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小镇的卜老师

 |白水畈|

萝卜小镇在哪?

在白水畈。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地名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地名有点儿厉害,看着跟个日本地名似的,而且这仨字儿摆在这儿,我估摸好多人念的时候,都是“白水……饭?”

为了验证这个事情,我跟一起去的陈虎问了这个问题。毕竟陈虎江湖诨号宜昌第三大才子,据说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反正一幅没有镜片的眼镜框挂在鼻子上,大大咧咧的气质让我觉得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于是,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问他:

——陈老师,这第三个字我不认识,您看看念个啥?(心中忐忑)

——呦?还有你不认识的字?来,我看看。(自信脸)

——念啥?(一脸好奇)

——呃,你等等,我查查。(瞬间崩塌)

我当时脑袋里就一个想法:啥都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姑娘从我旁边路过,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奶油糖一样甜的声音轻轻的飘了过来——饭,f-àn,fàn,田地的意思,一般是指的大片的田地。

我顺着声音抬头看了过去,一个戴着眼镜的娃娃脸,梳着公主头,好乖的一个女娃。刚准备开腔说话,陈虎似乎是抠完了手机,抬头看着我,一口标准的湖北宜昌普通话:饭,这个字念fàn!我赶紧回头点头感谢陈老师,再一回头,姑娘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当时脑袋里就一个想法: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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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卜小镇的卜老师|

姑娘,永远比陈虎要重要的多。

当陈虎忙着飞他小飞机玩儿航拍的时候,我终于又看见了姑娘。

姑娘静静的坐那那里,挂面头发,穿着白衬衫,搭着小裙子,哎呀,看着是真的美。

此时我的脑海里,正在做着艰苦的思想斗争。

陈虎一边飞着小飞机,一边慢悠悠的晃到我身边,然后用他独有的嗓音跟我说:

——我在天上都看见了,你这个也太明显了吧?

——我说,你看见啥了?

——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姑娘。

——看看又不犯法。

——你是不是新疆人?

——我是啊。

然后,陈虎把脑袋凑过来,我耳边响起了杨排长的口令:

阿米尔,冲!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口令就是命令!

二话不说,蹑手蹑脚的狂奔过去。

于是,陈虎的那个大疆mini2的画面里,多了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就像一只熊,小心翼翼,一蹦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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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在这里啊?(糟糕的开场白)

——不是啊,我朋友在那边。(委婉的拒绝)

——那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假装没听懂,坐下)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直接啊?(笑的跟花儿一样)

——你是老师嘛,一字之师,我这个人尊师重道。(脸都不要了)

——什么一字之师,就是恰好看见了,你别介意我听见你们说话就行。(谦虚)

——那也是老师啊,你看,你教了我这个“畈”字,以后叫你“畈”老师哈。

——呸!看着你挺老实的,怎么这么油腔滑调的?你才饭老师!

——那你叫啥啊?(总得知道名字吧)

——我姓卜。(笑眯眯的眼睛就像月牙)

——卜老师,你好,我叫陈虎。(必须不用真名)

——你不是叫崔紫剑么?(坐实不老实)

——呃,江湖人称陈虎,哈哈……

总之,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萝卜小镇路边的椅子上,卜老师和我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会谈内容中,双方分别向对方带去了诚挚的问候,充分交换了意见,卜老师对于我的坦诚表示了尊重,同时表达了保留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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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卜小镇的卜老师其实是石河子的卜老师|

卜老师的知识面,从各个角度来讲,比我要广的多。

于是,慢慢我就露了怯,索性引导话题,而让她多说一些。

一起漫步在萝卜小镇的小路上,

五月的微风,飘着道边青草芬芳,轻轻地吹拂着她的面颊与发梢,吹拂着我滚烫的胸襟。

那种荆楚大地特有的温柔慰抚,犹如姑娘的手。

——你看,这片草地和我家乡很像,我家乡有大片的草原。

——是吗?你家乡在哪里啊?

——博尔塔拉,听说过吗?

——赛里木湖不错,很漂亮。

——你还知道赛里木湖?

——我还知道博乐呢,哈哈哈哈哈。

——卜老师厉害啊,你援过疆么?

——没有啊,我是新疆人啊,石河子的。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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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老师眨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就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似乎……她知道我,比我知道她多?

