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Party吗 ?

2020-03-14 · onedayst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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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t was love at first sight. The first time Yossarian saw the chaplain, he fell madly in love with him.

  Catch-22

  我太喜欢这个开头。2018香港巴塞尔现场初遇尼古拉斯·帕蒂(Nicolas Party),就深深地爱上了他。不止作品,他当时就在现场,等很久都没搭上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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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巴塞尔一见钟情的梨子

  那样软绵绵的水果,那样高定的布展,都是我没有见过的眼睛冰淇淋。

  那时我就觉得他一定会火。

  这篇比我想象中长得多。想学术却成了个人喜好探讨和吐槽。唯有多放图当狗头。幸好帕蒂签了很多画廊,官网上有大量高清展览图——倒不如说,他展览图比作品图多——甚至展的整体被当作他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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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avier Hufkens, ‘Grotto’, Brussels/BE

  熟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画家只看画面,无需理由。若有私心,那就是初遇的画廊来自格拉斯哥,他本人也是格拉斯哥艺术学院硕士毕业的,我的麦金托什!

  那是我第三年看香港巴塞尔,感受现场还是一眼好印象、好上镜的作品好卖。连老大师都被选出颜色最明亮的作品展出。然后看看高古轩签的Alex Israel。

  嘴里说着ins风已经不能满足我,但身体对颜色和简单总是无法抗拒。我最喜欢的国内90后艺术家禹露正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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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ill Life, 2016,Pastel on canvas ,169.5 x 139.7 cm

  当时我就想写帕蒂的文章。同年在瑞士巴塞尔 Liste 看到另一个代理他的画廊,问道:可以由我来引进他的中国画展吗?结果对方说 M WOODS 已经准备在10月要办展了。

  好吧,被网红博物馆看中,也是「定性」成网红了,标题还叫《花花果果猫猫人人》。其实木木表面网红,实质学术,各取所需吧。既然错失了引进惹关注的大好时机,刚好我又沉迷其他可能「更为深刻」的东西,我就一直没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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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OODS, ‘Arches’, Beijing, China

  结果他火了吗?

  这个展到底算不算火我也不知道。应该也是火了一时。但只靠颜色,本人没颜值、没故事卖惨(我认真地吐槽,颜值我也接受,爱看卖惨我是不懂)。当不了艺术网红的啊。

  其实在西方,他火了。

  去年他成为蓝筹画廊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有史以来签约的最年轻艺术家。近日,画廊把重要的洛杉矶弗里兹档期给了他的首秀《Sottobosco(林下)》,并按照帕蒂「一如既往」的风格,充满拱门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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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user & Wirth, ‘Sottobosco’, Los Angeles CA至此,争相代理帕蒂的世界顶级画廊包括:布鲁塞尔的泽维尔·哈弗肯斯画廊(Xavier Hufkens)、米兰的考夫曼·雷佩托画廊(Kaufmann Repetto)、格拉斯哥的现代研究所(Modern Institute)、苏黎世的格雷戈里·斯泰格画廊(Galerie Gregor Staiger),以及纽约的卡尔马(Karma)。

  拍卖会上他也风生水起。去年的香港佳士得秋拍,作品《Rocks》,估价410到500万港币,成交价876.5万港币,创下个人成交记录,成功进入「七位数美金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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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cks,pastel on canvas,220 x 100 cm,2016

  要知道,我在香港巴塞尔问价的时候,二十分之一不到。

  这个我已经不可能低买高卖的画家,到底吸引力何在?

  为什么一直放不下他?我找到让我自己心服口服的理由。我也想知道这是市场的理由吗?

  首先,其实是色粉。那种让「硬颈」的我和水果酥软下来的,其实是帕蒂用的色粉——一种在21世纪显得不合时宜的媒介。说起色粉,我写青少年百科全书的时候就骂过一次人——中文都没有好好翻译和介绍过这个技法,迷惑到连专业媒体都会直接忽略 Pastel 这个词的存在。色粉玩的溜的德加真惨。

  其实以前帕蒂都是进行油画创作,但他觉得那样太慢了,一个想法往往要花一年半载去实现,这一点让他很困扰。

  直到在巴塞尔一场毕加索画展上,帕蒂看到他一幅使用粉彩创作、以古希腊雕塑启发所创作的小肖像画。帕蒂认为毕加索使用粉彩是因为可以获得比较松散的渲染效果,阴影也十分柔和。

  从此以后帕蒂便大量使用粉彩进行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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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ndscape with Birds, 2017, soft pastel on canvas, 55 × 51 1/4 inches

  这种颜色是古老的,所以其实他是传统的。传统有时候也意味着学院和庸俗。我感性上喜欢理智上抗拒的他的ins用色。但这种颜色真的经得起时间考验吗?

