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

虽说“时势造英雄”，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和“势”都会造就英雄，“平时”和“顺势”不一定能造就英雄，只有“危时”和“逆势”才能造就英雄，正如任正非所说的“大时代一定会产生大英雄”。

路江涌 | 作者

身边的经济学 | 来源

01

大时代一定会产生大英雄

2020年劳动节，华为公众号、华为微博、心声社区同时发布了一段上海芭蕾舞团的“口罩芭蕾”视频，推荐这段视频的是任正非。

他说：“从这群芭蕾舞演员身上可以看到这种内生力量。成熟的企业深知危机是常态，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修炼好内功，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也是华为精神。”

任正非所说的华为精神，既是危机意识，更是危机中不屈的英雄精神。华为的英雄精神经历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早期呼唤个人英雄的阶段，即华为初期的野蛮生长阶段（1987～1997年）。任正非在1995～1997年这三年里先后发表了题为《英雄好汉站出来》《不要忘记英雄》《呼唤英雄》的讲话。

第二阶段是消灭个人英雄主义的阶段，即华为引入正规化管理阶段（1998～2012年）。随着世界级管理体系的引进，华为由野蛮生长变成理性增长，任正非在1998年发表了题为《不做昙花一现的英雄》的文章。

第三阶段是呼唤群体英雄的阶段，即华为进入了新的跨越式发展阶段（2013年至今）。在这个阶段，任正非重提英雄精神，提倡“英雄不问出处，希望英雄辈出，时势造英雄，让25%的人当英雄，不完美的英雄也是英雄”。

虽说“时势造英雄”，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和“势”都会造就英雄，“平时”和“顺势”不一定能造就英雄，只有“危时”和“逆势”才能造就英雄，正如任正非所说的“大时代一定会产生大英雄”。

02

英雄之旅

约瑟夫·坎贝尔的《千面英雄》是一本讨论危机和英雄的经典著作，这本书从神话中英雄成长历程的角度出发，把英雄之旅分为4个阶段：接受召唤、经受考验、经历磨难和救赎回归，而这4个阶段又可以分成12个具体的步骤，详见图7-1。

如果我们把英雄的成长历程看作一次危机中的历险，那么英雄之旅的4个阶段也可以理解为危机过程中的4个阶段：危机之前（接受召唤）、危机早期（经受考验）、危机中期（经历磨难）和危机后期（救赎回归）。

图7-1　英雄之旅

在危机之前（接受召唤）阶段，英雄会经历4个步骤：平凡的世界、历险的召唤、拒绝召唤和遇见启蒙导师。

在这4个步骤里，英雄原本拥有安宁的生活，但突然听到来自神秘世界的历险召唤，对于这样的召唤英雄起初的反应往往是回避，但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纠结甚至是抗拒之后，英雄会遇到能够“点醒”自己的导师或者是让自己幡然醒悟的事件。

经过危机之前（接受召唤）阶段，英雄之旅进入危机早期（经受考验）和危机中期（经历磨难）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一共包括4个步骤：跨越第一道门槛，经历考验、结识伙伴和应对敌人，接近洞穴最深处和磨难。

这4个步骤是英雄历险的主要阶段，在跨越第一道门槛后，英雄正式开始历险，并在历险过程中结识伙伴、应对敌人和经受考验。在历险过程中，英雄会经历各种不同的考验，直至到达危机的至暗时刻，在经历至暗时刻之后，英雄还会接受长时间的磨难才能走出危机。

经过危机早期（经受考验）和危机中期（经历磨难）两个阶段之后，英雄之旅进入危机后期（救赎回归）阶段，包括4个步骤：奖赏、回归之路、重生、带着觉醒和领悟回归。

英雄之旅的开头充满悬念，过程惊心动魄，结局当然也不会波澜不惊。在经受考验和经历磨难之后，英雄会获得奖赏，并踏上返程的道路，返程道路的安宁会引发英雄的思考，使他获得重生，并带着觉醒和领悟，返回出发之地。

虽然英雄之旅描述的主要是神话中英雄人物的历险过程，但对现实中的企业经营，尤其是面对危机的企业家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03

