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深山老林,治愈了我的中年内耗
作者| 木马君
前段时间,我们全家去了宁波郊外的山沟沟里,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周末。
从南京坐高铁过去,大约两个半小时到宁波,然后还要打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小山村所在地。
这段一个多小时的曲折车程,将我们从现代城市的繁华一下子带进了一个四周竹林摇曳,山明水秀的山沟沟里。
我和朋友抱怨,这里交通太不便了。没有公共交通,在山沟沟里想叫个车都要看运气,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出租车会跑到这人烟稀少的山村里拉生意。
但是在客栈里住下来后,我又慢慢地意识到,这种“交通不便”也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远离,在这里,没有便利的出租车,没有美团外卖,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没有数字化的传统生活。
和现代的高速生活断开了,在心理上大约也有强烈的暗示:
反正已经与世隔绝了,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们入住的客栈叫树蛙部落,是一个挺有意思的文旅度假村,更准确的说,它是一种新的自然保护的概念项目。
当初有个去过的朋友给我分享了一些照片,我立刻被照片里不加修饰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孩子们在小河边玩石头,在草地上捡树叶儿然后画画。
没有精心修饰的花坛,没有人造的奇石瀑布景观,这里只有竹林,木头,小溪,兔子。
我和木马爸爸原本住在慕尼黑郊外的小村里,家门口200米远的地方就是森林,再走几分钟,就是原生态的有机农场。
曾经每个周末,我们一家人步行去农场里散步,看拖拉机在田里工作,看小猪们在地上找橡子,看小鸡们从嫩黄的一团变得羽翼渐丰。
这种原生态的农庄和度假客栈在德国拜仁州南部颇为常见,但是搬回国内后,习惯了现代大都市里的生活 (南京相对于慕尼黑来说,绝对是大都市了),确实很少再有机会沉浸在真正的大自然中了。
于是,我们一家人不顾舟船劳顿,也要去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山沟沟里过周末。
走进客栈的大厅里,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空间,屋梁很高,显得空间很通畅。我想起了小时候住在自家的土制楼房里,那时没有标准层高,没有高层公寓,农村里的房子虽然粗砺,但是倒也宽敞,不会让人觉得逼仄压抑。
大厅里散落着一些沙发,有点丽江的文艺客栈的感觉。我和木马爸爸都喜欢这里大量使用的木头材质,不那么精细,但是却很协调,有点像我们在德国的家。
有点与众不同的是,两侧的书架上放着很多书,住客可以随意取阅,在沙发上读书喝咖啡,度过一个闲散的下午。
现代人啊,有多久没有安静地阅读一本纸质书了?
我心里小有触动,这一两年我几乎只从手机上阅读。抱着一本纸质书安静地阅读,是一件遥远又奢侈的事。
吧台旁的椅子也很有趣,是某种老式的机器改造的,像是拖拉机的一部分,上面盖着一块厚木板,就是一把椅子了。
进入了这样一个空间,不知不觉放下了游客的焦躁,平时生活里的那些中年琐碎,也暂时地被留在了门外。
我们的房间是颇有特色的三角木屋。屋子依托着山体,在大自然中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在房间里放下了东西,我们便去四周逛逛。
如果是平时的旅游,这时定要去周围重要的地点打卡,不然就觉得白来一趟了。可是在这山沟沟里,倒也没有多少要打卡的地方。
客栈旁边有一条小溪,溪边散落着很多石头。几个孩子在溪边玩石头。有时他们用石头堆成房子,有时他们大叫着把大石头扔进小溪里,溅起了一大波水花,然后嬉笑着跑开。
几个同行的大人就坐在地上,看孩子们玩水。也有的中年男人,捡起扁扁的石块,平着向水面掷出去,努力在练习水上漂。
有时那石块在水面上弹跳着,实现了几连跳,岸边的人就忍不住喝彩起来。慢慢地,大家都跃跃欲试,开始满地找扁石头,想要看看自己的石头能不能在水上飞起来。
上一次向水里扔石头玩,是哪一年?我记不清了,也许是童年时吧。
孩子们在水边流连忘返,可以连续几个小时玩石头和水,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嘛,既没有乐高,也没有电动摇摇车,可是他们似乎找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也许大自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是人造玩具和娱乐设施取代不了的。
山间的风吹过,背后的山上竹林摇曳,水边是孩子们的嬉笑声,我看着他们,脑袋里什么也不想,只是安静地发呆,这一刻,时间的流速也变缓了。
曾经有很多朋友问我,回国后,会不会被这里的生活卷到?
