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与右之间

在一些人动辄将极左放在嘴上，将其视为洪水猛兽，辱骂他人的当下舆论环境中，很多人无法区分左右的差异，本文尝试对左右进行梳理总结，以便各位晓得别人在骂什么。

左右的来源

西方政治中关于左派与右派的说法，源于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在1791年召开的立宪会议上，拥护革命反对君主制的议员占据了议会左边的席位，反对的议员占据了右边的席位，由此而形成了左派与右派之划分。可以说，左派代表追求更为公平社会制度的革命力量，右派代表维护既有社会体系的保守力量。代表中下层的“左”与贵族利益的“右”，这种指代切合了中国古代习俗。中国古代崇尚右，按古代礼俗习惯，以右为上、为高、为贵，很多场合以右边为尊贵位置。与此同时，“左”则引申为卑下，再引申为贬谪、降等级，“左迁”即降职。事实上，左派与右派的成员的确与他们的社会阶级地位有着很强的相关性，也就是说经济地位直接影响他们对待革命的态度。

一般来说，社会地位低的阶级更具有革命性，而统治阶级则是极端反革命的群体。不管是资产阶级革命还是无产阶级革命都有着相似的特征。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欧洲资产阶级崛起后，发动了对抗代表封建势力的保皇派们的斗争，例如英国的光荣革命。17世纪英国议会与国王之间冲突不断，直到1688年不满国王专制统治的议会支持者发动宫廷政变，推翻了斯图亚特王朝统治，次年颁布了《权利法案》限制新国王的权力。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民主革命也具有这个特征，教员的文章《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对各个阶级的革命性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出不同阶级对待革命的态度。营工度日的无产阶级是革命运动的领导力量，而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是极端的反革命派。但是中国的革命运动又不同于光荣革命，因为在半殖民地的中国，革命者不但承担了反抗封建统治者的职责，还担负着反对帝国主义殖民统治的任务。这就造成相对独特的情况，一些年轻人“背叛”了其家庭所属阶级的立场，投入到了革命之中，但是这种特殊性也会随着特殊背景的消失而逐渐消散。

不同的左右

以上讲了左右的来源，还需要注意的是在不同的语境/社会背景中左右又有着不同的含义。大概可以将其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根据同期内不同范围内左右的区别。（1）一个社会具有数个不同的党派，每个党派的理念和主张相互不同，将分布在左右谱系上的不同位置。例如1923年成立于法国的中国青年党，由地主、资本家、军阀、政客及部分知识分子组成，投靠帝国主义和当权者，是维护既有社会体系的极右势力。（2）一个党派内也会有不同的意见，又可以根据它们不同的组织理念和行动方针分为左右不同派系。例如，在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内因为革命理念不同分为左派与右派，左派（并非指共产党，共产党党员在国民党内是共产派，不是国民党左派。）拥护工农的团结和利益，与代表中产阶级的右派形成对立，前者的工作触动了后者的利益。国民党右派们梦想前代西洋的民主革命，梦想实现国家主义，梦想革命成功后发展壮大资产阶级从而建立资本主义国家。

另一类根据不同历史时期进行划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一脉相承的党派也会有着不同政治倾向。例如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事业，1895年孙中山提出“三民主义”。在最早的辛亥革命时期，同盟会的革命领袖们以国内清朝贵族为革命对象，号召“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辛亥革命后，同盟会中代表小地主阶级利益的政团不赞同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之平均地权，政见分歧而重组为代表小地主阶级利益的国民党。国民党在与袁世凯的交锋中败下阵来，1914年孙先生在日本毅然决定再造新党，成立中华革命党，武装讨袁。新党去掉民族主义，以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两民主义”为宗旨。1919年中华革命党正式改组为中国国民党。

左右的困境

“左”代表的是革命的力量，追求更为公平的社会；“右”则代表了保守势力，致力于保卫既得利益。从其诉求而谈，已经可以看出两者面临的困境。公平总是相对而言，改革也是行前所未竟之事，所以容易陷入矛盾与冲突；与此同时，右派们守卫已有利益却目标明确，道路相对清晰。这也是为何有人会戏称左派们在一起讨论可能会相互开除“左籍”的原因所在。

从行动力上讲，两者的有着明显的区别。历来这个世界上的富、贵人都是少数的，大部分则是中下层的人，故而被称之为“普通人”，普遍存在的多数人。少数人容易合谋，容易达成集体行动；而这对于多数人来说却非常艰难，难以团结形成凝集力和执行力，他们很容易被分化，略有资产者就易满足而胆小害怕革命。这也是代表中下层利益的左派们革命失败的根本所在。革命党作为凝聚群众力量的组织，汇聚了各个阶层中拥有相似理念的积极分子，引领着革命的道路与方向。如果他们的思想飘忽不定，领错了路，革命必然失败。

从道义上讲，两者的境遇亦让人唏嘘不已。一方面，革命必然意味着暴乱和不稳定，而维持既有秩序意味着稳定和和平。这条足以让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人们满足于小家的安宁而对革命缺乏热情。另一方面，革命与否是一个理念问题。往虚里讲，何为天道？有人说人人生而平等，有人说人人生而自由，那么平等自由应当如何衡量和换算？在《让子弹飞》中有一个化繁而简的画面：黄四郎的五代家业被张麻子一朝打下来，散给穷人了，黄四郎觉得不合算。张麻子说：“怎么算账，那是你的事儿。”

左右之间，皆在一念。念之所起，在之于心。心之所向，兴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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