企业家的英雄之旅

我们可以把企业家经历危机的过程分为危机之前（居安思危）、危机早期（路径不连续）、危机中期（方向不确定）和危机后期（转危为机）4个阶段（见图7-2）。

图7-2　危机中企业家的英雄之旅

在图7-2这4个阶段里，企业家也会经历和英雄之旅中类似的12个步骤。危机之前（居安思危）阶段包括：经营顺风顺水、收到危机信号、拒绝相信危机、遭到当头棒喝。

以乔布斯为例，他在1976年创立苹果电脑公司并于1977年推出苹果Ⅱ型电脑，受到市场热捧，公司在1980年公开上市，乔布斯成为亿万富翁。

之后几年，苹果公司把大量资金投入新款电脑Lisa的研发中，成本高昂的Lisa电脑需求寥寥，但乔布斯坚持己见，拒绝相信市场和公司内部传来的危机信号。

1985年4月，董事会决定撤销他的经营权，乔布斯被迫于当年9月离开苹果电脑公司，遭到他创业早期最重要的一次当头棒喝。

遇到危机之后，企业家通常会很快调整自己，迈出应对的第一步。当危机真正到来后，企业家开始接受真正的考验，逐渐认识到谁是自己真正的经营伙伴和对手。

由于危机往往给企业家带来发展路径的不连续性，他们会经历自己事业中的至暗时刻，而这些至暗时刻往往也是企业家英雄之旅的重要转折点。此后，企业家还会经历危机带来的种种磨难，并在克服磨难之后，再次走向光明。

以乔布斯为例，他离开苹果电脑公司之后，花了1000万美元从乔治·卢卡斯手中收购了一家电脑动画工作室，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皮克斯在1995年推出全球首部全电脑制作的3D电影《玩具总动员》，奠定了其在电影界和科技界的领军地位。

成立皮克斯之后，乔布斯一改之前强悍的管理风格，充分发挥合作伙伴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在创意和技术方面领先于对手，进而改变了动画乃至整个电影行业。

1996年，苹果电脑公司经营陷入困局，市场份额由鼎盛时期的16%跌到4%。乔布斯在苹果电脑公司的至暗时刻回归，开始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停止了不合理的研发和生产投入，结束了和微软多年的专利纠纷，并开始研发新产品iMac和OS X操作系统。

在之后的几年里，乔布斯带领苹果电脑公司不断探索新的发展方向，在充满高度不确定性的竞争环境中找到了数字化和移动化的确定性发展方向，推出了划时代的产品iPod播放器，彻底改变了音乐行业，也带领公司走出了危机。

推出iPod播放器之后，苹果电脑公司的业务在乔布斯带领下逐步进入快速发展的道路。2007年苹果电脑公司更名为苹果公司并发布iPhone，开启了手机行业的智能时代，把人类带入了移动互联的新世界。随后几年，苹果公司又推出了iPad等产品，一次又一次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企业家在经历危机之后往往能够更好地看清未来的发展方向，带领企业跨越发展路径上的不连续性，从至暗走向光明，使业务重回正轨，并在危机中锻炼队伍，让团队能力得到大幅提升。而企业家个人在危机之后也将获得深刻的感悟，甚至为后来者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

2011年，蒂姆·库克接替乔布斯任苹果公司CEO。乔布斯于同年10月5日辞世，作为一代商业传奇，他在危机中挽救苹果公司，引领全球科技商业发展方向的英雄之旅，将持续地激励未来的商业英雄（见图7-3）。

图7-3　乔布斯的英雄之旅

04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在英雄之旅中，英雄们主要面临两方面的危机，一是未来发展方向的不确定性，二是未来发展路径的不连续性。

例如乔布斯当年之所以被迫离开苹果电脑公司，就是因为他力主的高端电脑业务不符合当时市场的发展方向，而且公司在研发和生产高端电脑方面的投入过大，影响了公司经营的连续性。

在乔布斯重回苹果电脑公司之初，面临着未来业务发展方向的不确定性和发展路径不连续性两方面的考验。

与10年前离开时不同的是，1996年的市场对iMac等中高端电脑的接受度大大提高，而后来的iPod和iPhone等产品则很好地解决了音乐和手机等行业未来发展方向不确定的问题。在此背景下，苹果公司作为新发展方向的引领者，必然一骑绝尘。

因此，英雄们要想战胜英雄之旅中的危机和挑战，必须设法应对不确定性和跨越不连续性，而其中的秘诀在于“学”和“习”二字。“学”和“习”经常一起出现，最为人熟知的名言便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学”和“习”的甲骨文见图7-4。“学”字中的“”表示交叠的算筹，“”是“六”的简写，即“庐”，表示演算习字的房屋。“学”也通“觉”，是觉悟的意思。“习”字的“羽”表示鸟的翅膀，“日”表示白天，“习”的本义是幼鸟在白日练习飞翔。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这句话的原意是：“自己觉得不如别人而仿效，并且能根据实际情况运用这些知识，不是很快乐吗？”

如果我们把“学习”放在危机的情景下理解，“危机学习”的含义就是：在危机中，自己认识到需要深刻地思考以达到更高层次的觉悟，并且能根据实际情况运用自己的思考，克服危机中的困难，不也是很快乐吗？

关于作者：路江涌，博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获国家自然科学杰出青年基金。

本文部分内容摘自《危机共存》，经出版方授权“身边的经济学”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