我自认为可以置身事外保持自己的节奏,但是环境的力量是强大的,慢慢地也习惯了每天手机上的几百条消息,习惯了坐在出租车里还在看电脑,给助理留语音消息。有时来不及看老师发的消息,私人邮箱里累积了一万多封未读邮件。
仿佛是落在了高速传送带上的小蚂蚁,想要独自保持静止是很难的。
在这山沟沟里,心里终于觉得暂时地离开了高速运转的机器,慢了下来。
小木马在棚子里喂动物,一会儿和山羊们说话,一会儿忙着把新鲜的菜叶子喂给小兔子们。
我和木马爸爸就趴在小溪边的木头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中年人聊的无非都是生活琐事,柴米油盐。
我说德国的住房贷款还了不少,顺利的话,再过五六年,咱们应该能还清房贷了。
在国内生活期间,倒也没有使用德国的积蓄,德国的账户上还存留着一些工资,够我们应付以后日常开销了。
木马爸爸叹道,其实我们并没有特别大的目标要实现,不想买豪宅游艇,也不需要给儿子备跑车婚房。
人生进行到这个阶段,我们是幸运的。
身体健康,父母健在,衣食无忧,没有很大的经济压力,自己可以支付自己的生活。一家人和睦齐整地生活在一起,实在没有什么缺憾。
这样一想,简直夫复何求?
可是,看看自己平日的生活,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们常常感到疲于奔命,感到焦虑和疲累。有时生活被忙碌填充了,有时人被负面情绪绑架了。
我问木马爸爸:所以,我们到底是在折腾什么呢?
木马爸爸也会心一笑,是啊,明明生活已经值得感恩,根本不需要焦虑啊。
木马爸爸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一点想必瓜友们也了解了。
他不仅有很多爱好,最近还开始在工作之余写公号,做直播,剪视频。
每一件事都要倾注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有时他充实而快乐,有时却又因为自媒体行业巨大的压力而感到焦躁。
当他焦虑不安时,我问他:你做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为了有乐趣和丰富的人生体验吗?毕竟我们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更好看的KPI啊。
平时的他,听不进去这些话。
可是此时,站在这山林间,看着小溪流淌,听着风穿过竹林,小木马在喂兔子,我们倚在河边的木头栏杆上,这场对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木马爸爸揽过我的肩头,叹息道,
是啊,我们忙忙碌碌,也许是在无谓地焦虑。拼命地往前赶,其实前方也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啊。
我们在河边闲聊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弛下来了。
我笑着对木马爸爸说,你知道我们平时的状态像什么吗?
他静静地等我下文。
我终于找到一个比喻:
像是一根拉长的橡皮筋。这根橡皮筋可以拉长,也可以复原。可是如果它常年累月地处在一个拉到极限的状态,那慢慢地它就失去了原本的弹性,以后即使松去了外力,它也复原不了了。
有多少忙碌了大半辈子的现代人,退休之后反而不知所措了,他们仓皇不安,总想再抓住些什么,达成些什么。那些只是用来享受光阴的活动,早就丢在了岁月的犄角旮旯里。
他们,也是失去了弹性的橡皮筋。
在山沟沟里两天,我常常不带手机出门。反正去溪边玩水,去大厅里读书,手机也根本派不上用场。
习惯了国内的生活后,不带手机出门,实在是很神奇的体验。你们也可以试试。
前几天,我助理忍不住心里的疑问,在微信上问我,
你总说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可是我看你明明很高效啊,什么事都安排得很妥当,还能照顾到很多人的情绪。那你状态要是好的话,那得是什么样啊?
助理的问题把我逗笑了,我答应她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现代人常常把高效当成是理想状态,特别是中年职场妈妈,每天都活得像一只八爪鱼。如果每个爪子上的东西没有掉,那便是成功了。
可是,生活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时间之河,这条小溪水质是否清澈,里面有没有鱼虾,岸边的风景美不美?这些才是我们应该在乎的。
高效又怎么会是衡量一条小溪的指标呢?
我笑着对助理说,
大约正是因为太高效了,所以才觉得状态不好啊,因为我们也许已经把生活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