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推特看特朗普的杰克逊主义本质及其对两岸关系的启示
文:孙太一,来源:海外看世界
特朗普自2016年当选为美国新一任总统之后,美国政策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出现了较大的转变。从美国国内民粹主义和排他主义的抬头到对外疏远国际组织采取贸易保护主义和重商主义,一系列的现象都显示了特朗普时期的美国已经脱离了二战之后几十年来由其缔造的国际秩序与规则,不再继续奉行这种秩序规则框架下的自由国际主义。随着中美贸易战的开打以及两国间摩擦随时有可能从经贸外溢至政治与战略层面的风险不断增大,我们不禁要问诸如台湾及两岸关系这样的议题究竟会如何受到美国政策转变的影响?特朗普政府(包括白宫与国会)是否同样也会背离美国以往的对台政策?特朗普的对台(对华)政策是否已经初步成型?其核心又是什么?本文将试图对以上这几个相关的问题进行探讨。
(图片来源:多维新闻)
美国外交传统的四个学派
美国学者沃尔特米德曾经以美国四位总统的外交理念为基础将美国外交的传统划分为四个学派:威尔逊主义、汉密尔顿主义、杰斐逊主义和杰克逊主义。[1]
汉密尔顿主义与威尔逊主义都着重希望塑造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稳定的国际系统。汉密尔顿主义的核心是市场经济,希望建立自由贸易的秩序。
威尔逊主义不同于汉密尔顿主义的点在于它认为核心并非经济而是价值。全球自由秩序依托于一系列美国所奉行和推崇的价值 – 比如人权、民主、法制等。
相比于汉密尔顿主义和威尔逊主义的对外倾向,杰斐逊主义和杰克逊主义更多是向内看。杰斐逊主义者认为降低美国在国际事务的参与度将有效降低美国的开销以及在外交上所带来的各种风险。因此,也被认为是“孤立主义者”。
杰克逊主义的核心是民粹主义,它并非源于美国的思想启蒙或普世价值,而其本质是要去试图构建一个美国人自己的民族国家。美国民众的利益与尊严是外交政策的指导,任何外来的入侵与侮辱都应该予以还击。这也使得杰克逊主义并不一定比威尔逊主义更少参与国际事务。[2]
特朗普已背离威尔逊主义与汉密尔顿主义
特朗普政府显然已经背离了威尔逊主义与汉密尔顿主义的指导,因为他不再崇尚价值驱动外交,不在乎民主、人权、法制,也完全与贸易自由主义背道而驰。用特朗普2009年至2018年的推特与奥巴马2008年至2017年的推特作对比,我们会发现特朗普的杰克逊主义相关的词汇要高得多(例如:爱国者/的(patriot)、农民(farmer)、工人(worker)、军队(military)、选民(voter)、美国优先(America First)),而奥巴马的威尔逊主义相关的词汇则更高(例如:人权(human rights)、民主(democracy)、制度(institution)、少数群体(minority)、同盟(alliance)、气候变暖(global warming))。
数据来源: (图片由作者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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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杰斐逊式的孤立主义,而是杰克逊主义
从特朗普在竞选时期的言论来看,很多人容易把他误判为奉行杰斐逊式的孤立主义者,以为他会只关注美国国内的议题而忽略海外的议题,以为他会让美国战略收缩从而给中国更多在东亚乃至全球的战略空间。但是我们如果仔细推敲就会发现,特朗普其实并非杰斐逊主义者,而是地地道道的杰克逊主义者。
拿台湾这个议题来看,奥巴马任期内严格意义上说没有发过提到“Taiwan”的推特,而特朗普哪怕上台前就曾责怪奥巴马为什么拖延卖战斗机给台湾。上台后因为接了蔡英文的电话又有几条关于台湾的推特,可以看出特朗普并没有比奥巴马少关注台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因为美国的对台政策除了行政的分支外,立法的国会也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分析国会参议院和众议院所有外交关系委员会全体共66位议员的推特也可以发现,议员们在特朗普任期内发关于台湾的推特也远高于奥巴马时期—尤其是共和党议员。而且,这种变化由几个主要的议员在推动着(比如罗斯蕾婷娜和卢比奥)。所以无论是行政还是立法分支,特朗普政府都并没有比奥巴马政府在台湾问题上更为孤立。
从威尔逊主义到杰克逊主义,对台湾议题上启示
威尔逊主义时期的美国外交是价值驱动的。因为美国一直的期待是大陆可以“演变”(无论是成为更负责任的大国还是变为美国式制度的国家),所以在台湾问题上美国一直很克制。美国不想因为台湾而妨碍大陆“演变”的进程。而进入了特朗普杰克逊主义时期之后,美国外交不再受到价值观的束缚,继续奉行“一个中国”政策的理由也变得不再强烈。所以,美国可以随时因为需要以台湾为筹码来牵制大陆。
(图片来源:路透社)
同样的,在威尔逊主义时期,美国外交政策者会鲜明区别两岸的政体,认为大陆是威权的,而台湾是民主的,所以形与大陆建交,实则更为亲台。但进入了杰克逊主义时期以后,政府形态不再重要,特朗普也不会特别在意“台湾”的意见,也因此随时可能“交易台湾”,把台湾卖掉,只要大陆出价足够高。
所以,在特朗普民粹主义、爱国主义、重商主义的唯我独尊的杰克逊主义哲学下,特朗普政府并没有只将注意力对准国内而忽视国际参与,但这种参与的逻辑与意图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特朗普政府(无论是白宫还是国会)对台湾议题的关心也并没有减弱,尤其是共和党的成员们的关注度还有所增加。而台湾在美国政府眼中的地位和角色也因为杰克逊主义所奉行的理念而改变。这种改变会给两岸关系带来一些机遇,但我们同样不能忽视由此可能带来的误判与新的挑战。
参考资料:
【1】Mead, Walter Russell. 2002. Special Providence: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and How it Changed the World, Routledge.
【2】Chen, Dean P. 2017. “Liberal Internationalism, Jacksonian Nationalism, and the US One China Policy,” Asian Survey, Vol.57, Number 5: 885-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