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精读-4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在马克思引用这句话给批判哲学做注脚的时候,to be和not to be分别是指现实历史未完成的著作,也就是指宗教、制度和阶级本身的改良,以及观念历史的遗著,也就是哲学很显然,从书报检查制度反推一些普鲁士的政策,不难得出“德国现存制度是英法旧日的残渣”的结论,但在哲学层面,因为有黑格尔等大师存在,导致德国在思想界其实和英法可以说是分庭抗礼,有些甚至还有超出。理论比制度和现实先进的结果,就是造成了将其作为现实的继续和补充的“一种幻想”,而理论作为现实历史“观念上的延续”又作为“对无情现实的批判”的“锁链”,限制了批判的视野。也就是说,落后的现实和先进的观念共同构成了现实,而落后现实自不必说,先进观念导致的民众对先进观念描述的现实的一种幻想又使其在面对落后现实的时候自我麻醉(无论是否通过宗教),从而忽略或故意无视了这种“先进国家的先进制度”的未完成部分,也同时忽略了这种未完成部分同样包含着旧制度的“丑角”,也就是旧制度中糟粕和丑陋部分,从而忽略了现代国家机体中所存在的这个“本身的缺陷”。而且如果这个先进的新制度中吸纳旧制度的糟粕和丑陋部分的话,那说明这一部分在新制度下要么无法排除,要么在排除过程中存在利益集团的阻碍,但很显然,历史法学派等理论人士们在当时发表出来的观点,无论是否定这种观念,还是使得这种观念变成现实,实际上都注定了这种“对尘世的批判”不可能完整和彻底“德国的法哲学和国家哲学是唯一站在正统的当代现实水平上的德国历史”,这个论述的前提是英法和普鲁士互动的结果,而马克思所提到的批判和革命,也就是在被“当代现实”所同化的“世界历史”框架下的。马克思在后面也做出了解释:“他们(普鲁士/德国)的未来不能局限于对他们现实的国家和法的制度的直接否定,也不能局限于他们观念上的国家和法的制度的直接实现”。而结合前面所说的观念和现实之间的关联性,就不难得出这种“观念上的制度”的直接实现,实际上是建立于之前提到的“先进国家”,也就是邻近的英法的制度的实现之上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实践实际上也就是对本国制度的一种直接否定,进而重走一遍英法的老路这一点倒是和我国的河殇派很相似。在改革开放以后,一部分50、60后在应当作为中坚建设力量的青年时代从被迫的闭关锁国走向了和解与开放的过程中见识到了自己建设的东西和世界水平的差距,在这个水平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建设是无用的,直接引入别国先进的科技乃至引入别国“之所以能形成该先进科技的原因”,也就是“先进”的制度就好了。再加上中央对文革的否定,导致了他们错误的认为这也是对文革批判“造不如买”和“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否定,在这个否定之否定之上,他们也就默认了这种全面投降的路线才应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必然路线,没有从别国的历史,乃至自身被压迫的历史上寻找自己应该走的独立自主的道路,却反而否定了这种独立自主的道路,那么在90年代中美关系遇冷,00年左右的金融危机,10年左右的美国全球布控反恐战争对经济的损害和现在的贸易战期间会有这些人培养出来的徒子徒孙和他们传教的信众的投降论调也就毫不奇怪了这也就像是马克思所说的,实践政治派往往否定意识形态对国家道路决定的重要性,无论是中国的还是马克思时代的普鲁士的,他们否定哲学,批判哲学,不过是认为哲学是“无用”的。“认为只要嘟囔几句陈腐的气话,对哲学的否定就实现了”,“认为哲学低于实践和为实践服务的理论”。但“忘记了现实的生活胚芽一向都只是在他们的脑壳里萌生的”。对英法而言,先发工业国可以不断的利用殖民地和海外市场试错,然后将自己的成功经验带回本土,进而在经济上压榨尚未开始或后发的工业国。而后发工业国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上不如先发的工业国,那么就必然会在制度层面去寻求解决的办法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完全引入国外的制度,进而试图在制度上将本国和先发工业国趋同,而达成生产上也将本国和先发工业国趋同,但这个尝试是注定会失败的。为什么?因为无论在马克思所处时代的欧洲和殖民地市场,还是现在的全球市场,由于生产力尚未达到极大发展,生产关系也有所束缚,那么市场这个蛋糕就不可能是无限可分的。而资本家的特性又注定了他们在市场上必然倾向于多吃多占,甚至不是自己的也要想方设法的占领。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为了300%或者以上的利益,他们甚至可以出卖绞死自己的绞索,那么后发工业国引入制度对市场的占领无疑就是极其危险的。而先发工业国的统治阶层里的布尔乔亚们必然会设计出一种似是而非的制度形态,使得后发工业国获取了这种制度形态之后,其国内的生产不至于威胁到自身,甚至可以利用这个制度来反向改造这个国家,使其成为自己的原料获取和产品倾销的基地。那么最简单也最直观的办法,就是输出民主自由。当然,这也是经过了数百年的试错,以及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皇冠落地和殖民地独立之后,资产阶级争取到了自主权,也正视了无产阶级的庞大能量之后设计出的最好的制度,阿拉伯之春,东欧剧变,拉美经济空心化等等,都造就了美国这个经济体对全世界吸血的现状。