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江河与农田,我在滇西寻找孔雀

三月,我有幸参加了一次独立的绿孔雀调查(不隶属于任何一家机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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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脊上的犀鸟飞檐 ©青峰

本次调查是依据文贤继等前辈们于1995年发表的,我国第一篇针对中国绿孔雀种群及分布情况的调查报告,对该报告中曾经有绿孔雀分布的地区及周边生境符合绿孔雀需求的潜在栖息地,进行实地的调查和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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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时期绿孔雀在我国和世界的分布 数据来源:文贤继等,1995;杨晓君等,1997;IUCN物种红色名录;Sukumal et al., 2020

孔雀我们都不陌生,在分类学里有一个专门的孔雀属,其下有两个种:绿孔雀、蓝孔雀。绿孔雀生活在中南半岛、马来半岛及印度尼西亚的一些岛屿上,其中中南半岛的北缘既是我国云南省的南部,绿孔雀也是我国唯一的原生孔雀。

绿孔雀偏好的环境因素有热、干燥、地形平缓、开阔度高,故而那些郁闭度和湿度都很高的雨林,或是高海拔开阔但寒冷的环境类型都不是绿孔雀会选择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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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盟利用红外相机拍摄的绿孔雀

云南多山,整体地势可以看做一个向南倾斜的大斜坡,主要受印度洋季风气候影响。云南的整体基带为热带,既不论纬度,900米以下的低海拔区域都属于热带,其他自然带可以视为垂直带分布的一种变型。

根据绿孔雀对栖息地的偏好,再结合云南的植被区系分布,便可以推断出绿孔雀的潜在栖息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地去验证这些地方有没有绿孔雀啦。

二十年前绿孔雀还很多

调查计划是一路延着龙江-瑞丽江河谷走访谷间和深山里的村寨。龙江和瑞丽江其实是同一条河,上游叫龙江,下游叫瑞丽江,它最终会汇入缅甸的主要河流伊洛瓦底江。

从芒市出发,一路行驶在山谷之间,远山如黛,两侧则是连片的农田,我好奇这些大面积种植的、翠绿单一的作物是什么,打听了才知道是烟草。随着海拔的攀升,大片的良田变成了梯田密布的丘陵,能看见山坡上种着大片大片的甘蔗,道路两旁则不时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圆柱状物体,上面布满了让人密恐的黑斑,下车细细查看才知道,这些圆柱体是用来培养真菌的腐殖质,“黑斑”是还没长大的黑木耳。

离开主路,在蜿蜒的山路上绕啊绕啊,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第一个寨子。寨子依山而建,房屋也高低错落,然而空转了一大圈,寨子里似乎没有人……终于听见一户人家有人声传来,于是顾不得腼腆赶紧进门去搭话,原来寨子里的人早就搬到山下去了,只有收甘蔗的时候才会偶尔上来住上一住,林间的那些裸露的红土地就是刚刚收割过的甘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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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甘蔗 ©青峰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大约40岁,从他嘴里只能问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后来继续沿着河谷旁的村寨探访,才逐渐听到一些切实可信的关于绿孔雀的消息,有的说过去在村里就能听见孔雀叫,有的还手舞足蹈地模仿孔雀开屏跳舞的样子,还有的说过去还捡过孔雀蛋,放在鸡窝里孵出来和鸡一起养。

随着走访量的积累,我逐渐总结出了一些规律,绿孔雀是一种存在感很强的动物,它是一种大型鸟类,且进入发情期会高声鸣叫,因此只要绿孔雀存在过,那附近的居民就一定知道;另一个规律是只有村里的老人还记得绿孔雀,当我询问与我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时,多半得到的是斩钉截铁的“我们这儿没有孔雀”一类的回答,而若是让他们再往前回忆回忆,有些人会有些童年时代模糊的关于孔雀的记忆,而村里的老人的回答,则都十分笃定:“以前多得很,现在没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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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房屋上还有着绿孔雀的装饰,但真实的绿孔雀早已不在了©青峰

