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魔王
第21章有罪
人都走了,只剩下朱由检和地上的死鱼大眼瞪小眼。朱由检也不愿意管了,吩咐人把鱼净肉都收拾出来,晚上炖汤,多加姜葱,都塞肚子里再说,总不能浪费了,虾蟹之类实在不好收拾,全他马扔了。
冯铨过来请示报纸的样刊和发行事务,朱由检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又让他留个位置,报道盐场转卖消息用得上。最终定下正月十五正式发刊,每五天一刊,与官府休沐时间对应上。
这份报纸历经近半年终于要见真章了,为了提高报纸的吸引力,朱由检自己在上面也有个专栏,想写的时候就写几句,平时都是冯铨打理。不过这份报纸也不是都放权给冯铨了,虽然第一期的内容朱由检还算满意,但是依然要求每次的样刊都要送到他这里先过目再说,可不是让他放飞自我用的。冯铨从南方把阮大铖找来任命为副社长,协助他一起办报。阮大铖那是著名的二五仔,当年是东林党小将之一,号称“没遮拦”,结果党内协调的不好,把他的官儿给了别人,这他就翻了狗脸发作起来,直接投向魏忠贤,把东林大佬左光斗等人气的是火冒七八丈,现在东林党的人都不搭理他了。他和冯铨两个人真是王八瞅上绿豆了,越看越投缘。不过这事朱由检可不管,想当官想疯了而已,如果做得好朱由检可不介意在詹事府给他安排个闲职,况且早先就答应冯铨自己聘任合意的人选,只要老实听管,别把报纸当成私人泄愤的舞台,搞坏了报纸的名头,那就行了。再说阮大铖拿了几个话本说是可以发表在报纸上,多少的不也能增加点销量么。
吃过晚饭不久,王承恩嘴角带笑就进了大帐。朱由检一看就知道是谈成了,放下手里的兵书。“说说吧,有什么要求没有?”
王承恩一愣,立即竖起大拇指.“皇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他们还真提了几个要求,只要答应了他们就用二百万两买下盐场。”
“二百万?不错啊,没想到大伴还有商业上的天分。”朱由检是漫天要价,可没想到真逮到个冤大头!
“哎呦,皇爷,您可别逗老奴啦,奴才这点本事您还不知道么,都是孙将军谈的,他带人把人家商会整个给围起来了,抽刀子砍在桌子上,明告诉他们提条件可以,降一厘价也不行。哈哈,当时孙将军可真是神武。”
“呵呵,这个办法好,秀才遇到兵,有嘴说不清。”朱由检听得也笑了。“那他们有什么条件?”
“四个条件呢,”王承恩从袖子里抽出张纸条,照着上面念。“不限价格,收什么价卖什么价官府以后都不管,二是不限地区,卖到哪以后官府都不管,三是不限产量,以后产多少盐官府也不能管,最后是有些灶户人家不愿意用,这个要官府帮忙安置。”
朱由检一听感觉还行,没什么难办的。“那就都答应下来吧,他们说什么时候给钱了么?”长芦盐场用的是晒盐法,不过也确实有灶户,但是不多,其中多数还是以熬硝为生,正好现在得用。
“说了,他们的意思是,只要这四个条件没问题,明天他们就拿十万两白银的定金过来,剩下的一个月之内都能给上,老奴还特意跟他们要了一车雪花盐,算是白送的。”王承恩沾沾自喜的邀功。
“嗯,大伴做得很好,有便宜就得多占,这方面大伴和朕比较像。”
王承恩得了夸奖,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花了。
“灶户的安置可能要费些时间,这事朕和李继贞说一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立即让骆养性派人到各州府去,把地契办了。”朱由检默算了一下时间。“四天时间足够用了,第五天上,朕要看到全部地契。嗯,还有河东盐场的地契,也让他派人去办理,尽快吧。”
“哎,老奴知道了,这就找骆大人去。”王承恩挑帘出去,身上腾腾的往外冒热气。
晚上朱由检受今天卖盐场的启发,和周小龙讨论很久,想要继续光大卖盐事业,找机会把两淮盐场也卖了。四川也有盐场,再加上河东盐场,照长芦盐场这个卖价,再得个五百万两是完全有可能的。兴奋的一晚上都在嘟囔这些钱要怎么花,怎么把建虏和民贼都打跑,这把周小龙烦的。
第二天下午,孙传庭和王承恩果然拿来一匣子会票和协议,朱由检先拿了玺印在协议上盖章,然后捡起会票慢悠悠的挨张检查,核对总数正好是十万两。孙传庭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呢,朱由检数出三万两递给他。“这些是过年银子,吃喝先不说,必须建一个澡堂子,每天都要洗个热水澡再睡觉,而且要找人给洗衣服,那些小兵身上都臭成什么样子了。”
“微臣代将士谢皇上赏。”孙传庭接过会票再给皇上谢恩。“以前不是没钱么,现在有钱微臣立即就建澡堂子。”
“这边煤炭就算从京西运过来也仍然很便宜,那些不要钱的煤泥你找人多运点回来,做成煤饼也一样烧炉子。”朱由检找出几张图纸递给他。“你照这个样子做炉子,烧煤饼能用得上。”
老百姓买煤都要铮亮的大块,煤泥那东西可没人要,压炉子上炉子就冒烟,这要是煤泥也能用,煤场掌柜还得谢谢你帮他们清走呢,找人去干也许连运费都能省下来,里外里这是白用煤呀。孙传庭一竖大拇指。“皇上您真是爱兵如子,微臣佩服。”
“少拍马屁,”朱由检笑着挥挥手。“战阵训练不能松懈,过年放三天假就够了,别放得时间长都忘了怎么打仗。”
“行,这事没问题,军中多数都是外地人,放假回窝棚去住么?还不如回军营吃现成的呢。”孙传庭拍胸脯保证。“陛下放心,过完年就该换新鸟铳了,微臣一定狠狠操练将士,保证一个月内熟悉武器,能够上阵杀敌。”
“嗯,孙爱卿明白就好,”朱由检点头赞许,沉吟一阵接着说:“这个钱要尽快花完,年后半个月,朕要派人查你的账,花不完可要没收。”
笑话么,花钱谁不会呀。“是,微臣保证在正月十五之前全花完。”三万两而已,一不小心都能花冒了。
“还有,”朱由检指了指匣子,“还有不少尾款没给呢,你可得给朕看紧了,平时巡逻往那边多走走。”
“是,”孙传庭站直身子。“微臣天天去,谁敢不给银子就拿他们全家过年。”
说完事儿,孙传庭乐呵呵出去就打算大花一笔,晚上加肉。自从到天|津以后,手里钱一直都不够花,每天一起床想的头一件事就是今天的饭钱有没有着落。自从皇上来后,李继贞送过几次东西都被皇上分下来,多少算是好过点,直到从张家要出二百万两才看到未来的希望,心里有底了,知道自己带的兵不会散了、哗变了。今天晚上要痛快儿的喝口酒。
接下来是曹变蛟,朱由检依然是给了三万两。“训练营设施残破,营房塌漏,这钱先紧着维修,武器等孙将军换装完成,淘换下来的都归你们。”朱由检看曹变蛟要说话,一伸手阻止他说:“先别急,工坊那边正在增加产量,再有一两个月就能给新兵也装备上,朕也会去催一催,一定让他们多多生产,行了吧?”
