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爱人》总能收集到“新病号”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本以为有了上一季“熏鸡事变”的封神,《再见爱人》第五季难做了。但硬糖君还是低估了芒果的剪辑水平与群众的病理知识。
本季的国民离婚综艺,讨论重心已经从“情感调解”大规模转向了“病理诊断”。这谁是INFJ,那谁又是ENTJ,愣在原地的我只能学《喜人奇妙夜》里的土豆,自信地说“我是IMOK”!
更有甚者,居然直接给人出诊断报告,感觉下楼就能拿处方买药。网友说车崇健大概率是阿斯伯格高功能自闭症,进一步又怀疑港岛的医疗条件。“香港不是挺发达的,对自闭症的认知这么落后?”
而到邓莎和路行,终于看不出这俩人有啥“病”了,倒是照出了经济下行期的群体症候——穷病!本来还在大义凛然嘲笑路行的爹味文学,转头发现人家公司上市还当过银行副行长后,立刻变如脸。指责邓莎忘记了自己嫁给金钱,大肆鼓吹嫁给多金老男人的好处。这日子也是真差起来了,感觉不少人想对邓莎说“这日子你过不明白换我来”。
在《再见爱人》,嗑糖或劝分已经不够了。网友们拒绝当一个只评理的看客,而是化身各种理论量表的实习医生,急切地为嘉宾们贴上形形色色的疾病标签。“你需要心理医生”“你需要服药控制”“你来得太迟了,小时候怎么不治?”以前老有那种劝人考心理咨询师的广告,看来有不少人真考了。证多不压身,瞧这不看综艺就用上了。
全民诊病,并非偶然。其背后交织的复杂社会学动因与传播逻辑,精准地折射出我们时代的集体焦虑和思想变迁。
难以确诊的Rapper情侣
本季《再见爱人》中,梁淞与何美延的争吵现场,因为高密度的信息和难以琢磨的逻辑,配上嘻哈味十足的英语加手势,成为了网友分析MBTI人格的绝佳样本。离婚综艺终于变成了Rapper想要的样子,我们一直以来为说唱综艺找不到的破局之道,就这样轻易获得了。
所以,有时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完全值得内容创作者们考虑。梁淞与何美延的“离婚说唱”,既缺乏稳定的Flow,又没有发人深省的Punchline,hook部分更是不好听,放在《新说唱》里简直拉垮。但一旦转移阵地降维打击,放在《再见爱人》里不要太新鲜!
何美延:“甚至你说的我一直在Aggressive你,一直在不停地讲你怎么怎么不好,当众怎么抱怨你,你才发火的。但甚至你这个前提都是一个莫名其妙、莫须有的东西。”梁淞:“我拿着麦克风对着几十个人认错,你还追进来一直骂好吗?Come on man,然后你在吧台骂完去大包厢骂,后来我去旁边那个桌,你又跑到那桌去骂我!”
梁淞的口音在湖南、假ABC、香港和台湾之前来回切换,但其实是武汉的。何美延精准奇袭,在逻辑上予以点对点的导弹攻击。太精彩了,看完我都不知道手里的大金链子应该给谁。
INFJ们(也有说ISTJ)纷纷表示,可以理解何美延生气的点。女方的逻辑思维和秩序感很强,必须把整件事给捋顺了才舒服,而男方总是情绪上头吵架不按事情的发展顺序来。高需求也意味着高敏感,感觉更适合包容度更高的年上,而不是易燃易爆炸的梁淞。换成“笑看人生”的老baby路行,还不得把美延狠狠宠!
关于梁淞的MBTI,则是最复杂的主观题。有人说是ENTP,听到对方一直cue自己想不起来的事,就会因为完全想不起来而无能狂怒。反方则明确指出,ENTP不会回避吵架,谁跟这种MBTI吵架他们能干一个通宵。支持梁淞是ESTP的人又坚信,只有S人可以不管发生什么倒头就睡。睡觉然后面对生活,tomorrow is another 打工day。
这夫妻俩,一天十句Come on man,都忘了在中国两个Man不能结婚。不过比起群众对俩man freestyle的欣赏,硬糖君感觉解释家暴热搜那一段有点文过饰非了。
看似在争吵的俩人,直接用异常理解对方的说法复盘了整个事件,企图让大家相信那是一条具有夸张修辞手法的朋友圈。对不起,咱们这里是《再见爱人》不是《洗白爱人》哦!当初的家暴说得有多真,现在上节目解释就有多蠢。
在复杂的真实人性面前,在剧本干扰的媒介景观之下,“IMOK”实在是捉襟见肘。而对于立刻确诊的执着,反映了群众在面对高度复杂的现代亲密关系时,一种试图通过流行框架进行简单化解读的集体努力。
不会背叛的高功能阿斯
与Rapper情侣的悬案不同,李施嬅和车崇健这一对,几乎被网友秒确诊。车崇健被盖章NPD自恋型人格障碍,或阿斯伯格并发ADHD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李施嬅则被解读为“原生家庭创伤”的典型受害者。
比起MBTI,这种NPD+ADHD才是硬糖君最头疼的,你们不知道我平时看那种婴幼儿奶粉广告都会confuse。咱又不是海淀妈妈,没有那么大词汇量。“特别添加DHA和ARA,孩子吃着放心,家长更安心!”英文缩写词组频繁入侵日常汉语使用场景,简直是一种语言懒化,咱就不信这些某A某D弄不出信达雅的中文来了!