——老乡啊!我还以为你是咸宁人呢。

——石河子人啊,你不能在哪里遇到别人,就说别人是哪里人吧?

——是。这萝卜小镇还真的是很不错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新疆人了啊。

——我就知道……

——那片地里,种的是什么啊?

——稻子吧?都收割了的稻子。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些不习惯了,感觉就像自己没有穿衣服。

——胡说八道,你刚开始还说自己是陈虎老师呢,嘻嘻。

——开玩笑嘛,不说不笑不热闹……

——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忽悠了不少丫头子吧?

——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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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虎是个好青年|

陈虎,静悄悄地忙碌着,时不时的从我和卜老师身边假装路过一下。

一会儿从东路过到西,一会儿从西路过到东。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牵着卜老师坐上了小镇的电车。

一看车前面的车标,老熟人:五菱。

我跟卜老师说:五菱造的这个小电车不赖,人民需要什么,五菱就造什么。

卜老师说,你是觉得陈虎老师当电灯泡了吗?

我说,那哪能呢,他基本上就是个太阳。

卜老师哈哈哈哈的笑,然后说,他可能是想提醒一个事儿。

我说,他能有啥事儿?

卜老师指了指天上,可能要下雨了。

说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刚刚陈虎其实是送了两把伞过来。

卜老师接了,而我把人赶走了。

好在,雨不大。

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

白墙青瓦的房屋,刚刚还热闹着的田园牧歌小镇,此时此刻正安静受着雨底洗礼。

另外一边,一排排小别墅一样的房子,墙下绿油油的树叶和红砖小屋,成为强烈的对照。一低头,看见一只小青蛙,在迸发着泥土清香的田地里跳跃着。

天地之间,它成了除去我和卜老师之外,唯一充满愉快气息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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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真不赖,真想就这样一辈子。我这前半辈子,刀光剑影的,所以现在就很享受现在这种生活,安逸。

——真的让你在这儿生活,你就受不了了。

——那得看跟谁,对不?要是跟陈虎,十分钟我就腻了。要是跟卜老师的话……

——你们博乐有没有那句话?

——哪句?

——胡吃胡喝,不要胡说。

卜老师说完,把我脑袋推开,伞一收,然后笑嘻嘻的说:这是阵雨,雨停了,走吧。

我还打算说点儿什么,卜老师已经往前走了。

这天晴的还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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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虎是个好青年|

美好的相聚,总是短暂的。

当我回到陈虎身边的时候,陈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开腔,我不开腔,我觉得他肯定忍不住会问我。

然后我俩默默的坐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

——你怎么不问我啊?

——你让我问你什么呢?

——你不好奇吗?

——卜老师应该看不上你。

——你怎么知道她姓卜?

——你连午睡说梦话的时候都是她的名字,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

——我们只是老乡,你不知道我们能遇到一个老乡有多难。

——老乡见老乡,两眼应该是泪汪汪,如果是晚上,你眼睛都得泛绿光。

——胡说八道。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老了。

——这和老了有什么关系?

——卜老师在你旁边,看着就像亲闺女一样。

——陈老师,你不能把天往死了聊。

——我这是为了你好,快刀斩乱麻。

话说到这儿,忽然收到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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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问我,谁发的信息?

我说,热依扎。

陈虎撇了撇嘴,然后开启了布道模式:

火红的彩霞在雨后,真诚的友谊在别后。

荆楚的春风,唤醒如猫般矫情的少年,

而她的笑容在你心底咣当咣当。

许是已成为你命途中最美的点缀,

看天,看雨,看时节,

静静的躺在你关于萝卜小镇的回忆里。

如果你在将来的某一个万里无云的日子里,

忽然摸到了一段时光的掌纹,

或者你在将来某一个小雨淅沥的日子里,

忽然想起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人,

你且要明白,

那只是你在山顶古堡美丽风景的窗前不经意经过,

然后向窗外随意的看了一眼——

你看见了山间的云,听见了云中的雀,

嗅到了玫瑰的芬芳,瞧见了林间的那只小鹿——

小鹿,也只是恰好抬头,看了你一眼。

说完,陈虎又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然后,我就感觉吧,江湖传言,

说陈虎是宜昌第三大才子这个事儿,可能是真的。

清晨阳光照在树上鸟儿在歌唱

邻居家的猫咪爬树上

天边的云彩 是一朵又一朵

美丽的彩虹挂在天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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