“是,谢主隆恩。”曹变蛟说话就有点垂头丧气。
武器嘛,平时倒是可以匀一些给训练营,训练没有武器怎么能行呢,不过现在是要尽快形成战斗力,所以要紧着孙传庭这边。曹变蛟也能理解,不过终归是有些失望。
朱由检转换话题,提起别的事。“刘复戎做的还好么?有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天|津三卫划归孙传庭,正好训练营新开,朱由检把刘复戎就安排得到训练营了,帮助曹变蛟练兵。现在也不提官衔,职务反正是协助曹变蛟,算是个副职。现在还是比较混乱,朱由检暂时也是没法子。
“工作很用心,”曹变蛟给刘复戎维护几句。“训练也很拿手,微臣没听过他抱怨什么。”
朱由检点点头说:“那就好,朕是怕军心不稳,曹爱卿回去跟他说,训练营不会只有一个,以后有他施展的地方。”
“是,微臣代刘将军谢皇上隆恩。”曹变蛟站起来抱拳施礼。
朱由检压压手让他坐下。“还有个事,你看能不能让那些新兵把头发剪短,只留一指厚。”朱由检伸出两根手指比出大约两厘米空隙。
“行!”曹变蛟连理由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
回答的真痛快,朱由检不小心给闪了一下,不过还是要解释。“最近不是时疫流行么,时疫就是老鼠身上的虱子跳到人身上了,那老鼠身上多埋汰,虱子再到人身上喝血,老鼠身上的毒性不就传到人身上了么,所以要剪短头发,虱子也就不长了,而且也好洗,省时间,身上也不会臭烘烘的。”
“是,微臣回营跟兵士们仔细解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是五体不勤的文人说法,老百姓不讲究这个。再说头发剪短也舒服呀,平时不也得剪指甲么。回去只要说剪头发就没有说不行的,现在当兵都算是好活计了。虽然不给饷银,不过每天管吃管住,还给发衣袜,病了给找医生,这就比外面的流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多啦。
“嗯,仔细说说,别有情绪。”朱由检指了一下曹变蛟。“你也一样,武器会有的,耐心等一个月,一个月后朕一定分你一些新鸟铳,别急。”
曹变蛟走后,朱由检把匣子里的会票数了一遍又一遍,到底还是四万两。抬头想一下这两天的安排,感觉钱有点不够,转头就问王承恩。“大伴,王朴是不是押了十天了?”
王承恩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遍回答说:“皇爷,正是第十天了。”
“哦,记着明天把他饭食减半。”混蛋东西,晚一天就让你受一天的苦。
“是,老奴记着了。”
没有其它的事情干,朱由检和王承恩聊起他家里的事情。王承恩小时候家里也是精穷,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卖了,然后碾转到了宫里。这些年王承恩手里宽裕了,又找到了家里,可惜父母及小妹都已经在连年灾荒中陆续死去,活着的就剩下个大哥。王承恩也没求着皇上赏个官给他大哥当当,只是拿出手里积蓄在昌|平买了一百多亩地给他大哥。现在家里过得还不错,年节总会送些土产,朱由检还吃过几粒他家的山楂呢,贼酸。
王承恩说到小妹就开始掉眼泪。“小时候三妞最爱跟老奴玩,上山拽柴火也要跟着,下地里捡谷粒也要跟着,就是总吃不饱,逮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可就是到死也没吃过几顿饱饭。”
朱由检闻言也红了眼睛,他没体会过贫穷,可也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叹了口气,把泪水压下去。“大伴不用伤心,也许家里妹妹这辈子受的苦够了,下辈子投身到富贵人家了呢。”
“借皇爷吉言,”王承恩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三妞是该托生到富裕人家,上辈子没吃过的都要吃到饱。”
“也是朕没用,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朕往日只在意朝堂,却忽略了民生,有罪呀。”
“这可怪不得皇爷,皇爷过得也苦呀。”
这声“苦呀”喊到了朱由检的心坎里,朱由检不由得流下眼泪,连忙用袖子盖住头脸,两人相对低泣,帐中沉默好久。
良久之后,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王承恩用袖子抹了抹脸,挑帘出去。朱由检也抹抹脸,借着清理书案收拾心情。一会工夫,王承恩浑身带着喜气重新进帐,手里举着一个长匣子。“皇爷,王朴的赎身银子送来啦!”