话说回来,车崇健在节目里的表现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他具有正常人思维。李施嬅说了喜欢什么样的戒指,车崇健买个完全不一样的说要改变对方的风格。拜托,答案喂到嘴边了还不会抄作业?明明知道李施嬅会介意,却在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让朋友住了女友卧室。
当然,最严重的应该是李施嬅前几年眼病很严重,需要多次看医生和做手术。做手术车崇健没陪过,看医生也是在李施嬅的要求下陪了一次。当李施嬅在镜头面前痛苦回忆手术把眼睑扒开的惨况时,车崇健居然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看得papi酱火冒三丈,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普通朋友这个时候都不会说什么过去了。
说了不会听,听了不会懂,懂了不会做,做又做不好。车崇健的很多行为,都像机械式的涂鸦,而不是根据李施嬅的需求做出回应,缺乏真正的情感互动和投入。面对问题想的不是解决,而是搪塞过去,企图掩盖自己根本没法深度思考。
但阿斯伯格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比如他们可以因为专注和坚持在事业上取得高成就,还有就是对伴侣忠诚。后者当然不全是因为爱情,而是阿斯喜欢重复且固定的模式,不怎么喜欢新事物。重复的歌曲,重复的电影,乃至跟固定的人呆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老车每天都坚持3点50起床多年没变,而且总在担心自己失去工作。(没有给老车确诊的意思!)
李施嬅对老车的第一感受居然也是“感觉和这个人在一起他永远都不会背叛”。观察室的刘擎嗅到隐藏信息,李施嬅可能有原生家庭问题或者在过往的感情经历里遭遇过背叛。选了一个背叛概率很低的伴侣,却要忍受对方日复一日的木讷和重复,这何尝不是一种削足适履呢?
当然,如果我们用路行的金句来解释也就豁然开朗了。“生活都是排除法,哪有优选法。”选了绝不背叛,就要学着和机械重复与浅度互动相伴一生。选了高情感互动,就要担心对方还有更多情感洒向人间。条条蛇都咬人,根本无关乎李施嬅选择哪一条。
“穷病”与生存理性
当邓莎幻想着自己当年演完《美人心计》《笑傲江湖》(霍建华版)后没有怀孕生子,自己会不会迎来事业高峰时,老公路行一盆冷水泼来。“要不是生儿子,我事业可能怎么怎么样了,有可能,但是那概率吗?”
再加上认为邓莎对婚姻最大的付出是“生儿子”,换两三年前,这种爹味发言不被喷死。事实上,节目刚播出时舆论也确实如此。上一季嘉宾留几手都发微博吐槽:“那个光头爹味男,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暴露的手法真的太拙劣了。”和观察室的结论一样,路行在明知道这些说法不讨喜的情况下还是说出来,没有丝毫掩饰和美化,属于是“装都不装了”。
但随着节目发酵,新的观点迅速上位顶替前说——嫁给路行这样的多金老baby其实挺好的。就像二十年后,翁帆嫁杨振宁也能成为一段婚姻佳话。“邓莎在缺钱的年纪选择了路行,在不缺钱的年纪又想要爱情”“邓莎只是自己忘记嫁给金钱了”“共情邓莎相当于共情老板们那些衣食无忧的老婆”“姐你想开点,嫁给穷的也这样”。
你们变脸太快了,不带我和留几手玩,显得我们很落后而且不与群众站在一边。全网站路行的风向转变,可以说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了,网友甚至深深共情了路行的一天:
一睁眼几百号人要吃饭,干一天累死累活,回到家被老婆责怪不好好陪伴家人。6旬老人晚上睡觉被6只狗多次吵醒,睡不好第二天又要上班。没多久狗被邻居举报,还得花钱捞回来,妻子上节目控诉自己要丢狗,自己面对镜头只能说666。
硬糖君此时深刻理解了马克思他老人家提出的唯物史观,社会意识是由社会存在特别是经济基础决定的。在全球经济下行、普遍就业焦虑的大环境下,观众的价值评判标准也发生了现实主义转向。当生存压力增大时,曾经被推崇的政治正确、个人成长、性别平等等理想主义诉求,均变成奢侈品。
“嫁给金钱就要遵守规则”的论调,本质就是生存理性的抬头。在物质保障面前,情感需求退居次席,完全压倒了爱不爱、离不离的婚姻问题剖析。情感的虚妄不如面包的实在,在不确定的时代抓住确定的东西才是硬道理,这是普遍的社会心态。
爹不爹味,完全看你是不是真有钱。没钱像杨子,天天装企业家,那就是爹味。有钱如路行,本身就是企业家,对邓莎那就是父亲般的疼爱和包容。与迫在眉睫的money相比,邓莎关于“陪我种花哪怕看花”的呼唤就显得很苍白了。高压社会之下,现实议题显然能获得更大的传播声量。
诊他人之病,窥自身之疾。在《再见爱人》,每一个被热烈探讨的“新病号”,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鲜明注脚。当我们身穿互联网白大褂开始诊脉处方时,本质是在收集能解释自身生活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