从访谈结果来看,龙江两岸的绿孔雀消失了有大概二、三十年了。

这一带的山势是比较陡峭的,植被类型是以思茅松为主的暖性针叶林或针阔混交林,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仅仅是翻山来到另一侧的山坡,那里的寨子里所有人都十分坚定地表示:“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过孔雀。”——说明绿孔雀从未出现在这一侧的山坡。这并不难解释,思茅松主要生长在干热的阳坡,而湿润的阴坡的植被类型则主要是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本就不是绿孔雀喜爱的生境。

根据东南亚的很多研究以及云南现有的确定的绿孔雀分布地总结,绿孔雀主要偏好的栖息地为低海拔的热带季雨林,或者用另一个更加不容易产生歧义的名字:热带落叶林。这是一种在热带季风气候下发育的,在干季基本上无叶,介于热带雨林与萨王纳(savanna,即热带稀树草原)之间的热带落叶森林植被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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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江上游石羊江边的热带季雨林 ©顾伯健

云南的热带季雨林主要分布在海拔1300米以下的几大河流开阔河段两岸,和一些开阔河谷盆地受季风影响最强烈的地段,例如澜沧江、 怒江、金沙江、元江等大河干流及其支流的一些地段。

那为什么位于以思茅松为主的山林中的寨子,人们过去却常能见到绿孔雀呢?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是:原本这些寨子的下面,那些海拔更低的地方,长有完好的热带季雨林,绿孔雀也会偶尔在海拔稍高的思茅松林里觅食停留。对于野生动物来说,生境/植被的多样性意味着更多的选择和缓冲,但缓冲地带不能代替主要的栖息地,关键问题还是主要栖息地的丧失。

消失的季雨林

那么这里的季雨林是怎么消失的呢?

我在一处江滩上偶遇了一位前来垂钓的老者,我上去询问他都钓到了什么鱼?“喏,全是罗非。”我看见一旁的大石头上,铺满了去掉内脏摊平晾晒的罗非鱼,它的全称是尼罗罗非鱼,入侵物种,不是这里的原生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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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钓到的鱼都是入侵物种罗非鱼©青峰

然而不是原生的又何止是鱼类呢,我望着眼前宽阔的江面,它之所以如此宽阔,是因为就在下游不远处有一座新建的水电站。

“您以前在这里见过孔雀吗?”

“见过,以前河岸边多的是,钓鱼的时候经常能听见叫,偶尔还能看见。”

“这是大概多久之前?”

有二三十年了吧。”

这个说法和其他村寨的说法一致。看起来德宏这里的绿孔雀开始消失的时间大致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

我是因为自然之友提起的关于戛洒江水电站淹没绿孔雀栖息地的公益诉讼,才了解绿孔雀这个物种的。所以在我的认知里,水电站是侵占绿孔雀栖息地的“元凶”,而云南的许多大型水电站,比如澜沧江干流上的糯扎渡电站等,也的确淹没了大面积的热带季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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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洒江施工的水电站工地 ©奚志农

但90年代初,这里显然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地兴建水电站,那是什么导致了季雨林的消失呢?

另一个寨子里的一位守着小卖部的老人解开了我的疑惑。

“孔雀喜欢大树,它尾巴长,要很高的树它才垂得下尾巴。”

“以前这里的孔雀多吗?”

“多哦,就我们现在站的地方,这个季节就能听见孔雀叫。”

“那后来呢?”