“哦,来,来。”朱由检赶紧招手让他拿过来,王承恩把匣子放到书案上,解开外面的包袱皮,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钥匙打开小锁头,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大摞会票。朱由检伸手拿出来一张张查看,确实是京城大钱柜的会票,总数正好十万两。
“好,好。”朱由检赞了两声,心里松了口气,有了十万两,这年可就好过了。“把那个兔崽子放了吧,马上过年了,咱就不招待他了。”
门阀化是官僚集团的最终目标。--《历代政治改革》
第22章欺君之罪
第二天一早,周小龙带着几位勋贵、近臣和孙、曹二位将军到工坊视察。工坊现在已经建起了六座高炉,其中一个是专为试验用的。六座高炉中心有两座大烟囱正在同时建设,其中一座已经快建完了。三座高炉共用一座烟囱,正常应该是一座高炉就配一座烟囱,这不是能省些钱么,凑合先用着,实在用着不行再建就是。
周小龙是带着两万两会票来的,一个是支付工程和原料费用,一个是过年总要发些节礼,这些钱也是将将够而已。
在办公室里,毕懋康和赵仲和俩人汇报近期的工作。铳管每月产量在一千根以上,未来还会增加,六座高炉同时生产能达到一千五百根每月。
这个产量周小龙还是不满意,如果有电机床,周小龙估摸自己一个月都能拉出一千五百根铳管,一天五十根也而已。
周小龙摇摇头,现在生产的效率太低了,让人无奈呀。“继续建高炉和烟囱,我回去再让人给你们送一万两来,工程过年时候别停工。”
“遵旨。”毕懋康和赵仲和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皇上还是不满意呀。
接下来焦勖也介绍了铳药工坊、引信工坊和装备工坊的生产情况,周小龙在鸟铳上比划,要求加一个能够抵住肩头的木棍,增加射击时的稳定性。
这里就有木匠,现场加工,很快就做出来了。以前手柄为了握持是弯曲的,鸟铳的后半部看着挺漂亮,改完之后变成直的了,从铳身直接向后抵到肩头,握把也是直的,固定在铳身下面。都变成直的了,不看握把和火绳夹子,这就是一根棍子呀。难看是有点,但也有好处,别的不说,这个生产难度倒是下降不少。
说实话,真不怎么顺眼。“先照这样子生产二十枝,拿去给孙爱卿试试效果怎么样。”周小龙再仔细看看,指着尾端说:“恐怕还要增加一个大点的托,抵在肩上能舒服点。”
木棍怼肩上,它当然不舒服啦。周围人心里都在吐槽,只有焦勖越众而出,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实在是精妙!”
周围人都是一愣,嗯?哪里高?我怎么只看到丑了。一眼看去,只见焦勖洋洋得意,心里都想,这怕不是想升官想疯了,顺嘴胡咧咧吧?行,你说他哪里高,让咱服气服气。
只见焦勖指着改装后的鸟铳说:“只要再加个矛头塞铳口里就能当长矛用,这是冷热两用兵器啊,实在是高!”
周围人闻言就是一恍惚,是啊,这把鸟铳去了握把和夹子就是根棍子呀,加上矛头,整个至少也有五六尺的长度了,可不就是根长矛嘛。再一看焦勖,心里都想,估计皇上自己都没想出来,实在是你这张嘴高哇!
孙传庭和曹变蛟也竖起拇指赞道:“确实是高,以后就是遇到大雨天也不怕没有战斗力了,高,实在是高!”
勋贵和近臣一看有人带头,他们紧怕落后,一时间赞声高扬,马屁乱飞。
周小龙他还真没想出来,不过人家焦勖都搭好梯子了,那就上吧。谦逊地摆摆手,虚心地说:“这也算不上什么,以后还会有更好的设计。”周小龙端着胳膊肘看一眼鸟铳,说:“现在就设计矛头,不用扁头,用四棱形的。”说完就手画了个军刺,让木匠立即就做。
等木匠做出来,大伙一看,好么,这也太阴损了,即使用木头做的看着也能捅死人。四棱都是内凹的,这要是捅一下子根本就捂不住伤口,光是放血也放死了。不过谁敢说阴损,只能说高明。一时间又是谀声震天,连干活的木匠都中了两发马屁。
毕懋康一看这也不行啊,要是再让焦勖升个官,他和赵仲和肯定得天天看焦勖得瑟啦,那谁受得了啊。一拱手就跟皇上说:“陛下,上回您说的铸造铳管之法确实精妙,微臣和赵大人日思夜想,通宵试验,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法,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不过只要试验成功,铳管的产量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
“哦,毕爱卿打算怎么做?”周小龙对这事可比较感兴趣,真要是锤锻工坊提高效率那可真能把产量提高一大截,而且还能逼着炼铁工坊提高产量。
“用铁模铸造法,以前赵大人与汤大人共事的时候曾经试验过用铁模铸造虎蹲铳,所以这次微臣与赵大人想把这项技术用在铸造铳管上。”毕懋康牛皮吹上天,一边听嗑的赵仲和蒙蔽了。以前确实和汤若望大人试着用铁模铸造虎蹲铳,不过那次失败了呀,铸了三门全都炸膛,以后再没敢用过铁模。赵仲和想到这赶紧低下头,不敢让皇上看见他现在的脸色,都吓的没人色了。
毕懋康可不管炸没炸膛,还搁那一个劲的死吹。“如果刚刚浇筑完成立即拉去锤锻工坊,开模的时候还是红热的,可以直接锤锻,省下一次加热,而且铸造时已经是筒形,又省了很大工力,工匠效率提高会很大,产量至少能增加两成。”
周小龙被他忽悠蒙了,一个劲的说好。“好,只要你们试验出来就立即用上,放心,只要做得好,升官的事不用担心,另外我再拨五千两白银,支持两位爱卿继续试验。”
“谢陛下厚赏!”毕懋康拉着赵仲和一楫到地,心里暗想,果然,陛下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儿,那就好伺候了。
说完了,在皇上允许之下也不参加后续的宴会,拉着赵仲和走出人群。到了没人地方,赵仲和才松了口气,刚才忍得太辛苦啦。“毕兄,欺君可是大罪呀,你怎么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呢?”
“什么叫胡言乱语呀?”毕懋康斜了他一眼。“赵贤弟以前不是做过了么?”
赵仲和急了,这怎么听着像要把锅甩给他呀。“那不是失败了么?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回去找皇上认错去,现在认错顶多也就是罢官,以后可就是杀头啦。”
赵仲和转身就走,毕懋康赶紧拉住他袖子。“着什么急呀?以前失败那不是虎蹲铳么,咱们现在只是做鸟铳的铳管,你不用着急,肯定没问题。”
“怎么不急?”赵仲和一甩袖子。“虎蹲铳失败了,鸟铳就好使呀?没听说过!”
