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7年后“遗产”史诗级爆发,他是香港最被低估的爱国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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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正加速改变着产业,改变着众多企业、企业家与个人的财富命运。

2025年以来,A股市场围绕AI的相关上市公司,无论是本土算力、芯片,还是为全球算力、芯片提供产业支撑的光模块、光芯片,PCB也都上演着史诗级的业绩和市值飙升。其中,就包括两家深藏产业上游的老牌企业:覆铜板龙头生益科技,以及PCB主力军生益电子。

如今,他们的市值已分别超过1500亿和800亿,他们都来自制造之城东莞,他们的背后都书写着同一个人的创业精神与情怀,这个人就是时常被公认为“纺织大王”的唐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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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广东的深圳、东莞等地成衣加工生意火热,作为纺织大王的唐翔千因此受到邀请:去开一家棉纺织厂。

唐翔千表示愿意前往投资,但却提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

“再也不要做纺织业!”

发出邀请的广东省外贸局局长冯学彦大感意外,“纺织品出口势头强劲,各省都在抢着上马新项目,您为什么不做?”

唐翔千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冯局长,我给你泼冷水,是想拉着你做一桩更大的生意,咱们一起转型做电子产品吧,先去美国买技术,再合资开一家工厂。”

1923年生于无锡纺织世家的唐翔千,10来岁时,家族拥有的庆丰纺织厂便已是中国七大纺织企业之一,唐家也是与同在无锡的荣家齐名的大商家族。

1945年,唐翔千赴海外求学,在美国伊利诺大学获得经济学硕士学位后,定居香港,从银行职员做起,白手起家开创棉纺织厂,到1969年,其创办的南联实业公司已是香港最大的纺织集团。

改革开放后,唐翔千成为首批回内地投资的香港商人,由其创办的上海第一家沪港合资企业上海联合毛纺织有限公司,领取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第001号”上海合资企业营业执照。

1984年访问北京时,邓公还曾握住唐翔千的手说,“你就是香港来内地投资的‘001号’!”

但到邓公握手之时,已在内地投资了多家纺织大厂的唐翔千,目光已经不在纺织工业了。留学美国的经历,以及创业后的经验,让他相信科技才是未来,电子工业是科技的基础,但当时中国的电子工业还相当薄弱,很多领域都是空白。

唐翔千因此相信,投资电子工业不但能对国家有更大帮助,而且也会更有发展前景。于是,他希望在内地再度创业,办电子厂。

广东方面接受了唐翔千的建议。1985年,一家名为生益的公司正式挂牌,大股东是广东省外贸总公司,唐翔千的伟华电子是第三股东,工厂设在东莞,产品是覆铜板。

覆铜板被称为“电子工业的地基”,是PCB(Printed Circuit Board,印制线路板)的核心基材。芯片等电子工业的“高楼大厦”,都需要安装在这个“地基”上,因此被称为电子时代离不开的一块板,以前的家电、手机要用、今天的AI数据中心也要用。

当时,中国在覆铜板领域处于落后位置,唐翔千花下60万美元巨资,从美国引进了FR-4环氧玻纤布覆铜板生产线,于1987年投产。

但投产后公司却陷入连年亏损,唐翔千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十分着急,“几十年开了那么多家公司,还没有一个做得这么差的。”

问题出在了工厂的内部管理。

生益覆铜板虽然是中外合资,但也带有当时国企的“时代特征”,企业的干部习惯于“唯上”,管理效率低下,以至于客人来工厂参观时,都常常是“停工检修”的状态。

在1990年的董事会上,希望改变连续亏损局面的唐翔千主动提出了“承包”,一年上交84万美元利润,亏了自己掏腰包补上,赚了,利润归自己。

“我可以立军令状,承包三年,把公司做大做强。”

每天都在赔钱的生益覆铜板就像烫手山芋,巴不得让别人接手,唐翔千因此“承包”下了生益,时任外贸局驻港副处长的刘述峰,也因为在期此间所表现出的高效与干练而被唐翔千看重,被唐翔千邀请出任生益的总经理。

“我敢拍胸脯承包三年,是因为规划好了全新的管理团队,包括从香港请来的专家,你对香港和内地都很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做生益覆铜板的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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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翔千(左)与刘述峰,来源:生益天空下

在那个年代,大家对香港商人的形象还常常是只重利益的“大资本家”,可从1979年见第一面以来,唐翔千留给刘述峰的印象除了专业、敬业就是值得敬佩:

“唐先生对实业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他常说,中国这么多人口,不搞实业,拿什么去解决就业?怎么造枪造炮,抵抗外来侵略?”

谈到为什么在61岁转型电子业时,唐翔千也袒露了心迹,“钱,我几辈子都用不完,这次投资是为了在中国做一个有贡献的企业,我家的祖训是‘实业报国’。”

“实业报国”四个字打动了刘述峰,他接受了唐翔千的邀约,并主动向领导申请,“我先两边兼着,帮他管三年就回来。”

刘述峰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干就是三十四年,跟唐先生一起缔造了电子工业的世界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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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唐翔千问刘述峰,“做电子产品,中国人为什么搞不过日本人?”

