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走升级路线太快，「圣阶多如狗」怎么办？

冒险-升级故事是目前人类最喜欢看的套路，首先因为它兼顾了代入感和故事延续的逻辑——读者需要新鲜感才能往下看，需要“不断胜利”的代入感才会爱这部作品。其次现在大多数读者都经历过义务教育，对“升级”这种生活模式很有感情，代入感格外强烈。所以升级是没问题的，而且往往要有很明确的“级”。

升级之后，为了保证故事足够复杂，你也不能大幅削减主线周围的配角，这好比你小学一个班40人，到了重点中学就不能随随便便减到5个人。所以“圣阶”多如（前一级）的狗，是大概率事件。等你再升一级，之前的“圣阶”甚至会不如（当前级别）的狗。这不要紧，读者很乐意看一只显圣的狗，但绝不看和上一级重复的人物设定，比如说用金锄头耕地的皇帝。

自从《凡人修仙传》后，很多人都知道在编大纲之前先出框架，但问题在于，他们笔下的高阶仙人，无论是敌是友，往往是下一级的简单放大。一级修仙者勾心斗角，打起来能扔500斤的石头；二级修仙者继续勾心斗角，打架扔2000斤的石头，三级修仙者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扔10000斤的石头……你自己都能CTRL+C V再修改几个字出新一章了，读者怎么可能喜欢？如果你能让“圣阶”显出“圣”来，多如狗又怎么样？

没错，角色的核心都是人，人必然有喜怒哀乐，必然有情有义有私心有脾气，也许很多高阶生活的确是低阶生活的放大版，但就算“真实世界”的确如此，读者不买账你也不能这么写。更何况随着“等级”的上升，不同能力和不同需求的增长率是不一样的，这其间的差异，就是破除“简单放大”感，打造“真实感”的办法。

比如说，你的主角从身高3厘米的老鼠升级成了身高三米的大象，体重倍数是100的三次方，肌肉截面倍数是100的平方，所以相对体重，肌肉爆发力下降了。老鼠可以轻松地跳上5厘米的门槛，大象就不能一下子跳到5米的高坡上，从相对尺寸来说，大象更“笨重”。这个“笨重”感就是作品应该着力描写的东西。

又比如主角生于乱世，一开始是个土匪头子，逐步升级为军阀，再升级到争天下的诸侯。这中间每个层次所需的主要能力截然不同。土匪需要悍勇和纠结死党，军阀需要纪律和协调利益，诸侯需要施政和思考战略。而且，上一阶层的优势，到了下一阶段的意义就会下降，甚至可能是发展的绊脚石，比如土匪时代的小团伙是军队正规化的障碍。这个不断自我否定，自我提升，再自我否定的过程，才是一个合理又可看的升级。

举个例子，不是玄幻，但也是“幻”——阿西莫夫的《基地》。

平心而论，阿西莫夫的文笔并不好，历史大架构也很“俗”——照抄他理解中的罗马帝国衰亡与文艺复兴史。但他为第一基地设计的升级过程非常值得借鉴：

有量化历史计算能力的谢东（也翻为谢顿）预见到了银河帝国的衰亡，为了拯救文明，他临死前在极点星上设置了一个手无寸铁的百科全书编辑部，编辑部里面有一个“轮回屋”，每隔几十年，他的影像会在轮回屋出现，宣布自己预言的正确性，宣布极点星代表的科学文明进入下一个历史阶段。所以，上面几个章节可以直接化作下面的级别：

0 心灵历史学家

1 百科全书学者

2 市长

3 行商

4 商业王侯

我摘几段文字，你就能看出每个级别下，“基地”行事逻辑的区别。

0. 心灵历史学家

——历史理论和旧帝国资源

陈开口道：“谢博士，你扰乱了帝国的太平。目前生活在银河系各个星球上的兆亿居民，没有那个能活过一百年；我们何必为了三世纪之后的事情操心？”

“我自己活不过五年。谢东道：“然而出于一己强烈的关怀；就算是理想主义罢！也可以看做我本人对一种神秘概念的认同，就是所谓‘人性’。”

“我不想费神去了解神秘的东西。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理由不容许我，把三世纪后我不可能见到的、困窘无益的未来，连同你一齐抛开，而在今晚把你处决？”

“一周以前你这么做，还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可以活到年底；今天，机会只剩万分之一。”

…………

“这个地方已经决定了。你可以悠然工作，博士，带着你的十万人在身边。银河会知道你在和危机奋战；甚至可以告诉他们，你在设法防止灭亡。”他笑了笑：“尽管很多事我不相信，但要我不相信灭亡也是很难的，所以我肯定会把实情完全告诉民众。同时，博士，你也不会给川陀找麻烦，或是搅扰了皇帝的安宁。”

…………

谢东道：“还不到时候。目前你只要知道，一个科学收容所将在极星建立。而另一个会建立在银河的另一端，我们姑且这么说，”他笑笑：“在‘星端’。至于其它的，我就快死了，而你会了解得比我更多。

——噢，不，省省你的震惊和慰问罢。医生告诉我再活不过一两年。但是到那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一生志业，死而无憾。”