“嘿,我说你怎么不信呢,”毕懋康也不抓他袖子了,直接搂住他肩膀,防止他真跑回去。“你想啊,虎蹲铳多厚的铳壁,有点砂眼裂纹肯定炸裂了,可鸟铳才多厚,再说后面还要锤锻呢,就是有点问题也掩盖过去了。是吧?”
赵仲和挺着腰防止被他拉动,眼里就写着俩字--不是。毕懋康摸摸鼻子,心想这小子今天有点犯轴,不太好忽悠啊。“那这么样吧,上奏章就写为兄我一个人的名字,你呢,就当不知道,出了事兄弟我一力承担,不关你什么事,好吧?”
这回赵仲和才软下来,点头说:“好,我不会去告密去。”
毕懋康听了哈哈一笑。“告什么密?其实就是做不出来皇上也只能是失望而已,不会处罚的。诶,你还不信?”
赵仲和直接就摇头说:“不信!”
“不信那就算啦,”毕懋康摇头失笑。“不过做实验你可要帮帮为兄,毕竟赵贤弟做过一次,门清啊。”
赵仲和犹豫了一会,思来想去,发现真没他什么风险,这才点头说:“好,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今天下午吧,中午我请贤弟吃油炸晃虾,顺便讨论一下需要些什么物料和人手。”毕懋康还有些不放心他,直接搂着他的肩膀往回走。“不过虽然没有什么过错,可也没有什么功劳,赵贤弟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呀。”
满嘴放大炮,谁敢信你。“不后悔!”赵仲和一卜楞脑袋。“我可不敢跟你瞎胡闹。”
两人一边逗嘴,一边商议具体工作。这边周小龙一行人回到营地,摆开简单宴席开吃。李继贞过来祝酒,周小龙让他坐在身边,交代一下近期的工作。“一会吃完饭我让王大伴给你送两万两白银过去,以前商定的土垒可以开始建了,顶上用木板之类的东西挡住风雨就行,没有木板用树枝盖上也行,上面再铺层油布就够了,别把钱花在无用的东西上。”前些天,周小龙在地图上,新挖大沟中间画了不少圈,大沟之间画了很多竖道。圈是沙袋砌的土垒,竖道是大沟之间的交通壕,还有猫耳洞的位置也标出来了。一过完年,这些工程都要开始。“我让曹爱卿领着新兵也去帮忙,让他们也知道工程该怎么做。”
“遵旨,微臣把物资已经准备停当了,过完年就能开工。”工程没什么难度,需要的麻袋、木板、稻草、油布之类都很便宜,主要花钱的地方就是工费。这两万两如果都花下去,至少能让一两千家过个肥年,可惜晚了点。不过也好,节后赈灾总算要轻松一些了。“微臣会紧紧盯着钱款,谁敢伸手就抓谁,皇上您请放心。”
“嗯,不错,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不等李继贞谦逊,周小龙就继续说:“知道大局是什么,也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周小龙拍拍他的肩头,鼓励说:“继续保持,你还年轻,你的终点也肯定不会是天|津这个小地方。”
李继贞一瞬间真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哽咽着说:“微臣……微臣必不负皇上厚爱。”去年辽东变局,筹措海船不利,言官交相弹劾,虽然觉得委屈,可李继贞也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到头了,却没想到皇上硬是挺住压力、留中不发。李继贞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了皇帝的青眼,但这份赏识是要报答的。
周小龙扭着头,促狭的眨眨眼。“贪懒奸猾我都看在眼里,只有李卿最得我心,你可要多干些呦。”
被周小龙一逗,李继贞此时已经恢复心情,表忠心道:“只要臣能干动,必不会让皇上失望。”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所思。李继贞想的是,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建虏伤害皇上分毫。周小龙想的是,这招拉拢人心,现学现卖,效果竟然很好,以后还要再跟朱由检多学几招。
宴会结束,周小龙单独接见周遇吉。啥话不说,周小龙先递给他五万两会票。“花!”周小龙点着周遇吉手里的会票说:“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它花了,不管你是买马还是吃喝,不许剩,这个我可是会派人查账的。”
“是!微臣保证花完。”周营一再扩张,不过骑兵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而且都要达到夜不收的水平就更难了,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五百人。但是因为经费短缺,士兵吃喝跟不上训练消耗,身体发软,上战场周遇吉心里没底呀。现在好了,五万两,平均每人三十多两,足够补身子了,连着马匹也能多喂些精料,这样跑起来腿上也硬实。
“你有时间多到焦爱卿那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装备,就是不能马上装备先提些意见也是好的,知道么?”
“知道,其实在马上就是三眼铳最好用,结实有劲,发完铳直接能当狼牙棒抡,还省得浪费时间抽刀了。”
周小龙回忆一下自己看的电影,还真没记着有用狼牙棒的,都是用刀或者短铳。哎呀,短铳?这也许是个方向啊。周小龙回忆完了一抬头,发现周遇吉还搁那等着训话呢,一摆手,“行啦,我给你设计一样能用的,回去吧。”
周遇吉乐呵呵的出去,剩下周小龙愁眉苦脸的数着剩下的银子,只有三万五千两了。
黄胤思那里还要给三万两,过节还要赏赐。沈廷扬明天要来,会不会是来要钱的?给不给呢?这是个问题!
