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六在法国大革命爆发当天写下“今日无事”因为盲目无知?

路易十六在7月14日的日记里写今日无事,这件事需要分成两部分考虑,第一写日记的时候路易十六是否知道巴黎发生了暴动,暴民攻陷了巴士底杀了典狱长和市长。第二他是否意识到7月14日的暴动是以后一百多年法国乃至全世界一系列革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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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巴士底狱被认为是法国大革命爆发的象征,因此7月14日也被定为法国的国庆日,但当时其实监狱里只有七名罪犯。

先说第一个问题,我没有仔细研究过路易十六,不知道他平时什么时候记日记,但是路易十六当时住在凡尔赛,国王已经很少去巴黎,巴黎发生暴动的消息,是晚上传到凡尔赛的,7月14日当天国王在打猎,消息传来的时候国王已经睡觉了,拉罗什福科公爵就是那个写箴言录的公爵的后代,进入国王的寝宫,向国王报告了巴黎暴动的消息,这时留下了另一句名言,虽然真实性也不可靠,那就是被弄醒的国王问公爵“是暴动么?”公爵回答“不陛下,这是革命!”换句话说假如路易十六和中学生一样睡觉前记日记,那么当时他还不知道巴黎发生的事情,这一天他打猎吃饭睡觉,确实是无事足叙。因为暴动的消息是夜里传到凡尔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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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六日常爱好第一是制锁,第二是打猎,虽然不是一个坏人,但是性格优柔寡断,政策没有持续性

第二是即使他知道了巴黎暴动的消息,他是否会正确的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为此在日记上补一笔。我认为也不会,因为巴黎人的革命传统不是始自1789年,从中世纪巴黎人就充满革命性。巴黎是一座封建城市,这个概念不能用中国的思维理解,封建城市在中世纪意味着很强的自治权,而且这种自治权还不是从国王那争取来的,而是从巴黎大主教那争取来的,面对巴黎的领主也就是巴黎大主教,法国国王们也是租户,这是个很尴尬的现象,但是在封建制下却并不奇怪,一直到路易十四时代,法国国王还是要每年给大主教送去五匹马作为巴黎城的租子。

所以法国国王们很少住在巴黎,封建城市的另一个特点造成了这个现象,一个封建城市是市民的生活、工作和贸易活动催生的,用19世纪的维也纳保守派建筑师的说法就是这种城市是“自然生长”的,抛开这种浪漫主义的色彩来理解,那就是巴黎城私搭乱建猖獗,城市规划几乎没有,空气污浊环境恶劣。有一位法国王后随手打开窗户换空气,结果被街上的恶臭熏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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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一个厕所的凡尔赛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在这种天高皇帝远大主教好欺负的环境下,巴黎城和很很多中世纪城市一样都行程了强烈的市民自治倾向,我们都混成这样了,你们还欺负我?是这种革命性的基础。所以动不动就上街跟国王干,尤其是卡佩王朝时代可怕的巴黎屠夫行会,杀猪师傅穿着皮兜子把国王的军队打的抱头鼠窜,法国国王经常失去他们的巴黎,这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另外对付巴黎城也实在太麻烦,巴黎这种“自然生长”的城市,穷街陋巷纵横交错,尤其是穷人区比迷宫好不了多少,你的军队进去就被那些易守难攻的市民干翻了,而且你的士兵也是苦出身,当兵挣俩钱儿,搞不好撒进去就被反正了,跟着市民一起打你,反正事闹的这么大将来也不会被追究,募兵制时代搞不好兵还是被招兵的绑来的,趁机跑回家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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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政府军被引诱进这种地形之后,很快就会因为领头军官的战死而溃散,让革命更快成功

你把军队撒进巴黎城打巷战,人家易守难攻,你纯属找倒霉,那你说“我撤出来呢?”到了开阔地,我正规军还不是虐死你们?可是巴黎人不出来啊,巴黎有城墙,巴黎人守着城墙不出来就等外省响应你还是没脾气。

所以几百年来法国国王动不动就被赶出首都,然后除了花大价钱围攻巴黎,让巴黎人弹尽粮绝没什么别的办法,对路易十六来说最近的围攻巴黎就是他们波旁王朝的第一代,亨利四世花了大笔的钱,那时候他的军队还有不少不怎么拿军饷的新教徒,去包围巴黎城。逼着巴黎人吃老鼠,巴黎人也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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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主导的巴黎城市改造让其改头换面,街道宽阔而四通八达。

但也失去了打传统街垒战的可能,某种意义上巴黎公社就因此失败。

所以1789年路易十六被拉罗什福科公爵弄醒的时候,听说巴黎人造反了,正常的反应是“卧槽又tm造反了”。他的问话“是暴动么?”也符合这种心态,他完全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会想到从此法国会陷入一个多世纪的内战,建立了两个帝国,一次王朝复辟,一次波旁旁枝的人民国王,和五个共和国才终于稳定下来。包括当时说了一句非常漂亮的话的拉罗什福科,当他说“这是革命”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是一场什么样的风暴。

我的观点很简单,第一路易十六的日记写的时候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其次巴黎人有造反的传统,即使知道了路易十六也不一定能够理解问题的严重性。

我说巴黎曾经是一座封建城市,所以有很强的自治和造反传统,这跟欧洲很多大城市其实没两样,维也纳市政厅在修建的时候选择了哥特式风格,目的也是为了提醒维也纳市民,不要忘记维也纳中世纪的自由传统。这跟法国君主专制加强的过程中,巴黎所取得的特殊地位并不矛盾。法国君主不喜欢巴黎城是因为巴黎环境差,巴黎人不好伺候,但是巴黎是法国无可争辩的核心,这是几百年法兰西大君主国形成的传统。这有什么可矛盾的?如果天主教同盟和三亨利之战里围攻巴黎距离大革命有二百年,可以说很遥远的话,投石党之乱就近了几十年吧?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住在凡尔赛的法国国王听说巴黎人起来占领了一个根本没几个人守卫的要塞,你能意识到发了什么事?很多历史事件只有站在后来人的角度上看才显得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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