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家五星级酒店,是这个香港人搞的
十年动乱结束后,来内地探亲旅游的外国游客、海外游子和港澳同胞越来越多。
有个统计,1976年北京一年接待的外宾不足2万,但到了1980年,外宾人数一下猛涨到28万。作为侨乡、祖国“南大门”的广东,来访的外宾人数则从1977 年101423人上涨至1979年的206797人,三年内涨了一倍。
这时有个尴尬的问题出现了,就是内地的接待能力捉襟见肘,包括北京、广州、南京和上海在内的大城市的宾馆,明显不够用了。更重要的是,管理和接待水平也相当原始、落后。
为了应对不断增加的游客,当时国家做出了一项重要的决策。没想到,这为中国吸引和利用外资意外地打开了一扇门,也为改革开放开了个好头。
这是中国改开史上非常有趣的一段故事。期间,港商霍英东起了重要作用。
回乡
1978年10月,霍英东带着全家,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番禺县。
尽管自60年代开始,他几乎每年都会来内地参加国庆观礼、体育比赛或洽谈贸易,但带着全家寻根问祖还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他已是蜚声海内外的知名港商了,且以与内地“走得近”而著称。
他们全家人来到番禺县后,受到当地政府和老乡最高规格礼遇:政府出动红旗牌轿车迎送,道路两旁还有大量民众夹道欢迎。
霍英东
老乡的热情,外加蔗林、稻田、桑葚和鱼塘构成的田园风光,让霍英东倍感窝心、如沐春风,不停地赞叹家乡的风景和人情。
但在高兴之余,他也发现了,家乡竟然连一栋像样的楼房都没有,全是低矮破旧的茅屋和平房。这与当地政府特意安排红旗牌轿车迎送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家人来到番禺县市桥镇时,他的儿媳朱玲玲问负责接待的番禺姑娘:“哪里有洗手间?”结果姑娘给她端上来一盆热水,热情地说道:“喏,你可以洗手啦!”
当时内地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洗手间即厕所。姑娘的举动惹得霍家人笑了半天。不过霍英东笑不出来,内心的酸楚反倒更加深重了。
到了夜里,番禺县委把霍家人安排进县里最好的招待所。
当他们一家人住下后,才发现这号称最好的招待所,洗缸连个活塞都没有,只能用暖水壶的软木塞代替,洗手间还有一股冲鼻的尿骚味,抽水马桶则积了一层厚厚的黄垢。
这当然不是家乡人故意怠慢霍家人,只不过这已是当时番禺最好的住宿条件了。
其实当时不仅番禺如此,即使在北上广这样的大都市,也找不到像样的宾馆(酒店)来招待“外宾”。
历经十年动乱的中国,涉外饭店非常少,首都北京,也只有7家涉外饭店,床位5200余张,实际达标的仅1000张左右,关键服务和管理水平也远远跟不上。
当时窘到什么程度?
很长一段时间,来北京旅行的外宾,一下飞机,先被拉到景点游览,晚上再到饭店等床位,安排不下,再送到北京郊区、天津,甚至空运到南京、上海住宿。有些客人不愿意折腾,坐在北京饭店的大堂等床位,就像现在餐厅等座差不多。
北京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亦可想而知。比如当时的桂林,因为声名在外,许多海外侨胞和港台同胞都愿意去看看,怎奈每次都会因为住宿条件简陋,让旅游体验大打折扣。
当时有个段子:“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到桂林住地下!”
过去的招待所
涉外招待条件差,影响对外交流,在改革开放之前还不算大事,毕竟来的外宾不多,而且大多也不是来投资做生意的。可改革开放后,这就成大问题了,弄不好,直接影响外宾们的投资兴趣,而改革开放之初,咱们国内资金稀少,吸引外资可是重中之重啊。
对于广东来说,还有个大问题,就是自1954年创办的广交会,作为改开之前为数不多的对外窗口,每年都要接待大量来华做生意的外宾,宾馆不足,自然容易“招待不周”。
1979年春交会,来穗客商达到2.53万人次,远远超过广州的接待能力,结果在春交会开幕前夜,出现了无房安排客人的窘况,客商对此非常不满,纷纷向外媒吐槽。
这是改开之初,国内外对这类事都非常敏感,一些西方媒体趁机大肆炒作,唱衰我们的改革。
可以说,尽快提升国内旅游接待能力、建造更多更好的涉外宾馆,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外资
栽好梧桐树,才能引得凤凰来,其实早在1977年邓小平刚刚复出那会,他就已经意识到,建设涉外旅游酒店,对打开国门迎接来客相当重要。
当年11月,他去广州视察,指出十年动乱之前全国侨汇才3亿美元,现在广州就有4亿多,所以广州才是国内第一口岸。但与此同时,他也毫不客气地说:有位华侨对广州的旅游事业提了不少意见,说我们的建筑大而无当,还说住房里不能放痰盂、不要设蚊帐。
搞不好旅游接待,会让外宾望而却步,但只要搞好了,给外宾好的印象不说,本身也能赚钱,每年挣二三十亿外汇不是问题,再用这些外汇购买大中型机械、科技设备,何乐不为呢?