……一头大象扛大地,象鼻伸进地中海,欧罗巴老太穿花裙,吵吵闹闹翻跟头……--《美国民间儿歌集》
第23章立刻回家
朱由检难得地谦让周小龙出去玩,周小龙脸皮厚实,就是债主来了他也敢说个不字,不过没想到第一个请见的是王朴。
王朴这人长相英俊,再加上年轻能放下架子,有必要撒泼打滚他都能用上,撒个娇更不在话下,而且还挺会说话,不知不觉就把人捧得高高兴兴的。今天也一样,周小龙哧哒他他也混不在意,一味的逢低做小,终于把周小龙给奉承得满意了,他呢,也拿到詹事府的职务了,高高兴兴地谢恩走了。
第二位是王徵,周小龙都快把这个老头给忘了,他什么集会也不参加,反正就在帐篷里研究器物,周小龙一直看不着他可不就会忘么。
王徵看着气色挺不错,嘴角都带着笑呢。行过礼,直接把手里的几个器物摆在书案上给皇上看。正要开始讲解,周小龙抬手示意稍等,他自己拿起第一个零件仔细看起来。说实话,看着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看人,见过,面熟,就是突然间想不起是什么名。朱由检把案上的其它几个零件试着装到一起,也许是一个零件装错了位置,王徵看得眼睛直跳,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来也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地藏菩萨,一把从周小龙手里抢过零件,只见他手指翻飞一般,几下就把所有零件都组合在了一起。
安装完了,王徵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正拿在手里欣赏呢,他然反应过来,老夫刚才是从皇上手里抢过来的么?记忆模糊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想到这,头上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抖着手恭恭敬敬的把器物放到书案上,从眼眶上边瞟了皇上一眼,然后老老实实的撩袍子跪在地上,指望皇上看在器物做成的份上留下自己脑袋再吃几年闲饭。
组装完的零件放好,周小龙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眼之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那个梭子嘛!呦嗬,没想到这个老小子挺能耐呀,这都能想出来。抬眼一看王徵跪地上了。赶紧转过书案把他扶起来。“这是咋的了?头晕呐?怎么跪地上了,来来,大伴,给王爱卿搬把椅子来。”
王徵被扶起来心里就明白了,这是没事,皇上没介意。也就是老夫吧,手上能耐高,别人要是这么干,嘿,从脖腔子喝风吧。
“好!”周小龙连赞了三个好。“王爱卿真是用心做事,这东西也能做出来,不错!”又欣赏了几眼,指着梭子问王徵:“装到制鞋机上试验过了么?”
“试过了,微臣又重新做了一台制鞋机,能够自动送鞋底,比以前那台更好用。”说到这,王徵把干瘪胸膛挺起来了,自豪哇。算时间可快一年了,终于把制鞋机做成了,自己都给自己竖大拇哥。
“嗯,好,”周小龙思考片刻,脑子里就产生了一排排的缝纫机,一排排的女工,和一排排的衣服。“这台机器要大量生产所以得专门建个工坊,王爱卿愿意屈就么?当然,工资肯定比朝廷的俸禄高得多。”
王徵一晃脑袋,还是那句话。“微臣对俗事不感兴趣。”
得,真有脾气,我喝多酒不扶墙,就服你!“那就偶尔做个技术辅导吧,把制鞋机分成缝纫机和制鞋机两个种类,各尽其用。正好,我今天有个新想法,”周小龙把另一边桌子上的座钟搬过来,指着它说:“我想做一个小小的钟,能够绑在手腕上随时看的。”周小龙还给他比划一下。“肯定不能用这样的摆锤,应该是用发条上劲,带动指针走。你看呢?”
王徵走到近前,仔细想了想说:“那可要做的很小才行。座钟微臣拆卸过几次,里面机关已经非常精巧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如果改变摆动的方式……”王徵咬着重音说:“肯定是难上加难。”
“难肯定是难,不过肯定能做出来,我相信王爱卿也能做出来。”
“听皇上您的意思,这个小小钟有人做出来过?”
“叫手表,我以前见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以后再没见过。”周小龙拍拍王徵肩头。“这个事情只能交给王爱卿来做,如果王爱卿都做不出来,那大明可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啦。”
王徵听皇上夸奖,又把干瘪胸脯挺起来了。“不是微臣自吹,只说制造器物,这天底下能胜过微臣的还真没有。”
“那好,既然只有王爱卿能够胜任,那本皇上就把这事交给你啦。”周小龙鼓励他说:“希望爱卿再接再厉,再创新高,为大明更美好的明天奉献力量。”
“臣遵旨。”王徵对做新器物那真是自信,他要做不出来别人更不用想。
“要钱要人尽管开口,我全都答应,时间也不急,随便爱卿什么时候开始。”周小龙转念一想,得把他家属押来,啊不,是接来,伺候他。“这样吧,你家儿子或者女儿,随便是谁,你说出来,我给封个官当着玩,好吧?”
王徵拱手说:“微臣家中有一子永春,今年三十二岁,崇祯十年举秀才……”
周小龙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说:“行,那就永春了,荫锦衣卫百户,即日上津,侍奉老父。再赐能臣王徵装备司司长之职。”王承恩在一边挥笔而就,冲皇上一点头,表示谕旨写完了,周小龙上前拿过印玺一盖,这一家子算是落到手心里了。
王徵接过谕旨给周小龙重新行礼,这才乐呵呵的甩着手走了。
周小龙举起桌上的梭子观瞧,心里核计,这个小东西至少也值个十万八万两的,欠沈廷扬的粮食就是抵不上可也差不多了。周小龙心里正美呢,王承恩过来说沈大人到了,正等着呢。
周小龙转念一想,就让王承恩先把沈廷扬带到王徵那里去试试机器,试完了再带回来见他。把手里的梭子交给王承恩,叮嘱他说:“多试几次,让沈廷扬看出那台机器的好处来。”
“哎,老奴知道了。”
“还有,照焦勖那颗印的样子给王爱卿也做一个。”
“老奴记着了。”王承恩递给周小龙一块铜牌。“这是皇爷前天吩咐做的,老奴给您放桌子上。”
“行啊,去忙吧。”周小龙接过来,随手放一边。
王承恩说完出去找到沈廷扬,带着他去了王徵的帐篷。王承恩说是要试试机器,王徵也不含糊,接过梭子安上就踩起来,两块三尺长的布匹转眼间就被缝到一起。沈廷扬原本莫名其妙的被带到王徵这,说是要试机器,那就看着吧,结果立刻就被这台机器给镇住了。
江南地区织造技术大明最优,可那也是人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手上再怎么利索也没这台机器快呀,而且王徵还说专门缝纫的机器正要开始改,做出来缝纫速度还要更快。哎呦,这可真难以想象啊。
沈廷扬魂不守舍的被带到皇上面前,周小龙问他:“刚刚看见的机器还可以用么?”这话里很有点自矜的味道,就好象说家里有了几个亿,还要跟人谦虚说略微宽裕而已,小康,真的只是小康。
沈廷扬竖起个大拇指。“高!这可不只是能用,简直就是民生利器呀,臣为圣上贺,大明江山万年永固!”
