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唱《我的滑板鞋》的人经历了什么?

作者 | 一只小蘑菇

来源 | 大象放映室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是魔鬼的步伐,是魔鬼的步伐,是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摩擦摩擦。

时间倒回十年前,2014年,一首叫《我的滑板鞋》的神曲横空出世,荒腔走板的唱腔,魔性鬼畜的歌词,迅速引起了整个社会的狂欢。

一夜爆红的除了这首歌,还有它背后的作者。

一方面,凭借着歌曲的爆火,他接商演、出唱片,频频出现在聚光灯下;另一方面,又因为台风诡异、旋律洗脑,被大家疯狂嘲讽。

但慢慢地,事情出现了一轮又一轮的反转。

漫天的嘲讽声中,有人盛赞《我的滑板鞋》歌词写得极为深刻,堪称大师。

导演贾樟柯说:

《我的滑板鞋》把我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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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窦文涛表示自己很喜欢这首歌:

我必须跟大家严肃地说我很喜欢这首歌。

接着,事情越来越让人费解,他一会说自己来自台湾基隆,一会又说来自异域古拉格,却操着一口浓厚的汉中口音;他说自己是90后,却偏偏满脸是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之后的他,在舆论潮头和现实世界中反复沉浮,在那短暂的爆红过后,经历着一连串的咒骂、孤独、惊惶和暴击。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年后,他就因精神分裂症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在中国互联网文化史上,他的爆红,以及之后遭受的一系列经历,堪称一部大型黑色幽默连续剧。

这是一个小镇青年误入名利场,又被赶出来的故事,他是中国进入互联网时代后的一个网红标本。

他是庞明涛,另一个名字叫——

约瑟翰·庞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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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做这一期,我们有过很多挣扎,最大的挣扎来自于,不知如何评价。

我们不希望视频发布后满屏都是对他的嘲讽、奚落,也更不希望大家把他当成大师,甚至梵高,因为他本不是。

他的人生已经有太多错位了,而他毫无为自己纠偏的自觉和能力,从意料之外地冲上云端到不断下坠;从童年幻梦变成美梦,美梦变成噩梦,就旁观者而言,这一全过程都十分残忍。

但如果说,庞麦郎是一个受害者,那他又绝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他虚荣、撒谎、违约、专业能力不达标,甚至打伤父母等等。

但只是一味叉着腰审判,或者只是拼命展现他的怪诞,都是无意义的,我们更想探索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样。

成长过程中,我们似乎也能遇到这样的人,一个村里,一个班里,其他人都那么合群,互相能心领神会,彼此开玩笑也能掌握微妙的分寸,而他说的话、做的事,总是那么笨拙、不合时宜,让人觉得费解,他们也常常受人欺负、被人嘲笑,让人觉得怪诞,又有些心疼。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然,一个人性格的成因太复杂了,即便是亲生兄弟性格也可能截然相反,但可能还是能找到一些共性。

一是贫穷带来的自卑,但这不是全部,二是原生家庭沟通的贫乏,和爱意表达的缺失,这也不是全部,最关键的,可能是他们特别不幸地,错失了每一次修正性格的机会。

成长过程中,大部分人是在被肯定和被否定中交替长大的,因为他们感受到过被肯定的快乐,所以在偶尔的打击中,往往也能转化出积极自强的力量,性格中那些负面的能量也因此被修正。

而有些人,在与外界接触时,就是始终处在恶性循环之中,他们就是如此不幸地,在每一次伸出触角时,都受到了电击,他们几乎从未感受过被肯定的快乐,所以在受到打击时,也就失去了把负能量排解和转化的能力,错失了一次次修正性格的机会。

于是,他们陷入了一种终日的警觉和恐惧之中。

对外界,他们极不信任;对同类,他们充满防备。他们总觉得别人要害他,所以一言不合就要绝交,有时他用谎言包装自己,那只是怕别人看不起他;有时他张牙舞爪,恰恰是为了掩饰内心紧张。

对于这个世界,他们从来没有放松过,无论和谁打交道,他们都觉得,如孤身入敌营。

这是一个人最让人心疼的,最大的不幸。

除了自身成长带来的性格因素,庞麦郎有时行为之怪的背后,也有时代的印迹。

庞麦郎的童年是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度过的,当时城乡之间巨大的物质差距,让他从小就生活在对城市、城里人的想象和仰视之中,所以,庞麦郎会如此忌讳自己的农村身份,怕记者找到自己的农村老家,不承认农村的父母,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和城里人相提并论。

在他心里,有一条界限分明的鄙视链,那就是,农村不如城市有档次,大陆不如台湾有档次,台湾不如欧美有档次。而他认定,自己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所以他说自己是台湾人,从小在欧洲学音乐,梦想要当国际巨星。

他认定的档次背后,对应的正是当时不同地区的经济水平。经济,潜移默化地决定了庞麦郎的价值观,而且根深蒂固。

庞麦郎的想法在当时也并不是孤例,当年的哈韩、哈日、对欧美文化的崇拜一浪接一浪,背后都是经济因素决定。

经济水平的高低,是最有效打击或重拾一个民族自信的根源,庞麦郎代表了当时某种时代的情绪。

总的来说,庞麦郎的故事,是个让人怅然若失的故事,即便在偏远封闭的农村里,他们也是不合群的那一个。

童年时,他们形单影只,一无所有;长大后,他们走进城市,寸步难行。因为从小不讨喜,没有朋友,于是总觉得外界对自己不公,始终保持捏紧拳头的姿势。

他们梦想远方,渴望自我证明,当有一天,他们莫名其妙、突然地被卷进一场梦中,梦里鲜花锦簇,有曾经幻想的一切,于是,他们不愿醒来,或者醒来后看到现实一片狼藉,想尽一切努力,再回到那个梦里。

他们被一种“一定要证明自己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的信念所笼罩,于是,他们忽略了人生过程的重要性,放弃了过程的价值,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去彼岸。

庞麦郎想去的彼岸,是国际化、高档次、古拉格,但人生,不是只有那个本不存在的古拉格,也不是只有此岸和彼岸,人生是过程、是途中,是此岸去彼岸时要渡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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