可问题是,要怎么建高档宾馆呢?当时国内的情况是,既缺人才,也缺管理技术,更缺钱。
为此,邓小平也有指示,1978年10月,他对民航总局、旅游总局的负责人说:“利用外资建旅馆可以干嘛!应该多搞一点。”根据邓老指示,国务院很快成立了以谷牧、陈慕华和廖承志为首的“利用侨资外资建设旅游饭店领导小组”。
所以当时的想法,就是利用外资,解决建旅游酒店缺人缺技术缺钱的问题——事实上,外资是解决改开之初大部分问题的基本手段。
该小组的办公室设在旅游总局,办公室主任由时任旅游总局局长、革命年代曾创办过广大华行的卢绪章担任,常务副主任则由旅游局副局长庄炎林担任。
为了建饭店,专门设立如此高规格的领导小组,应该说非常罕见了。
关键这小组的领导者也是副总理级别及以上的官员,这在过去从没出现过,由此可见,当时国家对这事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小组的领导者之一、侨办主任廖承志,曾对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庄炎林说过:“要改革开放,就要解决旅游饭店问题!”
换句话说,当时的领导者,是把建设旅游饭店当成改革开放“基础条件”来对待的,没有好的旅游饭店,改革开放这件大事就要严重受阻。
今天回头来看,当时中央为何会如此高规格地重视建设旅游饭店,除了我们前面说到的为了更好地迎接和招待外宾、本身也能赚外汇外,其实还有个原因:
旅游饭店作为最直观的建筑物、外宾来到内地的最先接触的事物,具有非常重要的示范作用,假如通过引入外资把饭店建设好了,那其他行业引入外资也就水到渠成了。
打个可能不恰当的比喻:
好的旅游饭店,会是改革开放中“利用外资、对外开放”最好的广告和名片。相反,坏的旅游饭店,就是招黑。
说到这儿,我们必要了解下改革开放之前外资利用的情况。
我们都知道,改革开放,起始于1978年12月18日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会上提出“对内改革,对外开放”政策,还提出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具体到利用外资,咱们国内第一部规范外商投资的法律《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则要等到1979年7月8日才正式颁布实施。
这意味着,国家提出利用外资建设旅游饭店之前,是没有具体外资利用的法律法规科可依凭的,一切只是摸着石头过河。
很多人以为,改革开放之前,我们国家就一直处于绝对的封闭状态,不存在任何利用外资的情况,其实不是这样的。
新中国利用外资的历史,可一直追溯到建国之初,即使是十年动乱期间,我们也有引入外资的情况,只是体量比较小,真正完全封闭的时间极短——主要指上世纪60年代末,我们断绝了外援,以“既无内债,又无外债”为尚。
随着1972年尼克松访华、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咱们国家就又开始引入外资了,而且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资金。
1972年,在陈云的推动下,国家开始尝试办理短期外汇贷款业务。第二年5月,为了推动该业务,国务院还颁布了《短期外汇贷款失信办法》,截止1973年,共筹措外汇资金10亿美元——主要用于发展远洋舰队了。
当然因为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支撑,当时引入外资确实非常困难,具体实施者往往冒着极大的风险,甚至还会被人扣上“汉奸”的帽子。