你瞧瞧,论拍马屁还得是这样专业训练出来的,比焦勖之流那可强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周小龙晕了一下,微笑着说:“我要开家工坊专门生产这样的机器,沈爱卿是否愿意投些股本呀,也不用多,有个十万八万两白银也就够了。”
“愿意,微臣愿意。”这样的好买卖要是也能丢掉可就愧为商人之家了。“微臣愿出二十万两白银为皇上办理此事。”
你看,就这么会工夫,沈廷扬什么都打算好了,钱我全出,利润给皇上您一半,看着吃亏,其实占了大便宜。技术到手不说,皇家的长久关系你是用钱能买来的?美的你!
“好,沈爱卿是大明的忠臣,本皇上的大忠臣。”周小龙心里这个高兴,债主消债了。一高兴,随手就把书案上的铜牌递给他。“这种牌子我只做了七块,这块给你留着,沈爱卿今后还要继续忠心任事呀。”
周小龙又和他聊了会,说起运粮成本,周小龙问他能不能从安南运粮过来,那里是著名的产粮区,尤其大米的出产量很大。
沈廷扬回答说:“两广一代受灾年份会从安南一带买粮,但是从松|江向南会遇到海盗,所以一直没往那边走。”
“海盗呀,”周小龙还真没想到会有海盗,而且这问题沈廷扬也解决不了,只好说:“好吧,这事我和人商量商量,有结果了我再找你。”
沈廷扬告辞出来,心情和早上来时可就完全不同了。早上是父亲逼着过来要粮款,现在一厘银子没要到不说,还要向里再搭二十万两,而且粮食还要继续运,可不怎么,心情怎么就这么好呢,一定是自己的忠心义胆把自己都感动了。
“放屁,你那是贱!”沈廷扬父亲沈忠国指着他鼻子大骂。“你说你这个小官当的,别人都是往家楼银子,你可倒好,前后扔出去快五十万两啦,你不只是贱,还败家!”沈忠国一看沈廷扬昂着头,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就是一痛,捂着胸口缓缓地坐下来,沈廷扬一看不对,赶紧上前扶住,抚前胸拍后背,端茶倒水,和家仆前后一阵忙碌。
沈忠国倒不是心疼钱,五十万两毛毛雨,家里并没有伤筋动骨,顶多过两年紧巴日子而已,而是心疼他不长进。家里两位哥哥都不是读书的料子,成年以后都在帮他维持家业,处理生意。出海那是好活呀?风里来雨里去,说翻船就翻船,掉水里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就是挣命。这个小三是中年得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不说三岁读书、五岁写诗,可也是常常受私塾先生称赞的,这才投了本钱给他寻个官做。做官多好呀,动动嘴就有人上赶着往家里送钱。当然了,家里钱够用,不指望他挣钱,只要能维护住家业就行。结果可倒好么,官儿也没做的亨通,钱可投里老鼻子了,没到一年工夫就是五十万,再大的家业这么败几年也消散啦。
沈忠国正气闷呢,沈廷扬递给他一块铜牌,沈忠国虽然念过几年书可也看不明白上面的篆字,以为儿子这是臊自己呢,一挥手就给扇到地上去了。
沈廷扬赶紧弯腰捡起来拿袖子擦擦灰。“您不要啊?这可是皇上赏的大买卖,就这个牌子,皇上说只做了七块,儿子在皇上面前做事得力,就赏了儿子一块。上面写的是,”沈廷扬斜眼看了父亲一眼,看他终于正眼看自己了才继续念。“大明港口牌照!”
“港口牌照?”沈忠国自己念了一遍,终于琢磨出点味,伸手就从儿子手上抢过铜牌,再一仔细观瞧才发现不是篆字,就是写的模样比较特殊,比较扁。这一仔细看,发现旁边还有两行小字,一边写的是“准予开港 按时纳税”,另一边写的是“皇帝御赐 天字七号”。
“这是承认开港了?”沈忠国对儿子疑问道:“不然也禁不了海呀?特意做这么块牌子干什么?”
“现在禁不了,不代表以后禁不了。”沈廷扬指点着牌子说:“有了这块牌子,咱家的私港可就名正言顺了,谁来查都不用怕。”
“不然咱怕什么?每年的银子白拿啦,也不怕手长疮。”
“以后更不用怕了,孝敬银子以后您也不用给了,每年不是省了几万两么。”
“那不还得交税么?”沈忠国手指点着牌子上的小字。“交税不要钱呐?”
“交税那也是以后的事,”沈廷扬往上一拱手。“皇上说啦,免咱家十年的港税,十年以后也是按半税缴纳,总税额不超过每倾用地一分银子。”
哎呦,这个税可不高,比给府衙的银子还少呢,而且还理直气壮。沈忠国闻言立刻就心思火热,自打海瑞海龙王开吴淞江,沿海一带的港口转运越来越兴盛,眼看着就能形成大港口,现在有了这块牌子家里的私港可就有些显小了,至少要扩大两倍才对得起这块牌子,以后还下什么海,守着港口就能传百世家。下定了决心,沈忠国感觉胸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连跑十里地也不会累了。立刻就要上船回家!
漕运与海运比较来说,从政治到民生有四点优势:
第一点就是安全。海面上还有风浪,运河里可是风平浪静。
第二点,商业流通的门槛低,随便一条小船就能在运河里走,海上必须是大船,小船太危险。
第三点是为了拉动内需。海运联系苏松和京津,中间顾不到,或者说内地顾不到,漕运就不一样了,能把南北各地全部联系起来。
第四点考虑的是运河沿岸百姓的生存。没了漕运,都将生计无着。--《漕运问题的浅见》
第24章林庆业
沈忠国精神头起来,这就要回松江置地买滩,开大海港。沈廷扬赶紧拦住,说还有个事没说呢。
“那就痛快说,家里百世基业等着你爹我去操持呢,快说完我好上船。”沈忠国心情愉快,都能拍着沈廷扬肩膀开玩笑了,哪有病弱模样。
沈廷扬从怀里掏出王徵实验用的那块布料,递给父亲说:“您看这块布料针脚怎么样?”