“后来树都砍了,种了甘蔗了,孔雀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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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伐的树木堆在路边 ©青峰

原来如此,原来我一路上看见的那些烟草、木耳、土豆、甘蔗,原本都是绿孔雀的栖息地,是这些平坦开阔的栖息地消失了,才把绿孔雀逼进了不太适合开垦的干热河谷,而大规模的水电开发,只是压垮绿孔雀种群最后的那根稻草

夜幕降下,一天的访谈结束了,我开始驾车远离森林,驶向城镇上的宾馆。沿途经过被烈火焚烧着的农田,焚烧秸秆、焚烧杂草,升起的烟霾在副热带高压的控制之下瘀滞不散,给人带来一种末日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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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烧荒的田地冒着红通通的光 ©青峰

谁知道呢,或许末日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我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灭绝是怎么发生的,它既是现在进行时,也是在很久以前,在没人被人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开始了。

农田既是过去的森林,焚烧的形式有很多种,我用肉眼所见的只是其中的一种。那些田里种植的嫩绿的烟叶,收割后会被晒干、卷起、装进印着烫金字体的烟盒里,然后被有着精美浮雕的打火机点燃,在人的呼吸之间焚烧,变成氤氲的忧郁、欢愉、税收和癌症。

现代人焦虑于体脂率的居高不下,天天喊着燃烧卡路里,卡路里即是能量,人体的供能物质是葡萄糖,在自然界里它有多种存在形式,比如甘蔗里的蔗糖、比如土豆里的淀粉。当蔗糖被加进奶茶和咖啡,当土豆被炸成诱人的薯条,徒劳地满足着人类那永不知足的口腹之欲,后果便是人们还得去健身房里挥洒汗水,试图焚烧掉这些农田里的作物转化成的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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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车整车等待进入制糖厂的甘蔗 ©青峰

现代经济的最底层的逻辑,便是对大自然的焚烧,焚烧是为了消费,消费是为了增长,增长化作财富,而财富又是为了什么呢?西西弗斯一样地活着?抑或是为了获得高人一等的幻觉?真真无聊透顶。但这套流程却绑架了每一个人,我们打从一出生,便被迫成为了这场大灭绝的共犯之一。

我感到窒息,因为这焚烧带来的浓烟。

致危因素——人类

沿江而下继续走访,来到了瑞丽江上的另一个水库,这是一个规模大得多的水电站,库区淹没的面积自然也十分广大,在库区的阳坡上,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热带季雨林。

三月底四月初,正是季雨林落叶的时节,整片森林看不见一丝绿色,笔直的树干密集地插满了山坡,干枯的树枝勉强勾勒出树冠的大致轮廓,这就像是一片病死的树林,完全想象不出雨季它郁郁葱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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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时期的季雨林看上去十分荒凉 ©青峰

但这不就是绿孔雀的理想栖息地嘛,虽然水库淹没了河滩,虽然有一段山坡的季雨林被砍伐了之后又种上了不知道为什么而种的松树苗,但还剩着很大一片季雨林啊,绿孔雀应该还是可以利用的啊。抱着这点希望,我追着季雨林继续行驶着,开到水坝处,我看见了坝下绿得摄人心魄的江水,流淌在汉白玉一样纯白的河滩之上,要素都齐了,应该会有绿孔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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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江水 ©青峰

但是又往前开了不到20米,希冀破灭了,是采砂船,河道被它们挖得乱七八糟,江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想要找到幸存的绿孔雀,还有一个必备因素——远离人类。的确有很多大型鸟类非常适应人类,像江南随处可见的白鹭夜鹭,像保护成功的经典案例朱鹮,绿孔雀难道就不能适应人类改造过的环境吗?