​1. 百科全书学者

——权谋上场

——历史理论和旧帝国资源退场

“银河文明己经停滞退化了好几世纪，虽然能看出来的人不多。但是现在，至少边区已经分裂，而帝国政治上的大一统业已破灭。将来的历史学家，也许会用过去五十年之中的某一点做为断代，称做‘银河帝国衰亡的起点’。

“他们是对的，但鲜少有人知道衰亡还要持续许多世纪。

“衰亡之后必然是野蛮时期；心灵历史学告诉我们，在正常状况下，这段期间将持续三万年。我们无法阻止衰亡，同时也不想这么做；因为帝国文化已经失去原有的活力与价值。但我们可以缩短接踵而来的野蛮时期——只要一千年就够了。

“计画的详情，我们不能说；就像五十年前不能把百科全书的实情告诉你们一样。若是你们发现了内情，计画就会失败；正如你们一早看穿百科全书骗局的话，行动自由不再受限，增加的变数就会远超过心灵历史学所能掌握的范围。

“可是你们不会发现，因为极星没有心灵历史学家——以前有何汝林，但他是我们的人。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极星，和银河另一端的姊妹基地，乃是复兴的种籽，未来第二银河帝国的开创者。目前的危机将把极星推向巅峰。

2. 市长

——保留的科学技术伪装成宗教发挥力量

——权谋在科学面前毫无意义

伯特严厉地扫了提问者一眼，“基地全力培养了这一错觉。我们用所有的科学技术为后盾支持这一愚民政策。国王周身环绕着华丽的辐射光环，头顶上汇聚着夺目的王冠，主持着每一个节日庆典。每一个敢于触摸他的人都被灼伤；仿佛神意使然，他可以在关键时刻由空中飞至任何地方；他一个手势就可以使整个寺庙充满内在的珍珠般的光泽。我们提供了无数方式使他轻易实现这些把戏，但就算是亲自实施的牧师们自己却也深信不疑。”

…………

他们离开之前，瑟麦克愤怒地指责你是个卖国贼，你到安略南去是为了领那三十年的报酬；而投票否决弹劾案的多数议员跟你同流合污。最后还说他们的党名‘行动’并非空洞而无所指的。这听起来象什么？”

“我想是有麻烦了。”

…………

“皇家旗舰魏逆泗号上的战士们，请注意！这是你们的随军牧师在讲话！”他知道，他的声音将在整个船上回响，从船尾的原子反应炉到舰首的领航台，所有的地方回响。

“你们的船，”他喊道：“正要进行渎神的行为。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它的行为将把你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抛弃到寒冷、永恒、孤独的宇宙中去！听着！你们长官的目的是带领大家到基地去，使那所有的祝福之源屈从于他罪孽的意志之下。既然这是他的目的，我，以银河圣灵的名义，解除他的指挥权，因为没有一个命令不是经过银河圣灵祝福的。就算是神圣的国王若没有圣灵的支持也会失去他的王权的。”

当他的侍僧崇敬地听着，两个士兵则满怀敬畏。低沉的声音继续着：“而且，由于这艘船的魔鬼使命，圣灵对这艘船的祝福同样将要取消。”

他庄严地举起胳膊，而在船上几千个屏幕前，士兵们云集，注视着他们的随军牧师庄严的影象，听着他的声音：“以银河圣灵的名义，以先知谢东的名义，以他的解释者基地的圣徒的名义，我诅咒这艘船。让它的眼睛——电视——瞎去；让它的胳膊——火力系统——瘫痪；让它的拳头——原子大炮——再也伸展不开；让它的心脏——所有的引擎——停止跳动；让它的呼吸——通讯——从此中断；让它的灵魂——所有的光明——从此消失。

以银河圣灵的名义，我诅咒这艘船。”

…………

魏逆泗尖叫着发出诅咒，踉跄冲到最近的士兵身边。他野蛮地夺过士兵手中的原子枪，瞄准无动于衷的韩定，扣动了扳机。

持续的光束射到环绕极星市长身边的防护力场上，转眼被吸收转化为无害的辉光。

…………

他在一次信任投票中获得了一致的支持。当其他三个王国也随即签署了同样的条约——给以基地权力以保证永远不再受到类似安略南所尝试那样的攻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极星每一条街道都自发进行了盛大的火炬游行。甚至谢东的名字也没有这么响亮地响彻极星上空。

3. 行商

4. 商业王侯

略，从标题就能看出这两部分的模式。

总之，小说的核心是故事情节，是人物行事方式，如果完全没有等级或者标准来约束，读者就没法理解各段情节之间的“量化”影响，会倾向于把小说变成一连串的故事来读，丧失代入感。但如果设定了等级，却没有明确区分高等级和低等级的生活模型，整个小说就会变成一个故事，丧失新鲜感。

想在升级中同时提供新鲜感和代入感，必须不断地破坏上一个“级别”的逻辑和主要目标，在新级别的逻辑和目标中设定人物行事方式。即打破局部的套路，建立新的套路，从而形成全文的套路。玄幻小说不必顾及太多现实设定，在这方面尤其自由。如果作者做不到（舍不得）破坏上一个等级的逻辑，那只能说懒惰就不要写小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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