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君：特朗普对美军高层大清洗意味着什么？

特朗普对美军高层大清洗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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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秉君（华语智库高级研究员、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

2025年2月2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突然宣布解除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查尔斯·布朗（CQ Brown）的职务，并提名空军中将丹·凯恩（Dan Caine）接任。这一举动标志着特朗普对美军高层的“大清洗”正式拉开帷幕。此次清洗并非孤立事件，而是特朗普长期以来对军方不满情绪的集中爆发，其核心动机是重塑美军的价值观和战略方向，确保军队完全服从其“美国优先”的政策。

特朗普一直对军队中的“觉醒运动”深恶痛绝，认为军方领导层过于关注“多元化、平等和包容性”（DEI）政策，忽视了军队的核心任务——打仗。此外，特朗普还希望通过清洗军方高层，清除前政府遗留的“政治正确”影响，恢复军队的“战斗精神”。

2024 年 4 月 9 日，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小查尔斯·布朗 （Charles Q. Brown Jr.） 将军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关于国防部 2025 财年预算申请和未来几年国防计划的听证会上提供证词，华盛顿特区哈特参议院办公大楼。国防部照片由 Chad J. McNeeley 拍摄

 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朗缘何遭清洗

2023 年 10 月，布朗被任命为第21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名义上任期四年，正常期限应于 2027 年 9 月结束。他是本世纪第二位担任参联主席的飞行员，也是继陆军将军科林·鲍威尔之后的第二位非裔美国人参联主席。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时布朗被特朗普提名为第22任空军参谋长，并于 2020 年 8 月在椭圆形办公室特朗普的注视下宣誓就职。然而，这样一位特朗普曾信任的将军为何在其第二任期首当其冲遭到清洗？其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是“政治忠诚”问题。尽管特朗普在解雇布朗时写道：“他是一位优秀的绅士，也是一位杰出的领导人。”但由于布朗在拜登任期内又由拜登提名并提拔，与特朗普的“政治路线”存在明显差异，也不符合特朗普以“忠诚度”考量的用人标准。五角大楼新的掌门人赫格塞斯在保守派播客中直言，任何参与DEI和“觉醒主义”的将官都必须离开。要么你要去打仗，就是这样。这是我们唯一关心的试金石。

其次是政策分歧。布朗在任期间大力推动军队的多元化和包容性政策，强调性别、种族平等，并在空军中提拔女性司令。然而，特朗普认为军队的核心任务是打仗，而非过度关注平权问题。国防部长赫格塞斯曾明确表示，布朗因“觉醒文化”渗透，过度关注DEI项目而被解雇。

再就是战略分歧。布朗在任期间，美军在全球热点地区的军事布局和战略调整未能完全符合特朗普的“美国优先”理念。特朗普认为，布朗的政策削弱了美军的战斗力。这也是布朗首遭清洗的一个主要原因。

丹·凯恩 （Dan Caine） 中将出现在这张美国空军照片中。美国空军

二、为何选择丹·凯恩为继任者？

“凯恩将军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飞行员、国家安全专家、成功的企业家，也是一位具有丰富跨机构和特种作战经验的'战士'，”特朗普在他的社交媒体网站 Truth Social 上写道，“凯恩将军和我们的军队将与皮特·赫格塞斯部长一起，通过实力恢复和平，将美国放在首位，并重建我们的军队。”从综合情况来看，选择丹·凯恩为布朗的继任者主要基于下述考量：

“去政治化”的实战派形象。凯恩被认为是一位“去政治化”的实战派将领，具有丰富的特种作战经验。他曾主导B-21隐形轰炸机项目，并在反恐行动中表现出色。特朗普看重其强硬作风和实战经验，认为他能够将美军从“觉醒文化”的泥潭中拉出来。

“政治忠诚”是重要考量。凯恩与特朗普的政治路线高度契合，曾被特朗普称赞为“极具资历却被拜登打压”的将领。他的强硬作风和对特朗普政策的支持，使其成为理想的接任者。

“战略契合”使其再度出山。

凯恩在特种作战和反恐行动中的经验与特朗普的“强硬对外”政策相符。特朗普希望通过凯恩的任命，推动美军在全球范围内更积极地执行其战略意图。

然而，任命凯恩接任参联主席是一个绝非寻常的选择。美国法典规定，“总统可以任命一名官员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前提是该官员曾担任（A）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B）陆军参谋长、海军作战部长、空军参谋长、海军陆战队司令或太空作战部长；或（C）统一或指定的战斗指挥官。

