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那个爱玩《龙族幻想》的女孩？

一则令人痛心的新闻。

据《新京报》报道，5月6日晚，葫芦岛市某中学的初三学生刘歌从家中阳台坠楼身亡。

据悉，刘歌在一个月内使用母亲赵芳的微信账户为手游《龙族幻想》充值108笔，共计61678元，之后被父母发现异常。在家长前往银行查账时，刘歌给母亲发送了带有遗言性质的短信：“妈妈，是我干的，我不想活着了。你能原谅我吗？谢谢你，妈妈。”之后跳楼身亡。

6月9日上午，腾讯方面表示，目前这批充值已完成退款，根据银行清算流程，预计用户在近1至2天收到退款。同时后台信息显示，当事未成年人实名验证为40岁成年人，可能是其使用家长身份信息进行实名验证。

初中生因游戏跳楼身亡，再一次触动了公众的神经。围绕责任归属问题，网友们再一次展开了激烈讨论：家庭的漠视，游戏公司的贪婪，还是女孩自身的脆弱，到底是谁杀死了那个爱玩《龙族幻想》的女孩？

（刘歌的充值明细，来源：新京报）

  未成年人游戏监管的矛与盾  

未成年人游戏监管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从街机、游戏机到电脑，类似的事件从未间断。而随着手机的普及，更容易触达和转化玩家的手游放大了这种矛盾。

根据2020年3月发布的《QuestMobile2020中国移动互联网春季大报告》显示，中国移动互联网月活规模已经达到11.56亿，这个数字意味着已经有大量的未成年人进入互联网世界，也自然而然产生了娱乐需求。

当娱乐需求失控的时候，就容易曝出社会新闻。2018年9月，江苏南通一名沉迷“吃鸡”手游的13岁男孩跳楼，不治身亡，在南非做生意的父母悲痛欲绝，大声疾呼：“我儿子绝对是被游戏害死的。”

2020年3月，河北省邯郸市一对兄妹从家中四楼楼顶跳下，两人全身均出现多处骨折。事发前，两名小孩经常在玩《迷你世界》和《和平精英》两款手游。后续记者调查发现，当事人在注册游戏账号时使用了父亲的QQ号，并私自背下了父亲的身份证号进行实名验证。

事实上，在未成年人游戏监管方面，游戏公司们也在措施上给出了诚意。比如屡次处于事件中心的腾讯，早在3年前就发起了成长守护平台系统，截至2020年5月，已经接入80余款游戏，并在《王者荣耀》、《和平精英》中针对疑似未成年用户发起人脸识别验证等措施。目前，腾讯成长守护平台的用户已超过3000万。

这并非良心驱动的自断财源，而是因为频繁的未成年人事件对于企业品牌和公关造成了切实压力；未成年人没有独立经济能力，实际消费还是依靠家长的转移支付，如果因此在成年人群体中造成了巨大负面，反倒直接损害了游戏产业的财源。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未成年人的游戏监管尽管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仍无法彻底阻断悲剧事件的发生。究其原因，矛与盾之间天然的信息不对称，或许是命门所在。

（刘歌的游戏账号截图，来源：新京报）

 “龙族女孩”之死  

葫芦岛市刘歌跳楼的案例，就是一起典型案例。

在知乎相关问题下，某游戏行业人士罗列了事件发生的可介入阶段与工具：

目前手游充值6万需要哪些条件

（1）首先要用成年人身份证注册，因为未成年人有充值和游玩时间限制

（2）其次要拿到父母的手机的指纹或者Face ID解锁

（3）最后一般手游充值一笔最大是648，所以6万元需要100多笔。这100多笔需要不被父母发现扣款信息，发现后第一次能退回。

再看看父母能做什么

（1）女孩用的成年人身份注册

（2）女孩长时间玩游戏

（3）女孩能拿到父母的卡进行付款（卡号和手机验证码）

（4）女孩连充28天，108笔总计6万元父母没发现

（5）6万元，仅仅6万元就让一个女孩跳楼

（6）女孩最后一通电话没打通

在这个悲剧新闻中，家长在所有监管环节通通失控，甚至漏接了女孩跳楼前的最后一通电话。监管措施的设立和执行都建立在一个拥有基本互联网使用能力的家长基础之上，这与现实场景并不相符。

几个跳楼的案例中，刘歌的家长生意繁忙，“吃鸡”跳楼男孩父母常年在南非做生意，是留守家庭，邯郸跳楼的兄妹父母在外摆摊卖米线，对于手机和互联网根本不懂。这些父母并没有能力去监管孩子的游戏账号，对于自身信息的防护意识也非常淡薄，漏洞始终存在。反倒是天生“移动互联网一代”的00后，在手机使用上远比自己的父母来的熟练，很容易通过各种手段窃取和抹除充值信息，绕开父母的监管。

当一面盾牌的持有人长期缺位时，这面盾牌就不可能发挥完全作用；而我国高速发展下的代际差异，注定很大比例的父母将会缺失“持盾人”角色，不论游戏如何加强监管，都很难彻底杜绝同类事件的发生。

今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在两会期间呼吁建立网络游戏分级制度，通过人脸识别等技术实行未成年人登入网游时段、时长监管分级，防止青少年沉迷网络游戏。“建议游戏在充值前使用人脸识别区分用户，如果是未成年人，游戏公司可以不接受充值。”算是要给盾牌再加一份保险，多少算是亡羊补牢。

只是，那个爱玩《龙族幻想》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