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边边”的爱情第一了!
文章来源:福建兰大校友会会长胡孝辉及其夫人祝芸

新生军训课间隙,几个北方男同学一直在挤兑我的普通话,我很不服气地争辩道:“我的普通话在我们湖(福)州是最标准的”。对于第一次从南方来到北方的我来说,完全没有意识到“湖州”和“福州”有什么区别,所以也没有在意几个男同学的反应。但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句话却引起了旁边一位女同学的格外关注:哇!这个把“福州”说成“湖州”的家伙,说他的普通话最标准,这是哪来的自信呀?更没料到的是,这位女同学后来竟然成了我的恋人、妻子、老伴。
这位女同学叫祝芸,出生在山西南部一个小村庄,1974年高中毕业。上大学前,她是那个村的团支部书记、民兵营教导员、妇联主任,同时兼任小学教员。1979年她以全县文科考分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兰州大学经济系。
我1972年高中毕业后到福建一个偏远山区“插队”,1975年调入当地一家兵工厂工作,1977年参加了第一次高考,当时虽然上了分数线并通过了体检,但最终却没被录取。1979年我再次高考后,也是以全县文科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兰州大学经济系,和祝芸同学编在一个班。
或许是因为读大学的机会来之不易,或许是两个人天生喜欢读书吧,刚入学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在晨读的林荫小道上遇见,周末或节假日时,也会在阶梯教室、图书馆的某个角落碰到。见面后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与其他同学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会自觉不自觉地关注她:1米6左右的个头,黑黑的,瘦瘦的,泛白的“劳动布”衣着上镶嵌着椭圆型补丁,两根马尾小辫扎得很认真,快人快语的。考试对她来说好像很轻松,入学第一次考试,政治经济学老师就拿她的试卷作范本给全班同学讲解,哲学课期末考试她的分数在两个班排第一名。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是她的爱好,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学校优秀三好学生表彰栏里有了她的照片,校园广播里也播报过她的事迹,最主要的是,当时的我是她做好事的直接受益者之一。衣服破了,她会一针一线帮我补好,而且针脚细而匀。快到月底了,她会把自己节省下来的粮票送给我和其他有需要的同学。我至今舍不得丢弃的那床小碎花棉被,就是上学不久她带着我跑了几个商店,买齐被面、被里、棉絮,并一起缝好的。
我家中四个兄弟,没有姐妹。但从那时起,我感觉好像天上掉了个妹妹。说真的,那时我很想认她作妹妹。
有了想认妹妹的念想后,我开始回馈于她,比如,主动帮她做个书架、衣架什么的,主动帮她干些体力活,放假时到火车站接送她,周末宿舍包饺子时喊她过来吃,从家里带些小鱼、小虾、紫菜啥的送给她……。以至于后来老伴总是对朋友说,她是被小鱼、小虾收买的。
大学三年级时,我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微妙变化。比如,若哪天没有在以前经常碰到的地方遇见她,或者发现她没有来上课,便会感到不安。又比如,虽然约了一大帮同学一起外出游玩,但心思却总在她那里。还比如,偶尔单独和她一起时,变得不知道该说些啥,而且心跳也明显加快。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北方女孩了,而且并非哥哥喜欢妹妹的那种。
即便这样,那时的我并没有勇气向她表白。直到有一天,班长大老刘找我。一见面他便问道:“你对祝芸同学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憋了老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向班长说了实话。大老刘听后,一边笑我傻,一边面授机宜。
之后的一个周末,我趁她离开教室的片刻,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字条塞到她书里,意思大概是:晚饭后在校门口碰面,一起去看电影。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来到校门口等候,她一看见我便问:“他们几个呢?”因为平时看电影,至少是四五个同学一起去的。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只是诺诺地说:“我们先走吧”。这时,聪明的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下子变的沉默寡言了,羞羞答答地跟着我往影院方面走。好容易到了电影院,大门却是关着的。实际上我并没有买电影票,因为那个晚上根本没有放电影。一路没说话的她这时问我:“没有电影你事先不知道吗?”“不知道。不过我约你出来也不完全是看电影……那个……大老刘说,我们俩很合适……”。我有点语无伦次。之后,两个人都不做声了,默默地往学校折返,一直到校门口,才各自道别。
可能是大老刘最先从她那里了解了情况,所以之后的某一天,大老刘抓住我就是一顿数落:“你这个胡孝辉啊,到底是你喜欢上人家了?还是大老刘说你们俩合适呢?有你这样表白的吗!”
