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里全是“求财”,越缺什么越唱什么?
虽然2025年没过完,但可以肯定,今年最火的歌手就是揽佬。
《大展鸿图》还冲进了Spotify美国飙升榜前20,创华语乐坛纪录。
他的两首歌都在喊发财。
难道缺什么喊什么,才是音乐的流量密码?
缺什么,就在歌里喊什么
对于流行音乐来说,确实就是越缺什么,就越喜欢在歌里喊什么。
拿现在说。
2020年之后,不确定性就是最大的确定性。
我们缺安全感,工作、未来的规划被打乱。
缺钱,没钱旅行、没钱还贷、没钱养娃,对生活没有掌控感。
缺意义感,奋斗不能成功,努力没有回报,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于是,我们开始在歌里喊生存。
比如揽佬的发财歌。
他的歌词里有一整套“广式富贵美学”。
一会在别墅里唱K,一会又大喊来财,非常符合大伙对“有钱”最直白的想象。
我们在歌里喊躺平。
草东没有派对的《床》《但》,表达的是无力和迷茫。
万能青年旅店用《冀西南林路行》让人们反思发展的代价。
毛不易的价值也更加凸显,聚焦最朴素的人和情感,让音乐的疗愈功能被空前放大。
但在2010-2020年那会,歌里喊的是诗和远方。
那会,内卷渐起苗头,虽然焦虑,但还是普遍相信努力就有回报。
大家只是缺松弛感,所以我们在歌里喊佛系和小确幸。
于是,陈鸿宇、房东的猫这些民谣音乐人开始流行,他们唱诗和远方,唱理想三旬,用来抵抗快节奏生活。
《成都》 也火遍全国,因为它喊出了人们对一个慢节奏、有故事、可寄托情感的城市的向往。
再往前,00-10那会,音乐都在喊个性。
因为个人意志觉醒,我们非常缺认同感和情绪宣泄。
于是,周杰伦火了,因为他喊出了年轻人“不走寻常路”
网络神曲爆发了,《爱情买卖》《伤不起》替草根喊出了他们的欲望、挫败感,是一种巨大的情绪宣泄。
而在90年代,大家都在喊爱。
因为下海、打工,人们进入陌生的城市,没有归属感和可靠的情感连接。
所以,深情告白歌大行其道。
王菲、张信哲、张学友的苦情歌开始流行,人们将对稳定情感的渴望投射到音乐中,爱情被塑造成最后的避风港。
为何如此?
在现实中得不到满足时,为了弥补这种缺失,人会转向其他领域寻求满足。
音乐就是这种心理代偿。
处理音乐和处理情绪的大脑区域高度重叠,且通路极短,所以它能绕过大脑皮层,直接触发最原始的情绪反应。
缺钱的时候,听揽佬唱“来财”,财富的渴望就能得到替代性满足。
缺爱的时候,听一首《爱情买卖》,就能让你感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苦”。
这种共鸣本身就是一种情感代偿,唱歌的那一刻,就是对现实无力的短暂征服。
而且,积压的情绪也需要出口。
跟着音乐一起喊出自己的渴望就是一种强烈的情感宣泄,越是热切的渴望,越要大声喊出来。
更何况,共鸣即流量,痛苦即市场。
一首歌能不能爆,关键就在于它能不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引发更多人的共鸣。
而击中一个时代最大的痛点,是引发大规模共鸣的最短路径。
大脑对负面刺激的反应强度、速度和持久度,都远高于正面刺激,比起追求快乐,它更喜欢逃避痛苦。
而且,痛点是明确的,但爽点是模糊的,所以,痛点的解决方案也会更加明确和有针对性。
人们也就更愿意花时间去消费那些能缓解他们当下焦虑的音乐。
唱片公司、平台、算法都深谙此道。
于是,缺钱就唱发财歌,缺爱就唱治愈歌。
此外,这种音乐也是实现身份认同的方式。
当我们听到一首歌喊出我们的渴望时,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就会被激活,让我们感同身受。
如果喊出了集体的困境,那就能瞬间在成千上万人的大脑中引发同样的情绪共振,形成强大的心理连接。
就像现在,奋斗无望,所以《八方来财》能成为打工人圣歌。
这就是同类的归属感。
无需多言,就能完成身份认同和群体划分,极大地降低了在现实社会中寻找同类的成本。
同样的主题,喊的是一回事吗?
不过,不同时期都会有相似主题的歌。
比如说钱和爱,不管是今天,还是十几年前都有人在歌里呐喊,那它们喊的是一回事吗?
显然不是。
首先核心诉求就不同。
拿钱来说,以前是美好祝愿,今天是个人呼唤。
今天喊发财的歌是一种个人化的、带有迫切感的宣泄,寄希望于发财后解决目前的生存焦虑。
就像揽佬自己说的,写《大展鸿图》就是因为他很缺钱。
正因为没有,才要大声唱;正因为得不到,才要重复说。
歌曲的氛围可能很嗨,但内核是“因为我太缺了,所以我必须大声喊出来”的紧张感,所以情绪底色是焦灼、渴望,甚至带有一丝反讽和自嘲的。
反观十几年前,《恭喜发财》《好日子》表达的是对锦上添花的期待。
大家都相信明天会更好,发财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未来可能”,而非迫在眉睫的“当下救命草”。
所以,歌曲的氛围是分享和传递快乐,情绪底色是乐观、充满希望。
歌曲的主体也是,一个是“我”,一个是“我们”。
以前的叙事主体是“我们”。
比如《恭喜发财》,是“我恭喜你发财”,是面向他人的祝福,强调社会关系的和谐与互惠。
但现在的主体是我这个个人。
揽佬唱的是“我要发财”“我想发财”,是极度个人化的欲望表达,重心从“集体互福”转向了“个人突围”。
爱也是一样,从对象之爱变为自我之爱。
以前,即便是苦情歌,喊出来的也是对爱的信仰。
我很痛,但我相信爱。
因为那会经济高速发展,大家都相信奋斗就能改变命运,所以会追求情感的纯粹,即便痛苦,爱也是崇高的。
比如张信哲的《信仰》。
但现在,喊出来的爱是一种质疑,对爱不确定和不相信。
比如《漠河舞厅》,就是因为显示不确定,才会去唱那种怀旧的、古典的爱情。
还有《低空飞行》,爱成了一种自我内耗。
核心冲突也不一样,以前的矛盾都是外在的。
要么是小三,要么是异地,要么是命运的捉弄,痛苦的根源在外部。
但现在的矛盾是内在的。
《说散就散》是害怕受伤而不敢投入,《囍》是在爱中迷失自我。
痛苦的根源在内部,是我的犹豫、我的不安全感、我的困境。
所以才说流行歌是文化切片,不仅记录了“喊”的内容,更记录了是谁在喊、为何而喊。
喧闹声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