物园的动物们靠着兔狲的名气，源源不断地收到了全国各地寄来的纸箱、奶粉、爬架、猫抓板、亲手制作的猫玩具、医疗器械等各种物品，就连“狲大娘”家的门，都是网友捐的。

科普作家、动物园深度爱好者花蚀曾经在一次演讲中讲述过现代动物园的三大目标：第一，保护珍稀动物，留下它们的血脉，通过人工繁殖增加它们的数量；第二，增进人们对动物的认识，尤其是行为学上的认识；第三，为公众提供自然教育。

但愿“狲思邈”“狲大娘”短暂的一生，真正能促成这些美好目标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