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俄强化军事技术合作——中国如何应对？

6月22日，印度国防部长拉杰纳特·辛格率领印度军方高级代表团抵达莫斯科，对俄罗斯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访问。印度国防部副部长阿贾伊·库马尔和其他几位陆海空高级军官陪同辛格进行了访问。出席6月24日在莫斯科红场举行的二战胜利日阅兵式，以及与俄罗斯讨论深化军事技术合作，是辛格此行的两大公开目的。在中印两国近期因边界冲突而关系紧张的背景下，印度军事代表团此次访问俄罗斯的真实意图、俄方的态度和立场以及对中俄印三角关系的潜在影响值得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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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代表团此行的主要目的

出席莫斯科举行的二战胜利日阅兵式，给俄罗斯举办的盛大活动捧场，是印度国防部长辛格此次访问的主要任务之一，但这只是此行的表面目的。在新冠病毒大流行病期间，俄罗斯二战胜利日阅兵延期至6月24日举行，考虑到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现实国际政治中的矛盾以及在二战历史问题上的分歧，印度派出以国防部长拉杰纳特·辛格率领的军方高级代表团出席二战胜利75周年庆典，并派出75名士兵组成方阵参加红场胜利日阅兵，向外界展示了印度对俄罗斯的政治支持以及两国处于高水平的政治关系。

6月22日夜间，印度国防部长拉杰纳特·辛格抵达莫斯科，展开为期三天的访问。

深化与俄罗斯的军事技术合作，是此次访问对外公开的主要任务之一，也是印度国防部长辛格此访的主要成果。在飞往俄罗斯之前，辛格就发推文称，计划就进一步深化印度和俄罗斯之间的国防和战略伙伴关系进行谈判。在莫斯科期间，辛格与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主管军工综合体事务的俄罗斯副总理尤里·鲍里索夫、俄罗斯军事技术合作局局长德米特里·舒加耶夫和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总裁亚历山大·米赫耶夫等人举行了一系列会谈。

印度代表团要求俄罗斯加快对印度的武器供应，俄罗斯也承诺将加快执行与印度签订的主要国防合同。这里需要考虑两个因素，以便更好得理解俄印双方的互动：第一，新冠病毒疫情对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生产活动造成了负面影响，印度担心双方的武器交易合同无法按期履行；第二，考虑到近期中印两国在边界地区发生了造成双方多名士兵伤亡的冲突，印度意图尽快收到俄罗斯的先进武器系统，加强对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军事防备，应对未来可能的军事冲突。印度国防部长在与俄罗斯同行的会面后表示，“目标已经完全实现，讨论非常有成效。印度得到俄罗斯方面的保证。现有合同不仅将得到执行，而且还将在较短的时间内得到执行。印度的所有建议都得到了俄罗斯方面的积极响应。”

具体来看，应印度方面的要求，俄罗斯将加快向印度供应S-400防空导弹系统。这一供应合同是2018年10月普京总统在访问印度时签署，共计5套S-400防空导弹系统，总价值50亿美元。2019年，印度已向俄罗斯支付了用于购买S-400的第一笔款项，约8亿美元。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病的影响，俄罗斯此前曾宣布将可能推迟向印度交付S-400系统。2020年3月，俄罗斯军事技术合作局局长德米特里·舒加耶夫表示，将于2021年底向印度交付首套S-400防空导弹系统。据悉，经过双方此次谈判，首套S-400防空导弹系统预计最快有可能在今年年底之前就能在印度投入使用。俄方将每年向印度提供一套S-400防空导弹系统，预计整个合同将于2024年完成。印度甚至希望能在2021年1月26日国庆日举行的阅兵式上展示首套S-400防空导弹系统。S-400在保护印度领空方面未来将发挥主要作用。一旦获得S-400，印度将在与巴基斯坦接壤的边境部署其中三套，另外两套计划部署在中印边境线附近，西部和东部各一套。印度希望S-400防空系统探测范围深入邻国境内，可以跟踪和监视在巴基斯坦境内以及从中国西藏高原机场起飞的战斗机。