沈忠国接过来扯开一看,发现针线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一样,而且针脚细密、紧致结实,真正难得的是,这么长一块布料,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针工,毫无偏差,换句话说,这么长的布缝是一次缝完的,中间绝无停滞、休息。功夫越是简单就越见真章,针工也是如此。这么长的布缝需要的时间也就长,中间喝口茶、解个手那是肯定的,但是再回来继续缝,针脚就肯定和之前的不一样了,这只能说明针工不仅好,而且还飞快。
“不错,这样的手艺到了苏|州的织造场里也绝对是数得着的。”沈忠国抬头看儿子。“你想把人请来做衣服?行,爹答应了,无论多少聘金花的都值。”
“嗨嗨,这手艺不用请,昨天王徵王大人现场做出来的,就转眼功夫这条布料全缝好了。”
沈忠国低头回忆一下王徵是谁,一想起那个老头的不着调模样,心里马上肯定儿子是消遣自己。抬眼一看沈廷扬侧身昂头嘿嘿笑的臭屁模样心里就来气,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脑勺上。“说不说,不说我可走啦!”
沈廷扬被拍的向前一扑,回过身来倒也不恼,一手摸摸后脑勺,一手指着布料笑嘻嘻的说:“您没看出来?这不是人手缝的,是机关缝的。”
机关缝的?真当你爹是乡下没见识的土财主啦?沈忠国把手里布料卷吧卷吧往沈廷扬怀里一扔,转身就走,心里核计,小咋,胆肥了,连你爹都敢忽悠,回家我就给孙子买鞭炮教他往你被窝里头扔,炸不醒你小咋。
沈廷扬一看父亲表情不对,赶紧上前拦住。“真的!真是机关缝的,那机关还是皇上让王大人做出来的呢。”
“真的?”沈忠国闻言就有点犹豫不决,他儿子敢拿自己逗闷子,但是可不敢拿皇上开玩笑。
“绝对是真的,王大人脚底下一踩,转眼工夫就缝完了,至少能顶三个织工。”沈廷扬看老爹还是将信将疑,拉着沈忠国袖子说:“走,儿子带您去看看去。”
沈忠国不看到实物还真不信,跟着儿子就去了孙营,到了王徵帐中寒暄几句,亲眼看着王徵坐在制鞋机前飞快的缝完两块布料,这才真信了。当得知专门的缝纫机还要更快之后,这心里就活泛开了。
“您瞧瞧,这机关多快,针脚又密又漂亮,您说,这样的机关做出来还会发愁卖不出去么?”沈廷扬在他老爹耳边低声说:“办个工坊只要二十万两,除了给皇上的利钱剩下都是咱家的,咱家至少能赚回十倍的利钱。”沈廷扬右手五指伸开,里外翻了两番。“二百万,这么好买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哇,爹,您老还犹豫什么?二十万而已呀。”
什么叫二十万还而已呀?二十万不是钱呐?多少商人一辈子也赚不到二十万呢!沈忠国确实心动,但绝不是被儿子忽悠的。他那傻儿子只能看到卖机关能赚钱,他却看到垄断松|江袜市场的机会。
松|江夏袜在大明可是出名的优质商品,一个是因为松|江布质量好,一个是因为松|江织工手艺高。可现在出了个机关,不仅质量好而且速度快,照现在看的速度,一台机器就能顶三个好织工,这要开上一百台,松|江的袜子自己家都能包啦。想完了松|江,沈忠国又想到苏|州。苏|州近些年织工组成了行会,工价连年提高,销量却因为外销不足而减少,丝绸利润下滑得太快,行业越发不景气。可如果用了这种机关呢,机关不吃草不吃料,它还能喊累咋的,而且像王徵这样的老死头子都能做得这么好,没道理小年轻做不好,一个学徒一年才多少工钱,如果也开上一百台顶了三百个织工,苏|州所有的好织工加起来也就是三百人吧,这是垄断苏|州成衣市场的机会呀!不止如此,做好了甚至会影响上游的丝织和生丝市场,这可是至少五百万两的大生意!沈忠国一下子被未来钱景砸晕了头,连声说:“好!开工坊,立刻就开!”
“钱!”沈廷扬伸出手,手心冲着老爹。“有钱就能开,没钱干瞪眼。”
沈忠国一巴掌把他手给拍下去。“我回去就筹钱,回来就开,”沈忠国一回魂。“对,就开在这,让他们想买都打听不着。”沈忠国大笑两声,带着家仆急匆匆赶往葛沽码头。此时渤海已经结冰,要到明年二月左右才会开冰,不过沈忠国已经等不急了,找了等客的滑船让人把他送到海上的大船里,直接南下。
周小龙找来黄胤思,先问了捕鲸的事情。黄胤思说已经从东瀛“鲸组”聘来精于此道的渔民,水手正在训练,出了正月十五就准备各舰轮流出海捕鲸。
东瀛从史前时代开始就有了捕鲸活动,现在已经在名为“鲸组”的渔民团体组织下,开始走上了大规模的集体捕鲸的道路。鲸鱼在东瀛的用途可谓到了物尽其用的地步,肉入餐,鲸油用作油灯燃料,鲸鱼骨和胡须是梳子和手工艺品的原材料,毛则可制作绳索,血则是一种药,骨头粉碎后则是肥料,甚至还出现过使用鲸油为原料的害虫驱除法。
其中用鲸鱼油制作的蜡烛在两宋时期被奉为蜡中上品,赵家的皇宫一直在用鲸油蜡烛,到了明初朱家力行节俭,这才渐渐稀少。
东瀛最初是由虾夷人开始捕鲸,他们通过采集毒性植物来提取毒素,然后涂抹到矛器上,随后乘坐小船靠近鲸鱼猎杀。现在先进了一些,采用渔网缠绕捕捉。但无论哪种方式都很危险,无论用矛还是用网都需要靠近鲸鱼才行,而且要多艘船进行协作,一旦把鲸鱼扎的恼了,那种小渔船可不够鲸鱼翻腾的。
周小龙想了片刻,建议使用床弩将带倒钩的长矛射入鲸鱼体内,等鲸鱼把血流干再提出海面,并在船上立即进行切割、装桶。
略说了片刻,周小龙给他拿出抽条后的两万两银子,原先准备给三万的,这不是工坊那里给的超出预算了么,所以只能从他这抽条了。让他趁着天气寒冷继续捕鱼,安抚说年后出正月还会再拿钱给他,让他别急,然后跟他打听海盗的事情。
北方的黄胤思还比较了解,南方就有点说不明白,所以把自己知道的陈芝麻抖落完之后,跟皇上拱手说:“皇上,微臣家中一位帐房先生当年是台|湾黄合兴商号的前账房,大概三十年前,黄合兴商号在台|湾垦荒,种植甘蔗、桑麻和水稻,后与红夷发生冲突以至商号解散。臣说的这位帐房名唤程子嘉,当初就是黄合兴商号的帐房之一,从头到尾目睹了商号在台|湾垦荒的全程,并且对南方沿海一带了如指掌。”
“这个黄合兴商号很有魄力呀,如今商号的东家还在么?”没想到古代也有这样敢于冒险开拓商业的人物,周小龙顿时来了兴趣。
“十几年前和红夷发生冲突之后,老东家就病死了,商号伙计在少东家带领下返回福|建,如今可就不知流落在哪里了。”
“哦,”周小龙遗憾的摇摇头。“可惜呀。可惜。”周小龙回过神来继续问海盗的事情。“这些海盗在海上肆虐,难道当地官府就不管么?”
