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赵南元教授赐稿:露露和娜娜的伦理爆破

编者按:昨天人民网深圳频道报道了世界首例基因编辑实验,不到24小时,已有全网声讨之势。各媒体、各机构以伦理学为出发点,不仅要和实验组织方划清界限,也对基因编辑技术本身发起围剿。

赵南元教授虽然退休多年,但一直活跃于互联网,一直积极参与科学-哲学话题讨论,今日向马前卒工作室赐稿,立场鲜明地支持继续基因编辑实验,希望能给读者带来新思路。

赵南元,男,1946年生,197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1985年在

日本东京工业大学情报工学科获工学博士学位,1986年任教于清华大学自动化系,1994年任教授。

他主持过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及其他基金项目,专著《认知科学与广义进化论》获第九届中国图书奖。

露露和娜娜的伦理爆破

赵南元

(注:马前卒工作室对脱漏字句、标点符号有微调,并根据内容拟出二级标题,帮助读者阅读。其余内容为原文)

出大事了。

“近日生物医学界爆出一个大新闻,中国科学家贺建奎在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召开前一天宣布,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婴儿于11月在中国健康诞生。这对双胞胎的一个基因经过修改,使她们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这是世界首例基因编辑婴儿。”

(引自观察者网徐实文章)

中外科学界和媒体自媒体都炸了锅,大家纷纷谴责,因为此举违反了“国际公认的”科学研究伦理。例如,伦理规则说:人类胚胎研究不得超过受精后14天,只能做理论研究,不得临床应用。这下子不仅大大超时,而且是货真价实的临床应用,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怎么办?总不能把孩子抓来杀了。

贺建奎拒绝透露孩子父母的身份(这是起码的医学伦理),估计这露露和娜娜也是化名,你去把全国叫露露和娜娜的新生儿都抓起来也没用。“科学伦理”本来像一座围城,困住科学不许发展,如今露露和娜娜虽然还手无缚鸡之力,却如同一枚精神原子弹,把个科学伦理的城墙炸成齑粉,从此科学可以突围了。

当然,反对突围的科学家还是大多数,他们在城里困的久了,根本不知道围城外面的世界,于是想出了种种理由想把齑粉再筑成城墙。但这是徒劳的,因为他们的根据完全站不住脚,我们可以来逐条分析一下:

1凭什么是“十四天”?

首先,这个所谓国际公认的科学伦理是从哪里来的?其实是西方基督教与科学残酷斗争的妥协结果。西方各国都有科学伦理委员会,委员会的成员包括宗教人士和科学家,科学研究(尤其是生命科学)都要经过委员会审查,通过了才能开展研究。

在宗教势力强大的西方国家,这样做有其合理性,科学让一点权,搞个伦理委员会起到挡风墙的作用,免得那些宗教人士成天呱噪,闹得耳根子不清静。其中有老一神教,有时候还有新兴的动保邪教,管着动物实验。他们尽力掩盖伦理背后的宗教背景,将其打扮成伦理的普世价值,以至于中国一些食洋不化的仁兄原封不动的照抄过来奉为圭臬。但是扒开伦理外皮看看内容,就能发现其宗教根子。

例如这个十四天大限,为什么是十四天,不是七天或二十八天?真实理由是基督教认为人的灵魂是在第十四天进入胚胎的,但是我很怀疑拜步经(马前卒工作室注:即圣经、Bible,仿古兰经例命名)里没有这一段,因为拜步经成书的年代,显微镜还没发明,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受精?估计也是后人瞎编的。

这事搬到中国来就尴尬了,我们的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一贯不语怪力乱神,死后的世界和鬼魂之说一概列为伪问题不予讨论,十四天之说在我们这里失去了根基。受佛教的影响,民间对此倒是有些说法。

例如《聊斋志异》里有这么个故事:一个书生抬头见一个老朋友进了门,往内院里走去,内院仆人来报夫人生了个儿子。书生想起这老朋友前日死了,自己还欠他一笔钱。于是他拿出这笔钱放在小孩儿床头,每日孩子用度都从这里支出,钱用完时,孩子死了。所谓夫妻是缘,儿女是债是也。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中国人认为灵魂是在分娩时才进入人体的,不是十四天,是十个月。当年克隆人引发伦理争论,我还真见到一位高僧发表高论,具体内容记不清了,但确实和洋人的说法大相径庭。没见过中国的伦理委员会请和尚道士,恐怕请他们也不来,他们一般没有反科学的兴趣。倒是有伦理学家趟这塘混水,结果纰漏百出,自讨没趣。

再说这个不能临床应用的限制。西方人认为人是上帝造的,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基因也都是上帝定的,人类怎么可以改变人的基因,篡夺上帝的职权,简直是天大的僭越,不能容忍!但是在无神论者看来,什么上帝呀灵魂呀都是无稽之谈,这些所谓的科学伦理不是普世价值,而是十足的扯淡。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学者坚持这种伪伦理呢?很简单,他们要在外国杂志上发论文,必须通过对方的伦理审查,如果他们不及时表态划清界限,恐怕将来会被老贺连累。所以必须发表声明,表示我和老贺不一样,我是拥护宗教伦理的。

2风险有多大?

