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俎鱼肉!NYT影评 |《乡下人的悲歌》:有些电影懂得美国的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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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的悲歌》,香港和台湾译为《绝望者之歌》

2016年末,《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一书,在川普当选之后被美国精英阶层疯狂抢阅,《纽约时报》评它为“读懂川普为什么能赢”的揭秘之作。书中描述的底层白人,迅速完成了从民主党支持者到共和党拥护者的转向,而作者J.D.万斯(J.D. Vance),作为“乡下人”的儿子,在这种转向中深刻地描述了这些“乡下人”内心的悲歌。

四年后,人们继续在发问:“为什么这么多美国人投票给川普?”(参阅《纽约时间》今日推送头条)川普已经败选,但仍然得到了超过以前任何一届当选总统的得票。背后的现实依然坚硬。电影《乡下人的悲歌》亦已上映。那么,我们还能从中明白川普为什么能赢吗?

也许,这个问题应该替换成另一个问题:你了解贫穷吗?前纽约电影评论家协会主席约书亚·罗斯科普夫在《纽约时报》刊发的这篇影评,或许对你能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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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伦·克洛斯在《乡下人的悲歌》中饰演嫲嫲。


来源:纽约时报


在罗恩·霍华德(Ron Howard)的新片《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中,有一幕接近于我希望电影其他部分所拥有的安静的尊严。格伦·克洛斯(Glenn Close)站在门口。她扮演的是嫲嫲(Mamaw),一个有着骄傲的高中时代的阿巴拉契亚祖母,是她写出了本片拍摄所依据的回忆录。嫲嫲接受了慈善组织“流动送餐车”(Meals on Wheels)的免费晚餐。虽然她感觉很不好受,但她仍然想得到更多的食物。送餐员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歉意。但他还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规则,两人因为一个小小的但有意义的慈善行为而建立了联系。     

    

描绘贫穷的复杂现实,不仅仅是无尽的空虚,还有随之而来的羞耻和绝望的情绪,一直是个难题。对于那些受雇于好莱坞的人来说,情况更是如此。     

    

欧洲和亚洲的电影人在这方面有更有力的成绩。意大利有其新现实主义的原生传统,为我们带来了上个世幻中叶的心碎之作,如《偷自行车的人(Bicycle Thieves)》和《风烛泪(Umberto D.)》。在印度,萨蒂亚吉特·雷(Satyajit Ray)制作了他20世纪50年代的《阿普三部曲(Apu Trilogy)》中的人性化微观作品,设置的场景距离赤贫只有一线之隔。英国人肯·洛奇(Ken Loach,《我是布莱克》,“I, Daniel Blake ”)和比利时的达登内兄弟( Dardenne,《罗塞塔》,“Rosetta”),等致力于表达社会的声音,分别两次获得戛纳最高奖——金棕榈奖。     

    

但随着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比一年前更接近贫困,领取食品的队伍蜿蜒伸展直至地平线,也许我们应该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即使戏剧发行在后疫苗世界中能够神奇地反弹,贫困仍然会留在观众的脑海中,无论我们多么喜欢逃避现实和爆米花,我们都会咀嚼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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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之光》

值得称道的是,好莱坞在大萧条最糟糕的日子里,制造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神话时刻:一个高潮迭起的特写,即使在几十年后,依然将细致入微地继续开放。查理·卓别林(Charlie Chaplin)的《城市之光》(City Lights,1931年)是一部充满经济焦虑的喜剧。虽然影片中标志性的英雄的机智从来没有受到严重的质疑,但影片结尾时,小流浪汉看起来相当糟糕——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在监狱里呆了一段时间后,衣服破烂不堪。但在最后一个镜头中,他被他所爱的人看到了自己的真实处境;他的眼睛闪着亮光,知道不能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否也爱他?渐渐变黑的镜头在卓别林颤抖的脸上既充满希望,又有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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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卓别林在《城市之光》中饰演小流浪汉。

    

影评人詹姆斯·艾吉(James Agee)称其为“电影中的最闪光时刻”。但电影公司,却大体上并没有效仿卓别林的做法。最终,几十年后,独立电影的成长才为人们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人们可以毫不留情地审视贫穷,而不仅仅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感性的、归纳的或方便的情节设置。凯莉·莱卡特(Kelly Reichardt)的《温蒂和露西》(Wendy and Lucy,2008)让我们陷入了经济拮据所带来的残酷困境。我是买狗粮还是偷狗粮?我是去维修我那辆破车,还是凑合着用?每一个选择都会让米歇尔·威廉姆斯(Michelle Williams)饰演的阿拉斯加孤家寡人温蒂(Wendy)有点进退失据,就像她难得遇到的同情一样,这种情感似乎让她感到困惑。《纽约时报》影评人A.O.斯科特 (A.O. Scott)称赞该片是一部本土化的“新-新现实主义”(neo-neorealism)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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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里达乐园》