问题是凯恩从未担任过这些职务，而且他在担任中央情报局军事事务副主任后于 12 月退休。特朗普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就多次在公开场合赞扬他。再入白宫后，特朗普指责前总统乔·拜登（Joe Biden）没有将凯恩提升为四星上将。

但法律还规定，“如果总统认为这种行动符合国家利益是必要的”，则可以免除这些要求。国会必须确认任何提名。为这位退休将军合法地被召回现役找到了法律依据。

 三、特朗普的“大清洗”对内造成巨大冲击

特朗普的支持者和共和党内部普遍对此次清洗表示支持，认为这是清除“奥巴马和拜登时代政治正确遗毒”的必要举措。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表示：“军队的核心任务是保卫国家，而非搞政治正确。特朗普的决定有助于恢复军队的专业性和独立性”。

民主党对特朗普的清洗行为表示强烈批评，认为这是对军队政治化的危险尝试，可能会破坏军队的独立性和专业性。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成员、民主党人里德认为：“这似乎是特朗普总统和赫格塞斯部长出于政治原因清洗有才华的军官的更广泛、有预谋的运动的一部分，这将破坏我们军队的专业性，并在军队中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解雇军队领导人是一种政治忠诚度的测试，这削弱了军人所需要的信任和专业精神”。他强调，一支从属于文职政府并支持宪法的专业、非政治的军队，而不是一个政党，这对我们民主的生存至关重要。

CAP高级研究员、比尔·克林顿总统时期的前国防部副部长鲁迪·德莱昂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一行动扰乱了指挥链，削弱了军事准备，并损害了整个军队的士气，”他补充道，“它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可能导致军队进一步政治化，并迫使高级无党派军官将政治置于职责之上。”

新任国防部长赫格塞斯在声明中写道：“在特朗普总统的领导下，我们正在建立新的领导层，将我们的军队集中在其威慑、作战和赢得战争的核心使命上。”

四、对外引起欧洲及盟友的深度疑虑与战略转向

特朗普对美军高层进行大规模人事调整，即所谓“大清洗”，不仅对美国国内政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也对欧洲及其盟友产生了很大冲击。

对于欧洲而言，特朗普的这一行动无疑加剧了跨大西洋关系的不确定性。法国、德国、英国等欧洲主要国家的高层及媒体对此反应强烈。

法国方面，高层可能担忧美国在全球战略中的立场转变，尤其是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政策可能对欧洲安全架构造成的冲击。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巴黎紧急召集欧洲主要领导人讨论应对特朗普政府的策略时，表现出对美国政策的强烈不满。他的顾问对《卫报》表示：“欧洲人需要为我们的集体安全做更多、更好、更有条理的事情。”法国媒体普遍关注特朗普对美军高层的清洗是否会影响北约的团结与协作，以及法国在欧洲防务中的独立角色是否会受到挑战。

德国高层则更加关注美军在欧洲的军事存在变化。特朗普的行动则让德国担忧美国对欧洲安全承诺的可靠性，进而影响德国在北约及欧洲防务一体化进程中的决策。德国媒体对此进行了深入报道，并呼吁欧洲加强自主防务能力。

英国首相斯塔默虽然呼吁欧洲与美国保持团结，但也对特朗普政府的单边主义表示担忧。他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表示，英国将努力使美国和欧洲团结一致，但同时强调“欧洲必须在北约中发挥更大作用”。英国《卫报》指出，特朗普的政策让欧洲感到被抛弃，欧洲各国需要重新考虑自身的战略自主性。

此外，欧洲各国媒体也纷纷发表评论，对特朗普的这一行动表示担忧。他们认为，特朗普的“大清洗”行动不仅加剧了美国国内政治的不确定性，也可能对跨大西洋关系产生深远影响。

此前，欧洲媒体普遍对特朗普的政策表示担忧和批评。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指出，万斯的言论让欧洲领导人感到震惊，欧洲需要重新审视与美国的关系。德国《明镜》周刊则认为，特朗普的政策正在将欧洲推向“战略自主”的道路。英国《卫报》也强调，欧洲需要在军事和外交上更加独立，以应对美国政策的不确定性。

