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

 |玉华同志|

能借一下您的充电宝吗?

开口的是玉华同志。

玉华同志,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大多时候,都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而我只是,刚好坐在她身后,我们在长途大巴上,大巴朝着黄石开去,目的地是大冶。

我一直都在琢磨,怎么可以跟她打个招呼。毕竟,挨着坐,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是有些尴尬。打破尴尬这个事情,往往是需要男同志来开腔的。因为我已经看见她欲言又止了很多次,感觉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可是,就我这个粗犷的样子,估计她心里也有些顾虑。毕竟,大家只是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熟悉。我一直都很纳闷,为啥明明是出公差,却搞得跟相亲似的扭捏。

于是,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玉华同志主动开口了——打破尴尬,有的时候就这么简单。赶紧拿出充电宝,借给她。她很不好意思,谢谢您哈,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我说,没事没事,随便用,您是?

她说,我叫玉华,幸会幸会。

我也立刻: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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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黄石,要一个小时,去大冶,差不多还要一段时间,这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对于有社恐的人来说,像大巴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实在是有些不够友好。不过,那种陌生人见面时的尴尬,总算是通过充电宝慢慢缓解了不少。

目睹这一切的陈虎后来总结说:以后他也要买个充电宝,这样能解决尬聊的问题。我说,那也得等到人家手机没有电的时候才行啊。

陈虎说:这个简单,拿着充电宝跟着走就行了呗。我说,你那叫尾随,女孩子会没有安全感的,人家分分钟报警抓你,除非人家女孩子自己主动开口,否则你是只能远观,不适合靠近,那样很不礼貌。再说了,你怎么让人家知道你手里有充电宝?就这么拿手拿着?

陈虎说,我也没有说要去搭讪啊,就只是缓解一下尴尬。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做个牌子举着嘛,写上:充电宝出租,一小时五毛。

我瞬间觉得陈虎只当个宜昌第三大才子,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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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可以啊|

记者,需要敏锐的视角。

在我的概念里,采访是个很难浪漫的事情。在很多人的概念里,记者,作为一个记录者,不能夹杂太多的个人情感——事实上,这是错误的价值观。玉华同志在开始工作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可能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那么,你们的职工,一个月能收到多少工资呢?”我在旁边,看着玉华同志轻声的问着。然后,企业负责人说,一个月最低也是在五千块左右。这个收入,在大冶,不算夸张的高,也不算很低。过日子,是够用了;如果是双职工在厂里的话,在本地的日子,就算不是很好,也不会太差的。

我在后面跟着玉华同志,听着她偶尔的提问,看着她时不时的记录一下。两只小手捏着不大的手机,不停的啪嗒啪嗒。过了一会儿,我慢慢脱离队伍,然后去问正在作业的工人兄弟姐妹。第一个小伙子:“你一个月工资能收到多少啊?大概就行。”小伙子说:“我才来,还不到一年,到手也就四千多。”后来又问一个大姐:“您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大姐说:“我是老职工了,闲的时候,五千多,忙得时候得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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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个问过去。我心里大概有个数了,这里有差不多几百个职工,到手的收入,差不多是五千多,企业没有说谎。一回头,看见玉华同志居然也在后面慢慢问着。

我问玉华同志,你问的这些,回头你会写出来吗?她说,会呀,我们这次的采访主题就是要了解新时代下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是值得关注的呀。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到了下一个车间,她指了指门口,然后说:怪不得,我说这企业的待遇福利,都快和国企差不多了,民企还能做的这么正规的,确实不容易。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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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企业的同志看见了我们,然后热情的过来向我们介绍这个“行动支部”的活动。听企业的同志说完,我问她:你们公司,党员多么?企业的同志说,多啊,我就是党员,我们行政这边,差不多80%都是党员。我说,民企也这么多党员啊?她说,民企也是在组织领导下开展工作啊,哈哈。然后大家继续往前走,参观这家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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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我跟玉华同志说,你看,人家这儿还可以啊,我党同志不少。

玉华同志并不搭腔。

我很纳闷她为啥不理我,又问了一句:你是党员吗?

玉华同志一脸小幽怨,然后小嘴一噘:还不是,满意了吧!