除了S-400防空导弹系统，双方就俄罗斯向印度提供21架米格-29和12架苏-30Mki战机及配件供应也加紧了谈判。印度还要求俄罗斯加快供应“针”式单兵肩扛式防空系统，以及为直升机和潜艇提供零部件。印度希望尽快获得俄罗斯的防空系统和战斗机，以消除所谓来自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威胁。巴基斯坦购买了美国F-16 Block 52战斗机，正在加速其空军现代化，而中国研制的J-20战斗机，也加强了自己的空军力量，这使印度空军陷入了尴尬困境。印度希望，在未来可能发生军事冲突的情况下，俄罗斯的S-400防空导弹系统和战斗机能够剥夺对手取得空中优势的机会。

S-400防空导弹系统

鉴于近期中印边境局势的急剧恶化，寻求俄罗斯的政治支持，实为印度军事代表团此次访俄最为重要的目的。在中印两国近期因边境局势而关系恶化的背景之下，以国防部长辛格为首的印度军事代表团访问俄罗斯，并进行军事装备的大采购，其真实目的不言而喻。尽管俄罗斯公开表示对中印冲突秉持中立的立场，但印度通过敦促俄罗斯加快执行已有的武器合同，深化双方军事技术合作，以新的军事采购合同拉拢俄罗斯，试图探明俄罗斯对中印边界事态及中俄印三角关系的立场，并期待获得后者的政治支持或暗地偏袒，以便向中方施加压力。印度甚至认为莫斯科有影响力来改变中国在边境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在访问期间，印度国防部长辛格与俄罗斯有关方面大谈军事技术合作，得到后者的积极回应。这可能会使印度自我感觉获得了俄罗斯的实际支持，未来在中印边界问题上可能会更加有恃无恐，继续坚持甚至升级与邻国——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对抗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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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态度及立场

俄罗斯向印度保证尽快交付已购买的武器系统，并对印度新的武器采购提议作出积极回应。俄罗斯此举不仅是出于经济利益考虑，其背后还有大国外交和地缘政治的多重考量。

按期或提前完成武器出口合同，俄罗斯想要维护自身作为军事技术装备出口供应商的良好声誉。新型冠状病毒的肆虐对俄罗斯国防工业综合体企业的生产活动产生了实际威胁，国防订货合同的如期履行受到影响。俄罗斯工业贸易部部长丹尼斯·曼图罗夫四月份曾指出：“为防止俄罗斯生产商失去在国内外市场上的地位，以及为了在规定的期限内无条件地完成国防订货，确保工业企业的顺利运行是非常重要的。包括出口合同在内的延期供货。”但是，延期交货不仅有包括罚金在内的制裁条款，还会影响俄罗斯武器出口的声誉。因此，俄罗斯向印度保证，尽管发生了新冠病毒疫情，仍将履行所有正在进行的军事合同，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可以尽量提前交付。

俄罗斯不可能轻易放松对印度的军事技术合作。印度是俄罗斯武器装备的主要买家，也是俄罗斯在军事技术合作领域的最大伙伴之一。在经济危机和新冠病毒大流行病背景之下，俄罗斯面临国内企业生存和居民就业问题，军工综合体需要订单，需要资金运转。印度还一直有意从其他国家购买新装备使其武器进口多元化，这给俄罗斯带来竞争压力，但印度大部分（60%至70%）军事装备来自俄罗斯。另外，印度需要俄罗斯国防工业定期向其提供可靠的武器配件。美国曾威胁，如果印度购买俄罗斯的S-400防空系统，将根据《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案》(CAATSA)对印度采取惩罚性措施。面对美国的制裁施压，从与美国西方国家争夺印度武器市场的角度来考虑，俄罗斯对印度购买武器的热情求之不得，不会主动拒绝。

俄罗斯也有意加强与印度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印度不是俄罗斯的接壤邻国，俄罗斯认为印度对其构成不了潜在的地缘政治威胁，向印度提供武器一向没有太多顾虑。俄印关系被称为“享有特权的战略伙伴关系”，国防关系则被视为重要支柱之一。两国致力于加强两国军工综合体之间的联系，进一步发展军事技术合作，以推动这种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尽管美国施加了压力，但俄印都不打算放弃军事技术领域的合作。双方目前正在就2030年前俄印军事技术合作项目进行谈判。另外，应印度总理莫迪的邀请，俄罗斯总统普京有望于今年下半年访问新德里。