五、对五角大楼及美军意味着什么

● 战略方向重大转向

特朗普此次清洗行动预示着美军战略方向的重大调整。未来，美军可能会更加聚焦于“美国优先”的战略目标，减少对“政治正确”的关注。此外，特朗普可能会推动美军在全球热点地区的军事行动更加激进。

● 组织结构大调整

清洗行动不仅限于高层将领，还涉及五角大楼的文职人员和军事院校。特朗普计划五角大楼裁减约8%的文职雇员（近8万人），并削减未来五年每年8%的国防预算。此举虽以“提高效率”为名，但可能削弱后勤支持与战略规划能力，并加剧内部动荡。

● 内部动荡与士气损害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清洗”在美军内部造成很大冲击，并引发严重分歧和担忧。部分与特朗普关系密切的将领表示支持，但多数军方人士对清洗行动表示担忧，认为这可能导致军队内部的动荡，影响士气和凝聚力，甚至可能削弱美军的战斗力。一位匿名的五角大楼官员表示：“特朗普的清洗行动可能会削弱军队的稳定性和战斗力，尤其是在当前全球安全形势复杂的背景下”。

● 国际关系的不确定性

特朗普对军方高层的清洗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盟友对美国的军事承诺和战略方向感到不确定。这种不确定性可能导致盟友重新评估与美国的关系，并引发欧洲对美国安全承诺的怀疑，加速欧洲推动“战略自主”进程。德国总理默茨甚至表示“对美国的未来不抱幻想”。他主张摆脱欧洲对美国的依赖，重建德国的国际地位，让德国成为“一个我们可以再次为之骄傲的德国”。

● 对中美军事关系的潜在影响

凯恩缺乏处理大国战略博弈的经验，而特朗普既希望在西太平洋施压中国，又试图“避免激怒中国”。若凯恩在忠诚与战略理性间失衡，可能加剧中美军事误判风险。前任参联会主席马克·米利曾因私下向中方保证“避免冲突”遭特朗普抨击，凯恩未来或面临类似困境。

六、美军重构与全球战略格局的连锁震荡

特朗普对美军高层的“大清洗”，本质上是其“美国优先”意识形态与权力控制需求的双重驱动。通过清除被视为“政治正确”代表的军方高层，特朗普试图重塑军队价值观，强化对军事机器的直接掌控，并推动美军战略方向从“全球干预”转向“本土威慑优先”。这一系列调整对美军及国际秩序的影响深远且复杂：

● 美军内部的结构性挑战

高层频繁更迭、预算削减与文职系统裁员的叠加效应，可能削弱五角大楼的战略规划与后勤保障能力。军队专业性与非政治传统的动摇，或加剧内部士气危机，长期损害美军战斗力。

● 国内政治极化加剧

清洗行动进一步激化两党矛盾：共和党将其视为“拨乱反正”，民主党则警告“军队政治化”的致命风险。这种分裂不仅威胁军政关系的稳定性，也为未来政策延续性埋下隐患。

● 跨大西洋信任危机

欧洲盟友对美军高层变动的深度疑虑，加速了北约内部战略自主倾向。法德等国强化防务一体化的表态，折射出对美国安全承诺的信任赤字，可能重塑未来美欧权力平衡。

印太战略的模糊性与风险

● 尽管文中未直接提及日韩澳等国的具体反应，但特朗普政策对“西太平洋优先”的倾斜与对华矛盾态度，迫使印太盟友在安全依赖与经济利益间重新权衡。若美军高层因“忠诚度”测试而丧失战略理性，可能加剧地区误判风险，动摇盟友对美国“延伸威慑”的信心。

● 全球霸权逻辑的转型

特朗普通过清洗行动传递的信号清晰：美国军事力量将更聚焦于本土利益与短期威慑。这种转向或削弱美国全球领导力的道德权威，促使多极格局加速形成。

总之，特朗普的“大清洗”不仅是美军人事震荡，更是美国全球战略收缩与内政极化的缩影。其代价可能是美军战斗力的隐性损耗、盟友体系的松散化，以及大国竞争风险的不可控升级。未来，如何在“美国优先”与全球责任间找到平衡点，将决定美国军事霸权能否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