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试药人:日薪1千的医药志愿者

来源:新浪看见  摄影:Stamlee  编辑:米杜、银盐

他们被传说吃几颗药,抽几管血,不用打卡上班,就能日赚千元,他们又被认为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搅在灰色利益链中,然而从客观上讲,他们是人类健康事业的志愿者,他们的名字叫做试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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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江的一家医院的试验中心,一名试药人躺在床上休息。试药人在常人的印象中,就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根据中国《药物临床试验质量管理规范》,每一种新药在生产使用之前,都必须经过动物和人体试验。而人体试验一般要经过四期,其中Ⅰ期试验要求在健康人群中间进行,其余阶段要以患者为受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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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其实并不恐怖。”试验中心的医生说,只是出于对试药人隐私保密,才显得神秘。试验开始前,研究者须向伦理委员会提交研究报告,只有伦理委员会同意后,试验才可进行。如果有人想参加试药,需要先填写《知情同意书》,大致分为三部分:一是实验项目内容介绍,二是“责任和权利”,三是对试药的风险进行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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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参加试药,还需要进行严格的体检。体检通过后,为保证受试者安全和实验数据的准确,每位受试者都要住院,他们的饮食和作息会受到严格控制,食品、香烟等会被锁入箱内统一保管。医院给受试者提供活动室,受试者可以互动交流、读书、看电视,也可以自带手机或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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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试区每个角落都装了监控,医生会24小时观察每位受试者的身体状况,定时抽血取样。健康人测试结束后,会再做一次体检确保健康未受影响,然后发放一笔补贴,费用高低取决于试验周期、回访次数、药物剂量,大约每天500-1000元。不过风险肯定还是存在的,有的试药者是过敏体质,比如吃完药出现全身红疹之类,一般就会给予治疗再多住段时间,出院时多补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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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江大庆的静园公墓里,闫星宇泣不成声。闫星宇曾是一名大学的化学教师,多年前父亲癌症晚期,为了给父亲寻找救命的靶向药,知道了“试药”。父亲已经过逝两年,闫星宇说,如果他能早一点进入试药行业,也许就能给父亲的癌症治疗带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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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控制父亲的病情有三种办法,一是天价进口药,闫星宇的经济能力根本无法承受;二是托人从国外买仿制药,涉嫌非法;三是去医院参加试药项目,疗效大于风险,还免费。但是闫星宇此前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甚至开始时都不知道去哪找。后来为了解这个行业,闫星宇自己主动报名参加项目,但因知道得太晚,折腾一年多,父亲还是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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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美,试药是作为治疗重疾的一个主要手段,免费最新的药物经常给患者带来奇迹。”如今,闫星宇已经成了“试药”行业的奔走和呼吁者。或者用他的话来说,他有了新的目标,建立个试药领域的“线上平台”,让当年和他爸一样想试药求活的患者能匹配到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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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本是一种对医药行业的参与和贡献,就像献血一样。但由于外界对试药行业不了解,大多数的试药者,就单纯冲着“赚快钱”去了。“我就是冲钱去的,我觉得我认识的那些试药的,多是冲钱去的。”冯永利是退伍兵。他说话就像军人的口令一样,简单、直接、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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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永利服役9年,他曾是海军陆战旅的突击队员,随中国军舰赴亚丁湾护航。二级士官退役后,他用退伍费和自己多年的积蓄,再加上部分贷款在天津开了一家饭店。然而饭店刚有点起色,不幸遇上周边工厂仓库爆炸,瞬间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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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没了,可钱还得还呀!”有天冯永利在网上看到一则试药广告,高额的补贴吸引了他,于是便开启了此后两年的试药生活。天蒙蒙亮,冯永利就和刚认识的两位朋友,赶到杭州第二医院临床试验中心排队。因为试药来钱快,报名的人也多,如果其中体检合格人数比较多,医院还会来按排名先后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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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试药的人员来自全国各地,“大家都缺钱。”冯永利说。出门在外,他们会千方百计省钱,冯永利就和其他三个试药人一起拼住在几十块一晚小旅馆里。有的试药者甚至连小旅馆都舍不得住,需要在外过夜时,就在医院的走廊、车站、网吧凑合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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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冯永利一起拼住的老王来自吉林。试药结束后他们去西湖转一圈,拍照片传给老婆。家人不知道他在做试药,一直以为他在外找了个到处玩还能挣钱的好工作。老王说,自己年轻时是个混混,现在儿子长大了才觉得该挣钱了。但此前老王做“伟哥”仿制药测试时,出现了昏昏欲睡的感觉,所以他打算再做两次,凑够儿子上大学的钱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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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里四人分手,冯永利和老王打算去试试一个不联网的项目。试药行业有明文规定,两次试药的间隔应该在三个月以上。然而以获取补贴为生的“职业”试药人为了多挣钱,会找要求不严只间隔一个月的,或者查不到之前试药经历的没有联网项目,甚至会隐瞒前一次试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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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京,冯永利住在一个不到10平的出租房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就跑到宾馆借宿洗了个澡。冯永利在犹豫不联网的项目要不要去,“离得远补贴少,去体检的人如果很多,白跑一趟还倒搭路费。”他在试药前会去网上查药性,也从不试注射类药物,觉得那个风险高。躺在床上,冯永利看着隆起的小肚腩有些伤感,在部队时那可是八块腹肌,两年时间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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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一家医院的试验中心体检处门外,已经42岁的刘定坤把脑袋伸到窗外,吸着烟。这次是他第三次来做试药体检,但和第二次一样,依旧是烟检没过。有的试药项目会要求志愿者不能吸烟,为了通过体检,刘定坤尝试提前戒烟,但时间太短,最终没能通过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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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定坤原本是个泥瓦匠。半年前,他和其他的农民工一样,在街头揽活。一个小伙子塞了一张卡片,一看“试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已经五天没找到活干的老刘,又等了一周,终于拨通了卡片上的电话。第一次试药成功,让老刘尝到了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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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之后的两次试药体检都没通过,老刘又没有找到活干,就回到了老家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把烟戒了,“好多参加过的吸烟者,都借机会把烟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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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来自四川,今年19岁,有个双胞胎妹妹在成都读大学。前些日子,妹妹想买把吉它,虽然兄妹俩相差才几分钟,但“哥哥就得有个哥哥的样子”,刘佳满口答应。可他刚到苏州打工不久,“钱又从哪儿来呢,只好去试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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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试药所得的补贴,除了给妹妹买吉它,剩下的就用于租房安家。一个月后,刘佳终于找到了工作,当被问到还会不会再做试药,刘佳说“过几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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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是一名医学生,正在医院见习。查理的家境很好,和前面几名试药者不同,他是唯一一位不为钱去试药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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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有定期健身的好习惯。暑假的最后半个月里,他报了一个试药的项目。查理说,在他们学医的同学中,愿意去试药的同学很多。他们对医药的理解与常人不同,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一点付出,推进中国的医药行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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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本不是一个灰色行业。因为信息不对称缺乏了解,也没有大众科普的机会,同时要给药物测试内容保密,才会造成人们这种神秘而恐慌心理。”闫星宇展示了一些志愿者纪念证书,不过,“试药不能当做一个赚钱的行当。如果可以普及的话,一个人一生中,试药也就一到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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