1973年,时任央行副行长的乔培新,向主管经济的陈云汇报,搞外汇可能触碰“自力更生”方针,陈云鼓励他:
“你说的是一个合法不合法的问题,一个规章制度问题,我看,首先要弄清楚是不是好事。只要是好事,你们就可以找出一个变通的办法来讨论。”
——这是咱们国家老一辈改革家典型的实用主义高超智慧。
尽管如此,没有明确的政策法规出台,压力还是不小的。1977年《人民日报》曾警告:
利用外资必须坚持“两个不干”,不允许外国资本家开发资源,不允许与外资联合经营,也不允许向外国贷款。
实际上,一般老百姓因为受过去政策影响,也接受不了利用外资。即使《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颁布实施后,基本的舆论风向也在很长时间没能完全扭转过来。
所以法规颁布实施后,一开始全国才批准了6个合资项目,而且都是餐馆、养猪场、照相馆这样的小项目。
1979年,时任副总理、分管对外经济贸易工作的谷牧,前往日本谈下一笔为数500亿日元的贷款,这是改开后第一笔外国贷款。
谷牧母亲从电视上看见儿子访问日本,还跟日本人签约,拿着拐杖敲着地板骂道:“你去那个地方干啥?汉奸、汉奸。”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引入外资建好旅游宾馆,就显得意义非凡了。
“利用侨资外资建设旅游饭店领导小组”成立后,当时确定了在四个城市兴建八座旅游饭店的计划。这四个城市,分别是北京、上海、广州和南京。
洽谈
因为受到回乡见闻的刺激,霍英东本就有给家乡援建宾馆的想法。
所以回到香港不久,他就捐出了300万港元,参与了祖籍同为番禺的港商张耀宗、何贤和何添兄弟援建的番禺宾馆。
但这个项目是以捐款的方式兴建的,与引入外资,并让外资赚到钱、实现双赢的投资不一样。
霍英东出身底层,早在50年代朝鲜战争那会,他就曾打破西方海禁偷偷往内地运送物资,而且在文革结束前就曾代理内地的石油卖向全世界,当然也都是在商言商,但他自此与咱们内地走得很近,被视为“爱国商人”。
所以在中划利用外资建设旅游饭店时,首先想到的也是霍英东这样的爱国港资。
早在1978年国庆节前夕,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廖承志,就邀请了包括霍英东、李嘉诚、利铭泽、彭国珍等在内的一众港商,到北京商谈,并与邓老会面。
廖承志
而且因为霍先生声名在外,如果他能参与,对于众多港澳商人也有极强的示范效应。所以从中央到广东省、广州市的领导都大力支持,曾多次与霍先生洽谈。
但因为各种顾虑,其实与港商的洽谈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廖承志一度非常焦虑,曾给卢绪章写信说:“广州的霍英东一项,无论如何争取它能够谈成”。
本就充满爱国热诚的霍先生,本身当然非常乐意参与。但国内的一些制度障碍,也让他有所担忧。
他深知“投资办宾馆主要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所以他曾提出,不如还是像建番禺宾馆那样、以捐赠的方式在内地建宾馆。
但当时咱们内地这边的领导坚决不同意,认为这样影响不好,容易让外界以为,咱们改革开放就是向海外同胞要钱。
由此可见,当时咱们国内改革先行者的头脑是非常清楚的,吸引外资建宾馆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建一座可招待宾客的建筑物而已,而是需要通过这事打开改革开放吸引外资的大局面,不仅要建,且必须建好建完美。
但这样一层意涵,毫无疑问也给了霍英东先生巨大的压力,内地实际是把他和他即将投资的项目,当成改革开放先锋和外资利用的标杆来用。所以他曾感叹说:“搞到自己体无完肤啊!”