  《林下》展的转变则让我放心了一些。Artsy 的文章标题甚至称之为 takes a darker turn。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第三点会说。Pot with three birds, 2018,pastel on paper,79,9 x 59,8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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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所谓沉浸式。他的博物馆展、画廊展,甚至展会都带有他亲自策展和壁画加乘。你可以说这就是沉浸式,这样不但有利于他的作品被现场感受、也有利于网络传播,更为他带来大量公共艺术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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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nverleith House, ‘Boys and Pastel’, Edinburgh, Scotland

  也不禁惋惜,展览一过,壁画就被销去,只留下照片。我想到了索尔·勒维特。他的墙绘也在展览结束后被销毁,他认为传统材料与短暂易逝的观念艺术更为纯粹,用他自己的话说「墙绘是一种永久性的装置,直到它被毁坏掉。一旦某些东西完成了,它就不得不结束。」

  后来我知道,这也是勒维特对艺术品消费的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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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时今日,少了教堂作为情景,艺术家自己造一个也不坏。他那甚至友好过头的操作,让很多觉得当代艺术不友好的人大跌眼镜。

  他标志性的操作包括「拱门」,这是他对空间的特定性和临时性的敏锐把握,还有「壁画」,既是作品的背景也是抽象上的背景,还有「大理石」(其实是Trompe l’oeil)——这口味就很不千禧一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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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至少五个个展,足迹遍及欧美英,去年还来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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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FLAG Art Foundation, 'Nicolas Party. Pastel', cur. Nicolas Party, New York NY

  这种玩法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帕蒂曾是一名街头艺术家,在90年代的瑞士街头进行涂鸦创作。

  他和一群关系非常紧密的朋友,一起晚上出街,被警察追,躲躲藏藏,并伪装打扮自己,夜晚出行,闯进一些不该闯进的地方。

  由于「年幼无知」,他还给涂鸦署名,结果就是:「我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付清了所有的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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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都是帕蒂在进入艺术院校之前的故事了。长大了、也怕了被警察追的他最终选择了在画廊和展览会中创作壁画。他直言现在创作的壁画与涂鸦的感觉很像,是因为两者都发生在一个实体空间中,有一定的时间限制——他还在追寻创作中表演性的一面,那种街头的创作冲动。

  Dinner for 24 Sheep, 2017, The Metropolitan Opera, New York看过一些可能更为「走心」的当代艺术作品,或许会觉得帕蒂的作品过于上镜了。但帕蒂只是更偏向传统而已,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当画家要创作那些会挂在教堂里的作品时,他们考虑的是蜡烛的光以及画作将要被悬挂的空间。

  Hirshhorn Museum and Sculpture Garden, ‘sunrise, sunset’, cur. Stéphane Aquin, Washington DC

  所以当人们问帕蒂是否考虑到 Instagram 的时候,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屏幕所影响,我们现在都是后网络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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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最新发现,可以说是最学术、最有趣、最无趣的理由,但是我最在意的。

  艺术史传承和合作。我个人对这事特别感兴趣,所以我喜欢村上隆。村上隆也在做类似的事:他致敬琳派等日本传统绘画(他是日本画专业),艺术提炼宅文化,还跟艺术史巨牛辻惟雄合作《熱闘! 日本美術史 》。

  上面提到,色粉本来就是一种传统甚至过时的媒介,例如国内一般人还不知道这种媒介的存在,它就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帕蒂的使用,会让更多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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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ritte Parti,Magritte Museum, 2018

  你可以说这难度是不是没有创新高?例如直接就向名画致敬,媚俗一发大众受落,或偷偷地抄一发,赌赢可小火赌输可叶永青。但要自己玩得爽,看官也不止于一时爽,则需要艺术家不可少的知性。而对全世界来说,让小众、过去和深奥被了解,而不仅仅被猎奇,艺术家是很重要的角色。例如村上隆把原来只有日本人和行内人知道的琳派再一次推向世界,毕竟琳派再棒,其背后的江户文化还是作品本身,要出国或「出圈」是很难的。