在经历了这些历史的教训之后还不加以吸取,还迷信于民主自由制度的表象,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了另一个解决办法就是设置关税壁垒,乃至闭关锁国,并以强力的集权体制来寻求本国产业的刺激和促进。马克思时代拿破仑三世掌权之后的法国,为了迎头赶上英国的工业化实施的这个政策,虽然因为拿三本身“为伯父报仇”和扩大领土的需求的欲望使其在穷兵黩武中失败,但拿三执政的18年间,却是法国自大革命以来发展最迅速,工业基础打的最扎实的18年。这18年的建设,甚至超过了第二、第三和第四共和国加起来的成就;将各邦联的经济集合在一处,最终在政治上也达到了集权的普鲁士,和英国交好以获取工业化的资源,在国内也同样设置经济壁垒,甚至“用鞭子抽那些工厂主们生产”,最后凭借自己和法国不相上下的工业能力以及更强的动员效率从被拿破仑打的四分五裂的状态到获取了长达40年的欧洲霸权这个飞跃式的奇迹;一战以后赔款赔掉底裤的魏玛共和国在被第三帝国终结之后,德国国内采取彻底的计划经济,对外则依旧利用英法对社会主义苏联和新崛起的美国的忌惮获取支持和对他们在东欧扩张的绥靖,进而在领土上获取了工业基地,在资源上获得了援助,最后开动战争机器甚至趟平了法国,而同样利用美援和岛国天然的封闭性进行集权和极度压榨本国农民以供自身工业体系建设的日本,也在开动战争机器的初期甚至压过了当时已经获取了全部英国海外殖民地军港,成为世界老大的美国一头;而新中国则更不必说,在强敌环伺的状态下,通过抗美援朝、对印反击、边境线和苏联对峙等战役对外将政治、经济和军事入侵挡在国门之外,对内利用苏联援助和后期被迫闭关锁国期间的全民生产计划强行调动起几亿人在三十年内达成了基本建设完成全工业体系的奇迹,这也是改革开放以后能加入五常并利用自己全球最大消费市场左右逢源浪到现在的根本原因。挺过了几次大的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现在经济走势疲软,但美国又自己送上了关税壁垒这个蛋糕,简直就是瞌睡遇上枕头,虽然对外号称要打,但兔子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到什么程度呢——我自己搞关税招人恨,你搞关税我来配合,一方面还能获取老欧洲对你的忌惮从而给我订单,这多开心啊跑题了,回头来说实践政治派的问题,他们之所以否定哲学是认为哲学对现实无用,但哲学却往往要在成为现实之后才能被否定,空泛的否定只能成为一种毫无意义的空谈。而反过来,马克思也指出了起源于哲学的理论政治派的错误,他们“认为目前的斗争只是哲学同本国世界的批判性斗争,没有想过迄今为止的哲学本身就属于这个世界,而且是这个世界的补充”,这种标准必然会导致他们“停留于哲学提供的结论,或者将别处得来的结论冒充为哲学的直接结论,尽管这些结论只有借助于对迄今为止的哲学的否定才能得到”,而对自身反省不足。而其中提到的“不消灭哲学,就能使哲学成为现实”,实际上也就是指不将他们这种停滞于哲学本身的思辨进行改造,那么哲学就永远只能是空想。中国古代也有类似的例子,王阳明创立心学之后,和同为儒学分支的理学整日坐而论道,争吵不休。将这个争吵带入朝堂,便是人事倾轧,事情都给耽误了,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从实际层面出发,使得自己的哲学能现实化,进而修补这个理论在现实化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而是停滞于空泛的否定,或者哲学本身的思辨。王阳明提出心学的时候就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提出了“知行合一”,在嘉靖年间尚且能够传承下去,但到了万历年间就已经流于表面。心学门人攻击理学往往基于对现实的抽象,而这种对现实的抽象却没有能带来他们对自身的反思,反而让他们在攻击理学派的过程中也延误了自身的反思和进步。将“知行合一”原则弃如敝屣的结果,就是为什么心学门人到最后比理学更废物,“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托词水太凉”的缘故。而重新捡起“知行合一”这个批判的武器的毛泽东,结合现实写出了《矛盾论》和《实践论》,一方面通过对哲学本身的矛盾进行辨证的分析,进而指出哲学存在的问题,从而消灭停滞在自己本身的哲学思辨,一方面通过对实践中的哲学应用的理解使得哲学成为现实执行的意识形态总依据,而在执行中,也是完全根据实践经验进一步归纳,不是错误理解和脱离现实的费尔巴哈,更不是置现实于不管不顾的黑格尔,那么本土化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支持也就基本完成了,而这个本土化而不是引入外来制度以改造本土,也就必然会获得成功,进而引发“奇迹”,这个“奇迹”也完全是通过对宗教的批判延伸的对现实和哲学的批判带来的人本身的作为,无需借助任何“神明的伟力”,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宗教传统熏陶下的现代国家对无神论中国如此恐惧的根本原因——从君士坦丁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想象人的力量超过神的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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