莫迪和普京自2001年开始相识，莫迪曾在接受俄罗斯官媒采访时指出，他和普京有着特殊的关系。

俄罗斯在中国和印度之间搞利益平衡，不想在中国和印度之间明确选边站队，从而提高自身对中印两国以及在亚太（印太）地区事务中拥有更多的杠杆力、影响力和话语权。俄罗斯称，中国和印度都是俄罗斯的亲密伙伴和盟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建立起非常密切和互利的关系。克里姆林宫对中印边境冲突感到担忧，但相信两国可以自行解决这场冲突。俄罗斯对来自中国和印度的军购订单都来者不拒，但经济利益是次要的，地缘政治考量才是最为重要的因素。

对于中方暗示“俄罗斯最好不要在敏感时刻向印度提供武器”，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亚太项目负责人亚历山大·加布耶夫指出，俄罗斯领导层未必会屈服中国的压力。中国对俄罗斯与印度（和越南）的军事技术合作多次表示过不满，北京试图影响莫斯科向印度出售武器的决定，但俄罗斯不太可能接受这种压力。虽然对华关系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基石之一，但俄罗斯并不想成为中国的小伙伴，不想因为与中国的关系，牺牲与其他玩家的关系。俄罗斯认为，与印度、越南等国家的关系也很重要。俄罗斯坚持平衡与中国和其他力量中心发展信任的联系，特别是与印度的关系。

俄罗斯在亚太地区坚持多矢量的外交，也在积极布局印太。近年来，特别是乌克兰危机以来，俄罗斯实施所谓的“向东看”战略，其实质并不是只看向中国。俄罗斯的“向东看”战略还包括加强与印度、日本、韩国以及东南亚等国的关系。在亚太地区坚持外交多元化，试图平衡与中国的关系，坚决避免沦为中国的小伙伴，甚至未来可能会遏制日益崛起的中国在亚太或欧亚地区建立霸权。因此，向印度加快武器出口，扩大国防出口业务的范围是狭隘的经济利益考虑，但背后更为广泛的战略考虑才是最为重要的因素。俄罗斯加深与印度的军事技术合作，无论对美国，还是中国，对整个印太地区都将产生潜在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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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面临的局势及可能对策

近期中印两国因边界问题发生双方多名士兵伤亡的冲突，在这一敏感时期，俄印两国加强军事技术合作，俄罗斯承诺向印度加快交付武器装备，尽管有些武器合同是双方早先签署的，但这些仍令中方难以接受。

事实上，我们很难阻止俄罗斯与印度加强军事技术合作。俄罗斯专家亚历山大·加布耶夫也承认，印度要求加快Ｓ-400防空系统的供应可能会使中俄关系复杂化。中俄友谊将面临考验。尽管如此，俄罗斯仍将坚持与印度合作，印度的武器市场对俄罗斯非常重要。俄罗斯有自己的国家利益，有其地缘战略考虑和外交行动自由。俄罗斯不会因中方的要求在中印两国之间明确选边站队，给自己的利益造成损失。

中印关系可能会因为俄印加强军事技术合作变得更加复杂和紧张。尽管俄罗斯宣称，不会介入中印之间的矛盾。但是，俄罗斯向印度加快供应S-400防空导弹系统以及战斗机等军事装备，可能使自信心膨胀的印度当局误判局势，助长其在中印边界问题上的嚣张气焰，在地区安全问题上会更加有恃无恐。对于印度在中印边界地区挑衅的变本加厉，我们要有足够的警惕和应对准备。

在中俄印三角关系中，我们不必期待俄罗斯在中印边界冲突中做出真正公正的利益平衡。认识到中俄关系的局限性，未必是个坏事情。另外，在中美对抗日益激烈的大背景下，俄罗斯认为自己的地缘政治处境有所改善，并期待可以左右逢源。有俄罗斯专家指出，俄罗斯要保持外交政策的独立性和灵活性，即所谓“保持手脚的自由”，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从不相互反对，但利益也并不总是一致”。甚至有俄罗斯学者化用了毛泽东主席曾做过的一个生动比喻：“俄罗斯可以做一只聪明的猴子”，“坐山观虎斗”。因此，为应对周边复杂局势，建议未来对印度的挑衅保持高度警惕，积极调整中美关系，管控中美关系危机，保持外交灵活性，避免在地缘战略上有求于人。另外，印度大肆购买俄罗斯的武器装备，可能会面临来自美国的制裁。俄印两国加强军事技术合作，对俄美关系和美印关系都不会产生积极影响。

本文经授权转发自中国国防金融研究会旗下“大国策智库”微信公众号，供参考借鉴，不代表战略学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