说完,我们刚好看见了新出炉的盒子。

玉华同志拿起一个盒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然后跟我说: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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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山小憩|

玉华同志,对于我笑话她还没有入党这个事情,有些耿耿于怀。

其实,我倒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随口一问。在去殷祖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新闻理想的问题。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很意外的发现,玉华同志是有着新闻人情怀的人。她说她并不是锋芒毕露的人,她有的时候会羡慕我们这些做自媒体的,可以自由很多,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工作也挺好。

她说,记者,记录者,能够为记录这个时代添上自己的一笔,能够把正能量的事物传播给更多的人,她觉得很充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的神情,似乎多了些……圣洁?

到了殷祖,我们俩一起往白茶的茶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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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在茶山上时,玉华同志用宣传册给自己做了一遮阳的帽檐,想把茶山上的阳光挡一挡,我说黑点儿好,她说,已经没有那么美丽了,再晒黑了就没人要了。可是她明明看着就很可爱啊,遮阳帽檐一戴,看着更像是个采茶的姑娘了。结果,没一会儿,云彩就过来了,太阳被挡在了云的后面。

走到茶山南边的半山腰,远处是殷祖镇,白云朵朵在山间。

玉华同志站在山腰,我走过去,说,这儿风景还挺好。

她说,是。

我说,这儿空气也好。

她说,是。

我说,你说这儿的茶叶,能赚到钱吗?

她说,能。

我说,玉华同志,您是不是有心事啊,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她说,没。

我说,那您能不能多给我两个字?

她说,可以。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感受着山间的微风。

淡淡的眉毛,弯弯的眼睛,蠢萌蠢萌的脸,薄薄的嘴唇。既然她啥都没有说,我索性就站在她的侧后方,只见她直直伸了个懒腰,然后跟我说:走吧。

……好吧。

过了一会儿,村支书在山下喊我们喝茶。下山的路稍微有点坡度,于是我习惯性的说了声,小心脚下——玉华同志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说,谢谢崔老师提醒,我请你喝茶,借花献佛,共饮这一杯殷祖白茶——那就……只管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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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静静的坐在大巴车上。

大巴车在山间穿梭,天上白云纵横,夕阳夕照。山里时不时的还有点儿小雨,斜斜的打在车窗上。不一会儿,玉华同志又悄悄跟我说:崔老师,能借一下您的充电宝吗?我说,能啊。她说,谢谢崔老师的充电宝。我说,你光谢我的充电宝,不谢我啊?

她听完,忽然认真的看着我:谢谢你啊。

然后,我老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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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虎买的苦荞毛铺还挺好喝|

陈虎在这一段旅途中,存在感相当低。

当我又一次回到陈虎身边的时候,陈虎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说,你就没啥想说的吗?

陈虎说,说啥啊?人家是知识分子,我放心。

我就纳闷了,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人家是知识分子,你放心?

陈虎一边抠手机,一边说,玉华同志看不上你的,死了那条心吧。

我说,我又动了哪条心了啊?

陈虎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直接说:我订了毛豆,还有蟹钳,还有苦荞毛铺。虾子管够,一会儿就到,你来不来?

我说,来,我先洗个澡。

过了一会儿,我和几个兄弟一起聚到陈虎的宿舍,苦荞毛铺配虾子,嘬了一桌子的壳。几瓶苦荞毛铺下去,大家就纷纷打开了话匣子。陈虎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偶尔说几句。喝的差不多了,他忽然看着我说:

对于修行的人而言,革命者的革命友谊是珍贵的。

革命者就像是心里有一团火的旅人,而修行者就像是山间的一渊泉。

泉水涓涓,滋养着一片树林,

旅人在泉边点起篝火,歌唱,舞蹈,嬉戏。

而泉水也会随着旅人的歌声,叮咚叮咚。

然而,修行者的千言万语,有时会凝聚成一个字,

就像是泉水有时只是静静的流淌,而不发出声响。

如果你不能把革命友谊,在合适的时候升华,

或者你听不懂,那就只能浪费了彼时彼刻,山间的风。

说完,陈虎跟我说,酒喝完了,你该回去睡觉啦,送客。

我跟陈虎说,你买的这个苦荞毛铺吧,还挺好喝,然后起来,准备回去。

出门的时候,陈虎问了我一句:你知不知道姑娘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搭理他,直直回到宿舍。

半辈子都过完了——我哪知道姑娘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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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个人的心中 

都有一份寂寞 都有一份寂寞

想我就看看蓝天 

我在白云里躲着

忘掉吧

那些曾经拥有 曾经的拥有 

不值得拥有

我们在灯火暗淡街头相见又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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