就像《温蒂和露西》一样,关于真实的生存状况的电影从来没有给出一个万能的解决方案。有时,它们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在肖恩·贝克(Sean Baker)的平淡的《佛罗里达乐园》(The Florida Project,2017)和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一惊一乍的《奇异小子》(Gummo,1997)中,孩子们去做梦和玩耍,发明他们自己的并不是那么纯真的生存方式。在《饥饿游戏》(Hunger Games)之前的詹妮弗·劳伦斯(Jennifer Lawrence)还太年轻,不可能承担得起抚养兄弟姐妹和寻找失踪父亲的重任,但不知何故,在黛布拉·格兰尼克(Debra Granik)关于欧扎克地区(Ozarks)的惊悚片《冬天的骨头》(Winter's Bone,2010)中,她就这样做了。   

 

在即将上映的《无依之地》(Nomadland,在秋季电影节上引起轰动)中,弗朗西丝·麦克多蒙德(Frances McDormand)消失在弗恩(Fern)的角色中,她是一个坚韧的寡妇,住在她的面包车里,在她的内华达州工厂小镇没落后,从一个工作跳到另一个工作。(这个角色坚持说,她是“无房可归,而不是无家可归”。)电影小心翼翼地保留了弗恩隐秘的独立立场,有时在别人看来显得冷酷无情。麦克多蒙德和导演赵婷(Chloé Zhao)即兴拍摄了他们的项目,拍摄对象是真正的面包车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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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克多蒙德在《无依之地》饰演一个住在车里的女人。

要想让一部关于贫穷的电影,即使是一部预算不高的电影,不至于显得过于傲慢,找到一种自主或大胆的应变能力是至关重要的。米歇尔·菲弗(Michelle Pfeiffer)在《凯拉在哪里》(Where Is Kyra? 2018)中刻画出了她职业生涯中的表演水平,安德鲁·多桑木(Andrew Dosunmu)的城市孤岛的小众独立杰作。这是关于一个失业、离婚的布鲁克林女人从社会安全网的缝隙中跌落的故事。(凯拉正处于成为无家可归人士的边缘。)她的绝望被一种愿意去做可怕的事情的念头所抵消。  

这是因为贫穷本身就很可怕。经济上的毁灭作为许多经典美国恐怖片的背景,也许是因为怪物比真实的东西更容易对付。《德州电锯杀人狂》(The Texas Chain Saw Massacre,1974)中的皮脸(Leatherface)和他的食人族,如果不是在肉类包装厂被裁员,他们就不会拿着斧头去砍人。《糖果人》(Candyman,1992)中的钩手跟踪者对犯罪猖獗的卡布里尼-格林(Cabrini-Green)住宅项目中的芝加哥贫民进行掠夺,至少在他开始沉迷于城市传说的研究生的口味之前是这样。     

    

约翰·卡朋特(John Carpenter)的《极度空间》(They Live,1988)是一部科幻片,它对穷人的困境付出的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表达,导演直言不讳地将其描述为对里根主义的反应。它的无家可归的主人公纳达(Nada,罗迪·派珀,Roddy Piper),在戴上一副特殊的太阳镜之前,漂泊在建筑工地之间,使他能够看到已经在眼前的外星人(即雅皮士)的入侵。据派珀说,在他的职业摔跤生涯起飞之前,他自己也经历过无家可归的困境,卡朋特每日向作为临时演员出现的流浪汉提供工资。他也给他们提供食物。     

    

部分镜头是在一个被剧本称为贾斯蒂克维尔(Justiceville)的脆弱棚户区拍摄的,远处洛杉矶市中心的豪华玻璃塔楼熠熠生辉,《极度空间》在很多方面都具有颠覆性,尤其是见证了一些市政领导人宁愿把它从城市风景中抹去的景象。这样的抹杀在过去也曾发生过。肯特·麦肯齐(Kent MacKenzie)的《流放者》(The Exiles,1961)拍摄了洛杉矶的邦克山(Bunker Hill)和它的美国原住民工人阶级的小社区,他们曾经住在保留地上。如今,这个社区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和居民早已不复存在,被企业中产阶级化和种族主义的成果所覆盖。     

    

就像一张照片,一部电影将痛苦的生活结晶,将其凝固在时间里。在这些剧情片中,连同其中最优秀的查尔斯·伯内特(Charles Burnett)的《杀羊人》(Killer of Sheep,1978),有一种普遍性附着在任何挣扎的人都能识别的场景上:在厨房餐桌上的紧张对话,对接踵而来的失望的愤怒,从汽车故障到令人作呕的单调生存。(伯内特的被打倒的族长在屠宰场的工作。)镜头之下,稳稳的陪伴着这些场景。 

同样的纪实性眼光也从沃茨(Watts)夏天朦胧的空气中捕捉到一些偶然的东西:男孩们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的屋顶。这是危险的、疯狂的,也是兴奋的。他们的跳跃是自由的。镜头向下倾斜,我们看不到安全网。伯内特将所有这些因素加入到这个镜头中,但还有一个因素:也许你能够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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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羊人》里的男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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