“当然要管,不过无船无兵兼且无饷,大多海盗都是巢穴隐秘,光是寻找就要费一番工夫,当地卫所也是莫可奈何呀。”黄胤思还是挺老实,有什么说什么,要是久在官场的文官绝对不会说什么无船无兵无饷,肯定要找些别的理由。
周小龙想了片刻,又问:“那么招安呢?可不可行?”
黄胤思诚恳回答说:“招安以前倒是有过先例,福建郑芝龙就是由海匪招安而为海防游击,不过恕臣妄言朝政,招安海匪需朝廷自己有力量压制海匪,不然无异于小儿市金,恐祸乱不远啊。如今天津水师大船只有五艘,还有一艘正在修理,再有一两个月就可重新下水,而在海匪眼中,五六艘船实在难挡一击呀,还请皇上三思。”
“好的,我再想想。黄爱卿你这人不错,敢说真话,我很欣慰呀。”周小龙就属于听劝的那种人,有什么事能听进去别人意见,那这样能提意见的就要多鼓励。
黄胤思赶紧拱手行礼谢皇上夸赞。
郑芝龙这人周小龙听朱由检说过,原来是亦盗亦商,自从当了大明的海防游击以后也仍然没改本性,而且在大明有了明正言顺的立足点,武装更是有了官方背书,如今买卖越发的做大,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台|湾、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都有他的贸易网点,手下兵力超过二十万,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已经是尾大不掉了,朝廷拿他没招。
“如今登|莱水师还有多少船只?”周小龙把主意打到山|东,看看能不能多搞些船。
“登|莱原有超过一百艘大船,经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作乱之后海船损失极大,修修补补,现在不过十几艘船而已。”黄胤思拱手回答。
一听这话,周小龙可真是失望透顶,说来说去一共就这么二十艘船,能干个什么?
“算啦,年后我会多给些钱,把修船的船坞扩大一点,能修的尽量都修出来,你也找机会攒些木料。”
“是,臣遵旨。”
“你说的那个程子嘉叫他年后过来,还有什么了解海上事情的人物也给我找几个,我得多想一想才行。”
“是。”黄胤思回答完并没有把手放下去,周小龙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说:“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在我面前不用怕说错话。”
“是,臣今年年中收留了一位朝|鲜的故人,如今在臣帐下听令。”
“哦,继续说,朝|鲜人怎么了?”
“此人名唤林庆业,原是朝|鲜义州府尹,在丙子胡乱中曾经击毙建酋黄台极的外甥要槌,但之后曾经奉朝鲜国王命令帅水军进攻我大明,但他矢志抗击建虏,事情败露,只好逃到微臣帐下。此人精于水战,似乎会有些用处,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擅自容留异国将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黄胤思直接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处罚,别的不说,态度首先一定要端正。
朝|鲜在建虏的连年攻击下吃了几回败仗,最严重一次把朝|鲜国王围困在汉城中,国王只好跪拜求饶,王子也送到盛京为人质。一国之君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了。从地图上可以很容易看出建虏攻击朝|鲜的意图,就是清除后方隐患,这和建虏征讨蒙|古诸部的意图是一样的。现在朝|鲜也和蒙|古人一样,成了建虏的兵源地和粮食基地,不知道檀君会不会气得翻过身来。他们的战力嘛,哦,对了,他们的火铳手比较有名,是在朝日战争之后,被人家东瀛按在地上摩擦,终于痛下决心,练出还算象样子的一支军队,而且水军也还不错,尤其是这个时候,周小龙都对这支水军流口水。
“起来吧,多大点事。”周小龙让黄胤思平身之后继续问:“黄爱卿,你说这个林庆业能把朝|鲜的水师带过来么?”
“臣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以臣看来这事比较难。在臣看来,朝|鲜现在仍然类似于魏晋时期,国王并没有能力掌握军队,反而军队都掌握在各大家族和外戚手中,林庆业想从大家族手中策反军队可难比登天。”
“嗯,没关系,只要他们乱,那就有机会。”周小龙和黄胤思开玩笑说“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只要有缝咱就给他钻个大洞,哈哈。”
黄胤思赔笑两声。“那么林庆业现在要怎么办?”
“送到我这里就行啦。”周小龙补充说:“就和那个程什么的……”
“程子嘉。”
“对,和程子嘉一起送来就是,我一会得把这两个名字记下来,省得忘了。”
“是,臣年后把二位送过来。”
把黄胤思送走,周小龙心里就开始琢磨怎么利用好林庆业这张牌,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没什么头绪。
儒学不是一套理论,是解决国家整体社会问题的一套方法,把这些主要问题找出来是研究社会理论的基本功。--《儒学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