因为过于艰难,经过八轮洽谈,双方最后才达成了初步共识,霍先生准备在华侨较多的广州兴建一座高标准的现代化宾馆。
共识达成后,1979年1月23日,双方签订了意向书草案,4月5日就获得国家最高层批复。
这份意向书表明:
双方将以10万元港币一个房间的标准,共建体量为1000-2000个房间的大型宾馆——说是共建,其实当时因为国家缺钱,所以主要还是由霍英东方单独筹建的。
具体安排是这样的:
霍英东出资5000万港元,另一位港商彭国珍出资1250万港元(彭在1983年病逝后由霍英东买下),同时广东旅游局出资400万人民币,并以宾馆名义向中国银行广州分行贷款3631万美元。
协议还规定,合作期限为15年,保证霍英东方获得收益4000万美元,获利不足,延长合作期。
这座具有改革开放先锋意义的宾馆,就是如今广州的地标性建筑、位于沙面的白天鹅宾馆。
白天鹅
白天鹅宾馆的建造和管理,说起来也是非常曲折的。期间所遇困难,也比一般的宾馆建设所遇困难要大得多,对建造者而言简直如履薄冰。
原因也简单,刚我们说了,这个项目的意义非同一般,是改革开放外资利用的标杆和示范项目,它就像是奥运会的开幕式,不能出岔子而且必须优秀。
“筹建白天鹅宾馆,我们要面对的不是资金问题,也不是技术问题,我要建设的是全‘开放型’的高级宾馆,这间宾馆既要保持中国传统的风格,也要体现‘改革、开放’的特色。”
多年后,霍英东接受采访时如是说。
为了这个目的,霍英东提出了“三自方针”:自己设计、自己施工、自己管理。
先说设计。
当时白天鹅宾馆的设计,是通过内地和香港建筑师“竞争上岗”的,最终交给了建筑大师佘畯南、莫伯治,并在多个方案角逐中确定了腰鼓型设计方案。方案确定了,按照惯例,要交给有关方面审查。
结果不审不要紧,一审就出了问题。多个部门参与审查、其中国防部也参与了,并且提出在白天鹅宾馆顶楼天台安装高射炮。
理由是,当时中越边境线正发生大规模武装对抗,而广州处于中国南大门,高层楼顶安装高射炮,有利于加强防空。
另外,因为多年大锅饭习惯,还有一些专家建议加盖工人宿舍、饭堂和放置单车的地方。
这些要求让霍英东非常尴尬,最后还是时任中共广州市委第一书记的杨尚昆的表态解了围,并迅速通过了设计方案。
事实证明,佘畯南、莫伯治的自主设计方案,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最终成了经典,连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也赞叹不已。
宾馆外表通体乳白、矗立似玉屏、展翅如天鹅,而内部“故乡水”园林设计,也充分体现了中式特点,触动无数海外宾客的归乡情。
白天鹅宾馆
再说施工。
当时国内除了能提供一些基本的砂石外,宾馆建设所需要的空调、电梯、灯饰,小到杯、碗、盘、碟、牙膏、牙刷、拖鞋,大大小小物品不少于10万种,大多都是需要境外采购的。
但境外采购,在当时非常麻烦,每采购一样东西都需要经历十几道审批程序。为此,霍英东只能亲自上阵“督战”了,有段时间他几乎天天趴在工地。
为了打破过去大锅饭时代养成的磨洋工,他一律采用“承包”方式批给各个工程队。其实当时很多内地工人都没听过“承包”这个词。
而为了加快进度,他还想了个办法,就是工程建一半的时候便开始营业,倒逼工程队加快速度。
这在过去的中国,是从没有出现过的工作模式,完全是“资本、市场”式的。这对后来的工程建设有开风气之先的作用。
最后说说管理。
当时国内没有星级酒店,酒店工作人员也没有服务意识,他们甚至理解不了为何要对有钱人和颜悦色,为何要给外国人端盘子。
所以当时最好的办法,是将酒店委托给外国的酒店管理集团。
但为了实现自主管理,霍英东决定以每月3万美金的高薪,聘请外国酒店管理者进店培训,同时礼聘香港酒店管理家前来指导员工,并多次安排酒店主管前往香港大酒店见习。
另外,在白天鹅工作,工资肯定比较高,但是绝没有当时流行的“编制”,也没有宿舍、大锅饭食堂,完全是市场化的竞争上岗,干得好工资多,干不好要走人。
总之,通过三自方针这么一折腾,一个现代化的高级酒店,也就慢慢有了雏形,并最终在内地生根发芽、开花散果了。
标杆
白天鹅宾馆建起了后,霍英东还干了一件破天荒的事:向公众免费开放,就是无论是谁,就算不在店内消费,也可以进店参观、休息。
这个措施,在当时住个酒店都需要单位开介绍信的时代,是非常大胆的尝试。
因为封闭太久,好奇的人多,一旦放开,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而且广州此前就有过类似的“前科”,广州海珠广场安装过一盏太阳灯,吸引来大量市民,结果出现踩踏,酿成了伤亡事故。
但霍英东坚持开放。因为在他看来,建这酒店本身就是为了让内地中国人见识新事物,封闭起来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另外还有个理由,跟白天鹅的选址有关。
白天鹅宾馆当初之所以选址在沙面临珠江畔一块淤塞滩涂上(这地原来叫白鹅潭,最初签协议时,宾馆名字就叫白鹅潭宾馆,后改名为白天鹅宾馆),本就因为沙面这地在广州相对特殊。
这里以前是外国租界和驻华领事馆所在地,曾经发生过外国人不允许中国人入内的屈辱历史,还有震惊中外的“沙基惨案”。
在这里建设我们自己的高级酒店,本就有扬眉吐气的意味,如果不让普通民众进来,岂不是跟过去一样?