有人认为这次实验不只是伦理问题,还有技术问题。人类转基因的风险太大,和收益不相匹配,必须等技术进一步发展,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做转基因人。否则就是拿被试的人生冒险。不合乎伦理道德。

好的,我们就看看风险到底有多大,有人算过没有?我听到的都说是“未知的风险”,这一未知就大到不可计量了。其实这都是夸张,没那么大。

先讲个小故事。我有个亲戚,是个放射科的医生,有一个女儿。我妈问她怎么不再生个孩子,她说这个工作做久了生不出来了。我当时就明白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X光机的结构很简单:X射线管、患者、绿色的荧光屏、医生,四者成直线排列,对面的X射线穿过人体直接打到荧光屏上,医生就到荧光屏面前看肺里有什么,只穿一件薄薄的铅皮围裙,太厚了也扛不动。射线不断照射卵巢,久而久之,遗传突变增加,生育力就没了。(现在的放射科医生在另一个屋里看结果,幸福的多)

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开始X射线照射不多,还能生一个,再后就不生了,其间并没有一个过渡阶段,例如生个基因缺陷的孩子。我对此称之为“全或无现象”。当然,个例不表示规律,只是启发。但我们还可以看看比基尼环礁(马前卒工作室注:美国海洋核试验地),在强大的原子辐射下,周围不同距离不同剂量的广大范围内,不但没出现哥斯拉,连新的物种都没发现。日本的长崎广岛挨了原子弹,也有人做过大范围研究,未发现原子辐射影响人类遗传的证据。看来“全或无现象”是普遍的。在辐射之下或是死了,或是没事,活着而性状发生变化者鲜见。这正是诱变育种的难点,也是我们为什么说太空育种是伪科学的原因。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人的基因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垃圾基因,这些基因如果被摧毁或改变,对生物没影响。所以这类基因往往变化多端,人各不同,可以用来做亲子鉴定,也可以做进化时钟,因为他们的经时变化有一定规律。

另一部分是致死基因,这部分基因有一个突变,生物就死了。致死基因往往和发育相关,发育是个串行过程,中间一个环节不工作,个体就停止发育,完蛋了。这种基因变化极慢,有的甚至亿万年不变,生物个体之间的差别也很小甚至没有。

第三种是性状基因,被改变了物种也不会死,但是性状会变。育种主要就靠这种基因,但是与前两种相比其数量要少得多。所以在基因组受到随机突变的无差别攻击时,性状不变或者死掉的概率远大于性状改变的概率。这就是“全或无现象”的来由。

我们再看看本次基因编辑事件。人们最担心的问题是基因编辑发生脱靶现象,但基于前面这个模型,可以发现脱靶造成可怕后果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因为脱靶对基因组的影响相当于极小剂量的一次射线照射,引起的突变率可能比人类基因自然突变率还要小,主要影响垃圾基因,风险也就淹没在背景噪声之中了。就算失败,从“全或无现象”的案例看,也无非是生不出来而已。

有人不依不饶,说风险小也不行,我就要万无一失。那也不难办到,听说过无创DNA检测吗?可以在出生前作胎儿基因检查,抽血作全基因组测序。所以,更前置的方法是从分裂成多个细胞的囊胚中取一个细胞,做全基因组测序,没脱靶的话把囊胚放子宫里去。如果不方便,就干脆在一分为二时分开,各自发育,其中一个胚胎作为全基因测序用,测试没问题再把另一个植入子宫即可。总之方法很多,内行肯定有比上述所言更好的方法。

3发展拦不住

有人认为这次编辑防艾滋病基因,实在收益太小风险太大,所以不该做。我的回答是,这个要看被试者的想法。因为下次别人要编辑的未必是这个基因,可能是单基因遗传病患者求治疗。编辑一个基的因收益和风险如何评估,归根结底还得听客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判断力,伦理学家无权越俎代庖。

从这次的实践来看,编辑成活两个,有一个脱靶,正好可以验证我上面的说法。很有些人为露露和娜娜捏一把汗,大可不必,毕竟天然的受精卵着床率也不过50%,流产的也不少,普通的试管婴儿成功率也不太高,基因编辑做到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到出生后再出问题的概率比胚胎期小多了。

只要扫清了伪伦理,前途无量。

微博上看到有人问:我的男友是试管婴儿,怎么办?

将来可能会问:我的男友是转基因人,怎么办?

怎么办?比原来的他更优秀,你看着办。

201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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