作为鸡形目雉科下面的成员,可以把绿孔雀视作一种体型大一号的鸡,而鸡大概是人类最爱吃的鸟类了吧……村边游荡着一群肉又多又好找的大鸟,在还没有禁枪的年代,不那么富裕的人不太可能放过这种“白捡”的蛋白质。还有许多的死亡来自毒杀,有的是误食了用来毒老鼠的谷物,还听到当地人说有人为了绿孔雀漂亮的羽毛专门下毒的,所以不是绿孔雀不能适应人类,是人类从没赦免过绿孔雀的怀璧之罪。

走访的结果令人失望,这些过去“孔雀多得很”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绿孔雀了,即便偶尔有扩散而来的零星个体,也是不可能形成种群的,因为它们的栖息地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始终认为,失去了栖息地的物种是不成立的。如今,恐怕只有那些不利于耕作、人类难以深入、尚未被水电开发的干热河谷还保留着狭长但还算完整的绿孔雀栖息地了,它们也是云南绿孔雀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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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华乡绿孔雀保护区的老乡拿出绿孔雀的照片,顾伯健老师拍摄这张照片时,当地已经多年不见绿孔雀了 ©顾伯健

大猫们的近况

当然这一路的走访,我关心的不是只有绿孔雀。从卫星地图上观察,这一带的山林一直通向缅甸,而且都还是比较连续的,因此每到一个村寨,我还会询问村民有没有听说牲畜被吃/咬伤的事情,我想打听一下印支豹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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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猫盟在易武拍到的豹 ©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研所、猫盟、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打听到的结果同样令人失望,豹子消失的时间似乎比绿孔雀还要早。寨子里的老人,还能记得他们小时候,豹子跑到寨子里抓小猪,还有一位老人记得当年为了保护牲畜毒死过三只豹子,还有人记得村长敲着锣挨家宣传,说附近发现了老虎,让各家看好自家的孩子,晚上不要外出,不要进山。但这些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事情了。

年轻一些的人,或是很久不进山了,或者只是“听说过”其他寨子有羊被咬死的,但当我们去到他们口中的寨子里,那里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寨子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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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水牛 ©青峰

这里的大型牲畜主要有水牛和黄牛,不同于我所熟悉的西门塔尔牛。这些本地牛的体型要小上不少,尽管这些牛多数时间都呆在牛圈里,但这几天我在路边也没少偶遇它们,所以山里如果真有豹子,养牛的人是一定感受得到的。

而从他们那似有似无的平静的描述中,我更加坚信了我的猜想:这里没有豹子了——同样的话题我也和山西的老乡们聊过,一提到豹子他们就有种苦之久矣的愤怒感,这才是和豹子共同生活的人的真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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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的村民并不担心牛受到大型食肉动物的攻击 ©青峰

其实,这些卫星图上看上去绿色且连续的林子,实地考察下来情况也并不乐观,我虽然不是学植物的,但也能看出来这里的林子大部分都是次生林,比如时不时的会看到的连片的杉木,便是是为了满足当地人对薪材需求而种的速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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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非常常见的码放整齐的薪材 ©青峰

山里的经济作物也不少,山脚下,我看见了大片的枇杷树和桑树,开进山里,发现有很多山头已经被开成了茶园,和易武的普洱茶不同,这里的茶园种植的都是绿茶。更深的山里,还能看见林下种植的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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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绿茶园 ©青峰

俗话说靠山吃山,何况又是保护区之外,虽然心疼但也无可奈何。不过好歹没有橡胶林,我在心里宽慰着自己。然而,随着这趟旅程愈发接近瑞丽市,海拔也逐渐下降,皮肤能明显感觉到湿度在逐渐上升,车窗外的林子也越来越有易武的味道,于是猝不及防的,连片的橡胶林出现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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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胶林 ©青峰

这些都还不是最崩溃的,最近几年,口号突然变成了“退林还耕”,山里很多用材林,甚至残存的天然林斑块遭到了又一轮的砍伐,到处都是赭红色的裸露土地,更加令人无语的是,还有很多地明显是被砍伐过也平整过,但却没人耕作,只是仍在那里任其长满荒草,也不知道在折腾个啥。

关于不合理的耕地开垦,你还可以读这篇文章了解:《低效开垦耕地,竟然能让15年退耕还林的成果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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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被砍伐之后,只留下一块块光秃的土地 ©青峰