  The FLAG Art Foundation, 'Nicolas Party. Pastel', cur. Nicolas Party, New York NY

  在 FLAG Art Foundation 的 Nicolas Party. Pastel 展中,他同时向色粉和洛可可致敬。这算不算用一个爆品拉流量?但作为双担,我看得很快乐。然后在 Magritte Parti 展,他的作品和马格利特的作品来了个跨时空合作,还包括和我最喜爱的作品之一《光之帝国》的同框。还有在罗德岛纽波特的 Nicolas Party at Marble House 展,他的作品入住了我超爱的比尔盖茨式浮夸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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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ble House, ‘Nicolas Party at Marble House’, Newport RI

  如果说向本来就广受欢迎的艺术致敬还有蹭的嫌疑,那么这次在豪瑟沃斯《Sottobosco(林下)》展,他把「魔爪」伸向较少人关注的17世纪荷兰黄金时代静物画家 Otto Marseus van Schrieck 及其善于绘画的林中和木下的动植物博物志下手,就更值得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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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user & Wirth, ‘Sottobosco’, Los Angeles CA

  展览还包括把 van Schrieck 的代表作也置于帕蒂所制造的“sottobosco chapel”中,这又是帕蒂施展他 Trompe l’oeil 爱好的机会。Trompe l’oeil 是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一种「视觉陷阱」画。又是双重致敬。

  通过与以往不同的灰暗色调,他描绘了林下光线无法到达之处生长的青蛙、蘑菇、玫瑰、蛇等动物,以他独特的风格,表达了几世纪前的题材和人的心境。他致敬的人包括 Rachel Ruysch,暂时是艺术史上名为Rachel的艺术家中第二著名,以花卉静物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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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rtraits with Mushrooms,2019

  帕蒂提到过自己最喜欢的艺术家包括 Leon Spiellart, Hans Emmeneger, Giorgio Morandi 和 Cuno Amiet,并希望和他们的作品同框。而整体来说,他的风格显然受到同为瑞士画家的(Ferdinand Hodler)费迪南德·霍德勒和菲利克斯·瓦洛东(Felix Vallotton) 的影响。

  Hauser & Wirth, ‘Sottobosco’, Los Angeles CA

  看多了会发现,他反复描画和捣鼓的肖像画和雕像头,都很像他本人,特别是眼神。

  Party 的人生如 Party?

  1980年出生于瑞士洛桑,尼古拉斯·帕蒂在洛桑艺术学院获得学术学位,2009年于格拉斯哥艺术学院获得硕士学位。

  在风景优美的湖边长大,帕蒂对风景和色彩十分敏感,群山、湖泊是他每天都看到的大部分景色。他的风景画里总会有某个特别容易识别的元素,比如树、灌木、云等。他去除了多余的细节,只突出物体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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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cks, 2014,pastel on canvas,155 × 185 cm

  对于肖像和人头,帕蒂更多的关注于人物的内在。他的人物都带有奇怪又统一的表情,因为色粉的特性和色彩,仿佛给非人类化妆,还尽是些再大胆的品牌都不敢出的色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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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OODS, ‘Arches’, Beijing, China

  可惜,出身格拉斯哥艺术学校的他,被问到是否受麦金托什影响而产生这种具有装饰性的风格时,他表示,当时只想去一个不是伦敦巴黎柏林的大城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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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thyway,Dallas Museum of Art 2016年

  帕蒂的展览中爱用拱形元素,还把自己在纽约的家也装修成这样。请问你去出差的时候,这里能搞 Airbnb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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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纽约和布鲁塞尔都有工作室。希望他在美国获得好发展之余,不要失去欧洲的历史和趣味。正如随军牧师最后和约瑟连的各种恩怨情仇。我也有迷之自信,简称迷信:我一见钟情的人就没有差的,饭了这么多年爱豆就没有脱粉回踩过。反之亦然。所以我相信帕蒂可以的。大家再给他十年如何?如果真有人因为我的介绍买了他的画,请让我知道。

  毕竟,这个时代光有「颜值」和「八卦」可能容易过气,历久常新的是「内在」、「学识」、「经历」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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