终于,又到了周末,我们按照大老刘安排的时间和地点再次相约。一见面,我便鼓起勇气,按大老刘教我的一股脑全说了。她一边听,一边坏笑着。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早就喜欢上我了,只是在故意为难我这个天性木讷的人而已。没成想,还真是。“从你把‘福州’说成‘湖州’的那天起,我就在关注你了,普通话先生”。她回应我的言语很调皮,但神情羞涩而认真。
从那以后,我俩很快坠入爱河。但需要说明的是,这期间,我们的交往不但没有影响学习,而且双方的考试成绩比之前更好了。因为在那个年代,一方面学校反对学生谈恋爱,我们生怕学习成绩掉下来被学校发现;另一方面我们深知上大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决不能因恋爱而荒废学业。当然,对我来说,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就是想用更好的成绩来证明我和她的般配。
大学毕业后,我们各自被分配回原籍。她去山西财经学院教书,我分配到福州市政府办公厅。四个月后,我们在她老家领取了结婚证。再后来,为了我和孩子,她做出了“嫁鸡随鸡”的决定,从山西南下福建,由大学老师转型为国家公务员。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十五个年头后,为满足孩子出国留学对学费的需求,她又弃政从商了。退休前10年,她在本省一家知名的集团企业任党委副书记、副总裁,因业绩突出,还先后被授予本省“三八红旗手”和“巾帼标兵”等称号。退休后,她更是成了深受企业欢迎的香饽饽,忙得不亦乐乎。
与老伴相比,我比较安于现状,习惯于听从组织安排,所以在公务员岗位一干就是几十年,先是协助市领导分工负责外经贸,后转为农业、农村和社会事业,仕途上算是按部就班,属于比上不足,比下尚可的那一种。退休后本该回归家庭的,但碍于领导的信任,又挑起了本市扶贫基金会理事长的担子,同时协助市领导负责一个属于国家级重点项目的调水工程。对于退休后的组织安排,老伴总会说:“在职时只是个秘书长,退休后反而享受副市级待遇”。这句话在别人听来似乎在抱怨,但我听得出,这是她对我从政数十年,能够洁身自好、不卑不亢、靠本事吃饭的高度认可和褒奖。
一晃快四十年了,如果不是这次学校要求必须写这篇稿子,我想,无论我还是她,应该都不会花时间整理这段故事。因为实在太平凡、太普通了,而且我们这一代基本都是这样的。就拿我们二班来说,一共五个女生,就有四个是在兰大期间与同班同学谈恋爱并最终结为夫妻的,如今都过得挺好。当然,没有整理成文的计划,并不等于不值得回忆和珍惜,恰恰相反。这些年时兴同学聚会,每次聚会,同学们都少不了加盐调醋地对我们的恋爱过程和细节进行演绎。这时候的我,表面装得傻傻的,而内心却在尽情地享受着、回味着。
“老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当年抛给我们姻缘红线的,到底是传说中的月下老人呢?还是母校兰州大学呢?”老伴问。“还有,1977我俩的考分都上线了,体检也都通过了,咋就都落榜了呢?”她自言自语。“别琢磨了,肯定是因为我俩当时没有报考同一所学校呗。”我和她开玩笑说。“是啊,没有兰州大学的栽培,那有我俩的今天呢!早知道的话,我们1977就应该同时报考同一所学校,而且必须是兰州大学哈。”这是我们收到母校110周年庆典系列活动——“最美爱情故事征文”的邀请后,老伴和我的对话。看得出,她不仅对自己当年的选择非常得意,而且对母校充满感激之情。
就在这天,我俩做出了以下决定:第一,届时无论多忙,都要回母校参加110周年庆典活动;第二,从我俩并不多的积蓄中拿出一部分作为捐款,为母校进一步发展尽绵薄之力;第三,响应本次征文活动的号召,把我俩的故事讲给大家听,题目就定为:千里姻缘兰大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