但开放的结果,是在此后的10天内,酒店涌入的游客暴增至近乎失控的地步,卫生间抽水马桶被游客打烂了好几个,草纸一天也要被人薅去几百卷。
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了,几周后,酒店就慢慢恢复了平静。
多年后,霍英东说道:
“那时,没有哪一家酒店、宾馆像‘白天鹅’那样让老百姓自由进来。这一步骤很重要,不单只是广州人,全中国的人经过这里来看看,都知道什么是改革开放,什么是新事物。”
高级的酒店,也是开放经营的酒店。这点很快就获得了消费者的认同。
当时有人批评酒店搞资本主义享乐,也有人批评酒店卖的东西太贵,入住率肯定不会太高。
但霍英东没理会这些,坚持市场化运营、自主定价,当时广州一碗云吞面五毫钱,白天鹅标价四元,普通市场上的啤酒外面卖四毫八分,酒店内卖两元多。
这是改革开放后最早的物价开放探索,几乎没有人看好。
结果,酒店1983年全面开业当年,就获得了1282万元盈利。而且效益一年比一年后,截止1992年,酒店8年累计营业总收入达9.2亿多元,上缴国家税金4200多万元,常年入住率高达70%。
美国总统布什、尼克松、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新加坡总理李光耀等30国政要元首入住过白天鹅。
1984年,邓小平和杨尚昆、王震一行,专程视察白天鹅宾馆。邓小平高兴地对霍英东说:“白天鹅好!比美国的还要好!”
因为优良的服务和设计,白天鹅宾馆也成为了中国第一家五星级酒店,成了真正的行业标杆,也为改革开放外资利用起了带头、示范作用。
最典型的例子,是当时为了配合南海油田开发,宾馆特意将部分客房改为公寓和写字楼,专门租给外资公司和专家。1984年初,已有7间外国石油公司在这设立办事处。
更有意思的是,白天鹅宾馆运营起来后,在它的周围也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市场。
周边的卖小公爷的商铺多了起来,一个占地6000多平的农副产品市场也在附近的清平路开张了。这个市场后来发展成广州最大的超级市场,也成为改革开放的新窗口。
白天鹅宾馆的顺利建设、开张和运营,以及它后来的出色表现,为改革开放起了一个好头,也让它成为中国外资利用的标杆,至今激发着国人向往美好生活的想象力。
余论
每次说到白天鹅宾馆,我就会想起巨石集团董事长张毓强的故事。
那是1984年,白天鹅宾馆全面开业的第二年,当时还是桐乡玻纤厂副厂长的张毓强,带着母亲给的300块钱,与同事一起前往南京、北京、秦皇岛和广州出差。
因为带的盘缠有限,一路上,他们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10多天的旅途一共才花了286.26元。有一日在广州,他们恰好路过白天鹅宾馆,得闻大名,想着进去看看,反正也免费。
一行人来到宾馆的咖啡厅,准备坐会张望张望就走人,但坐下后,实在感觉不好意干坐着而不点单,于是就把服务招呼过来,假装阔气地问道:“一杯咖啡多少钱?”
可没想到,善解人意的服务员打量了他们几个人后,微笑着说道:“你们可以在此休息一下,不用点单。”
这事给张毓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26年后的2010年,已经登上全球富豪榜、成为亿万富翁的他,在桐乡开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就选择了白天鹅宾馆的管理模式。
所谓善因善果,大概指的就是这意思吧。
一家酒店或企业,拥有好的经营理念、人性化体贴入微的文化,远不止赚钱这么简单,谁也保不齐它们会在某人的心田留下一片善的种子,待在未来开花结果。
相反,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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