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后,李银河给王小波回了一封信:我仍然爱着你

我们这一代人心中最好的情书,大约是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那一系列,以“你好哇,李银河”为开头的情书。时隔40年,李银河给王小波回了一封信,她说:小波,我爱过你,我仍然爱着你。

先容我骄傲一小下。

2007年,王小波过世十周年时,我写过一篇。

之后把那篇修改了下,写了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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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李银河老师青眼(虽然她不知道是我写的,也完全不认识我),在她的博客引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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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自己偶像的文,能被偶像的伴侣认可,我自认为是自己领受过的最高荣誉了。

嗯,接下来是八卦时间,或者,我想象中的李银河老师与王小波的感情。

熟读王小波的诸位,许多大概会想象他的伴侣,该是如陈清扬、小转铃、红拂、小舅妈、小孙、红线等经典女性形象似的,性感泼辣,自由自在——至少我小时候初读王小波时,是这么猜想的。

但后来自己也开始写东西后,明白自己想错了。

有些小说家笔下的女主角来自于生活,比如菲茨杰拉德的黛西取材于初恋女友杰内瓦·金和妻子泽尔达,海明威笔下的女性许多是他的老婆——尤其是第二任老婆。

但也有些小说家笔下的女性形象纯出虚构,就像纳博科夫的伴侣薇拉并不是洛丽塔,村上春树的太太阳子一点都不像绿子似的。

王小波小说中的有趣,体现为一种孩子气的恣肆;小说中的女主角,也多有一种天真未凿、反客为主的野劲;对比经常愣怔多思,但不管不顾的男主角——王二、舅舅、李靖、王仙客——自有一种喜剧效果。

但我觉得,那依然是虚构故事。

读过王小波杂文的诸位,应该印象深刻:对比他风云流荡的小说,他的杂文大大不同。理性、端正、喜欢举例,善于用典,善用归谬法制造幽默感,不停地强调理性实证精神,以及罗素的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论述有趣且严谨。

写过点东西的诸位,大概都有同感:写小说或剧本是艺术虚构,需要层层包裹;写杂文随笔,相对而言,容易暴露一个人日常生活的话语习惯。

所以我个人认为,王小波的杂文——喜从生活小事出发,随时旁摘博引,爱用归谬法和冷幽默,论述严谨——可以体现他日常生活的交流方式。

而一个人日常生活的交流方式,通常与其伴侣挂钩:有了伴儿的诸位都明白,自己说话的方式,很容易被伴侣带着走。

另外一点。

王小波的小说里,虽然女性角色通常比较性感泼辣自由自在野,但往往也是有主见的那位,而且经常以出乎意料的冷静、理性与天真,反衬出同时代的荒诞与滑稽——比如红拂,比如小舅妈、比如陈清扬。

而根据我对李银河老师历来文章的阅读,她的确是位冷静、理性到偶尔天真的学者——所谓天真就是,她经常跟王小波笔下的人物一样,淡然地将应有的真相说出来,反而显得周遭很是虚伪荒诞。

我之前如此、现在依然认为:王小波是一个过于正常的人——太正常太理性了,所以反而能写出扭曲世界的滑稽来。

而根据他的杂文,他的日常思考,我能猜测的是,他与李银河老师,应该在某些方面是类似的,比如冷静、理性与偶尔天真,那些诙谐的杂文就是他们彼此交流的基本形式。

当然,在我另外一部分无端的想象中,日常生活里,王小波应该更跳脱一些,而李银河老师是镇着场子的那个人。

类似于那种情景:王小波绕着李银河老师说一串学术冷笑话,而李银河老师回一句精准吐槽。

——嗯,写到这里,就觉得,似乎有点像《红拂夜奔》里王二和小孙,大概?可能我还是无法摆脱已有作品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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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最让我觉得温暖的,倒不是王小波著名的情书,而是以下段落:

假如学者能知道自己报告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问题也就简单了。这方面有一个例子是我亲身所历。我和李银河从1989年开始一项社会学研究,首次发现了中国存在着广泛的同性恋人群,并且有同性恋文化。当时以为这个发现很有意义,就把它报道出来,结果不但自己倒了霉,还带累得一家社会学专业刊物受到本市有关部门的警告。

……

对于我国的传统文化、现代文化,只从诚实的一面理解是不够的,还要从狡猾的一面来理解。扯到这里,就该得出第二个结论:花剌子模的信使早晚要变得滑头起来,这是因为人对自己的处境有适应能力。以我和李银河为例,现在就再不研究同性恋问题了。

李银河博士的书中,对于在性爱婚姻等方面处于非主流文化中的人给予一定的重视。比如对于自愿不育者、同性恋者、独身者、离婚者等,都有专章述及。这绝不是为了猎奇,也不是对上述人士的做法表示同意,而是出于社会学人类学的一贯态度。我国的传统文化中,有所谓推己及人之说,于是中国人仿佛只有一种文化,所有的人只有一种行为方式。其实不同的亚文化始终存在,只不过我们一贯对此视而不见而己。    

    

总禁不住要给实证的研究作辩护,其实可能是多余的。在报刊上看到有人抨击不生育文化,说不宜提倡。李博士谈到同性恋文化,要是有人说她提倡同性恋就坏了。社会学研究同性恋文化,仅仅因为它是存在的东西。我们说的文化,属于存在的论域,跟提倡没关系。实证的科学,研究的全是已存在的事。不管同性恋可不可提倡,反正它是存在的,因为有人在搞同性恋。假如只研究可提倡的东西,恐怕我们研究的事,大半都属虚无,而眼前发生的事倒大半不知道。

——当王小波叙述自己和李银河老师所做的这些事情,这些非常有意义的、解放思想、破除迷信的事情时,他有一种试图掩藏但掩藏不住的欣赏与骄傲。

当王小波赞美李银河的书时,有一种正经到他的小说读者都认不出来,但大义凛然的架势。还时不常“我和李银河”

在我想象中,这种正经、欣赏与骄傲,应该才是他们真正的相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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