不过,走访之中偶尔还会听到另一种猫科动物的名字,当地人叫做草豹子,也就是云豹。由于这次很多走访地都紧贴着铜壁关保护区的南缘,所以出现零星的云豹消息也不算奇怪。只是在我的认知里,云豹比豹子要更加依赖大林龄的天然林,而我沿途所见的天然林,真的不多了。

想了解中国的云豹种群现状,你还可以读《如何证明一只黑天鹅或云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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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伐的巨树 ©青峰

还记得一个路边的手工店,店里的人正在制作景颇族的传统乐器象脚鼓,这家店的门口,竟然摆着一棵被锯成两截的巨树,我简单测量了一下,直径至少一米五。所以我对于保护区外那些残存的天然林的现状也并不乐观

这趟旅途即将到达终点时,我来到了中缅边境处的一个村落,似乎是有运甘蔗的车刚刚经过,地上不时能看见车斗上掉落的紫皮甘蔗,我拾起一根,用小刀削去外皮,咬上一口,真甜。随后我与一位正在整理薪材的老人攀谈起来,他说绿孔雀消失了二十年了,不过犀鸟还有,现在前面的山里都还有,时不时地能看见它们飞在山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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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仍然画着犀鸟的图案 ©青峰

“豹子很多年没见过了,不过草豹子还有,前几年还有一只翻墙进到村长家里偷羊,咬死了一只羊,血都被喝光了,后来被人发现,它就跳墙跑了,这家伙动作可快了。”

“这两年还有听说吗?”

“边境墙建起来之后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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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墙严重阻碍了野生动物的自然扩散 ©青峰

心中的大青树

云南拥有得天独厚的水热条件,在热带作物种植规模上,云南能以一省之力超越许多热带国家。2024年,云南咖啡综合产值约500亿元,普洱茶约800亿元,橡胶约600亿元,另外,还有棕榈、烟草、绿茶、核桃、甘蔗、香蕉、芒果、榴莲、牛油果、阳光玫瑰、澳洲坚果,以及八角、草果等多种食用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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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020年在云豹历史分布区域内,使用红外相机监测结果,以及对现有云豹分布区的评估 图片来源:《中国云豹种群分布现状与关键栖息地信息更新》,DOI: 10.17520/biods.2022349

但这背后,是天然林的持续萎缩,是总面积约250万公顷共计53个保护区和森林公园即将被撤销或降级。可是云南不仅仅是中国的热带种植园,它还是绿孔雀、亚洲象、印支虎、印支豹等多个珍稀物种在中国唯一的家园(以及云豹唯二的家园之一)。

想了解云南自然保护区对保护生物多样性的重要意义,你可以读这篇文章《探讨云南易武州级自然保护区升级的必要性》,想了解云南豹种群的现状,你可以读这篇文章《云南无量山发现豹,是保护关键的一块拼图》

在每一个地方,财富与保护的矛盾都是那么的相似,从云南回来之后,每每想到这个似乎无解问题,我脑海中却总会浮现出那些寨子里的大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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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巨大的古榕树 ©青峰

每个寨子里,都保留着一棵或好几棵古榕树,当地人叫大青树,这些古树枝叶繁茂犹如遮天的翡翠华盖,树干粗壮仿佛远古的巨兽,横生的斜枝上垂下万条鲸须一样的气生根,而树皮的表面则爬满了附生的万代兰,鲜红的花瓣吐出白玉一般的花柱,娇艳欲滴。钢筋一般的树根虬曲地钻进大地,挣裂了企图驯化它的水泥路面,无数的蝼蚁从这裂隙中涌出,排着长长的队伍,沿着树根树干,爬向天空。

自然而然的,人们聚集在大青树下,寨子里的妇女穿着傣族的传统服饰,用着现代工业制造出的麦克风和功放,悠悠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自然、传统和工业化奇妙地排列组合着,却交融得那么美好。

财富是通往幸福的桥梁,但人并不会栖居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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