刘述峰不解,唐翔千自问自答,“日本人拖地板是跪在地上拿布擦,连一根头发都不放过,我们是拿着拖把站着拖,‘差不多’就行了。”

刘述峰明白了,做电子产品必须具备精细的质量控制,而质量来自于一朝一夕的“习惯”。

“承包”生益后,唐翔千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提升质量。他花大价钱从香港生产力促进局请来专家,在企业建立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

专家每周到东莞授课,先培训公司高管,再到每个科室和班组讲解质量保证体系,使质量意识逐渐成为企业文化。

“原料、设备、技术,每个环节都控制好了,即使一把手不盯着,产品也差不到哪里去,质量不出问题,你就不用担心销路了。”唐翔千对刘述峰说。

强化质量的同时,内部的沟通、协调等管理事务也被同步捋顺。管理的问题捋顺了,产能开始提速,承包第一年,公司的产量做到了60万平方米,第三年翻番到了130万,当时国内能达到这个产量的企业不超过五家。

三年之约快要结束,本来准备回政府上班的刘述峰改变了主意,原因是一次出国购买玻璃布的经历——

当时生益主做“来料加工”,技术、产线和原料都来自国外,玻璃布是覆铜板的重要原料之一,为了买到原材料,需要满世界找供应商,因为没有品牌、技术薄弱,过程中遇到不少的误解与质疑。

在美国,一位玻璃布企业老板以为刘述峰分不清玻璃布和牛仔布的区别,翘着二郎腿“教育”他,“朋友,玻璃布可不能用来做衣服。”

当得知刘述峰的业务是做覆铜板时,美国人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让他记忆犹新,“他是真的不敢相信,中国居然开始发展电子工业了。”

在日本,刘述峰“闯进”玻璃布巨头日东纺织的会议室,人家先让他在中国地图上标出东莞的位置,当看到在香港与广州之间,确认有工厂时,才同意跟他谈生意。

带着价格远高于国外同行的原材料回国,刘述峰的心里五味杂陈,唐翔千也认为“来料加工”不是长久之计,电子业企业要想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必须研发自己的技术。

于是,唐翔千的伟华电子注资为第一大股东,刘述峰则辞去公职,把人事关系转到了生益覆铜板,并在不久后成为公司董事长,两人瞄准一个目标:研发自己的技术,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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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的生益覆铜板压实机,来源:生益天空下

1991年,唐翔千还投资了另一家企业:1985年由东莞电子工业总公司和香港福民发展合资的一家PCB厂。PCB可与覆铜板形成产业协同,于是,唐翔千让自己旗下的伟华中国(后更名为迅达科技中国)增资成为第一大股东,并将工厂改名为生益电子。

形成覆铜板和PCB的新布局后,生益科技进一步加快技术创新之路。

1994年,生益正式设立了自己的研发中心,发布了“技术发展纲要”,号召全体人员不分你我,开展研发攻坚。

技术的支撑和引领下,到1997年,生益的年产量已达到200万平方米,累计产量超过了1000万平方米,是国内排名第二到第五公司的总和。

生益也成为我国覆铜板技术创新的引领者,CEM-3、UV、高频等技术空白在数年内逐个攻破,让我国在这一领域与国外的差距被一步步缩小。

不少人因此向唐翔千道贺,但他却平静地说,“差远了,我希望一年就可以做到1000万平方米。”

而且,唐翔千还有了如何更快扩大实力的打算:让生益上市。

由于生益属于“中外合资”,这种情况在东莞没有上市的先例,一时卡住了。时任东莞体改委主任李耀根给唐翔千出主意,你跟总理是老相识了,给他写一封信如何?

唐翔千欣然提笔,在第二年的两会上,总理还和他当面寒暄——“你怎么六十多岁了还‘变脸’,一转身跳到电子业了。”“你不也是六十多岁再跳一级,做总理了嘛。”

看过信后,总理表达了对生益上市的支持,唐翔千也为成全公司做出了“牺牲”:放弃对公司的绝对控股权,退为第二大股东,以符合上市的政策。

1998年10月,生益成为首家登陆上交所的覆铜板企业。

很多年后,唐翔千仍对上市时的情景如数家珍,“我们当时的净资产是3.2亿元,发行了8500万股,每股4.18元。”

上市后,生益覆铜板更名为“广东生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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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品味上市的喜悦,生益科技迎头就遇上两大挑战。

一是亚洲金融危机,市场需求下降引发覆铜板价格下跌;二是台企“杀”入腹地,有的竞争对手就在距离生益直线距离几公里内开设工厂。

当时,为了维护经济稳定,人民币没有贬值,而台币对美元贬了20%,也就是说,台企能降价20%而不损失收益,这对利润本就薄弱的生益来说堪称致命威胁。

别人打到家门口了,生益奋起反击,刘述峰向全员发问,当我们为销售额大涨而高兴时,日企正在向复合材料、多层化的覆铜板进军,跟我们同时起步的台企,已经在岛内建立了关键原材料树脂和铜箔的供应链,而且人家现在已经打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一场以技术和效率为主导的奋战因此被强力推进。生益科技可谓全员全力以赴,只争朝夕,多年后刘述峰在回忆文章里写道,“每一条‘壕沟’都被反复争夺,技术人员争分夺秒地为客户‘量身设计’……我们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

众志成城之下,生益挺过了台企的攻势,也让自身实力再上台阶。

2001年中国加入WTO,制造业开始面对全球市场的竞争,一场不期而至的“网络经济泡沫破裂”让电子市场遭遇断崖式下跌,生益再次遭遇挑战。

此后3年,覆铜板行业都是寒气逼人,但此前都是被迫接招的生益科技却逆势而上,管理层认为,如果能咬牙顶住并提前布局,待市场复苏时,中国将在覆铜板和线路板竞争中获得更多机会。

于是,生益科技走出东莞,快速在咸阳、苏州、常熟、南通、九江设立子公司和生产基地,80岁高龄的唐翔千亲自出席了苏州生益科技的奠基典礼,还铲下了第一锹土。

在全国布局,为扩大产能奠定基础的同时,生益科技也在技术上继续突破。2004年,生益科技建成国内首条RCC(涂树脂铜箔)精密涂覆生产线,逐步打破国外垄断,实现了高端覆铜板的自主研发与量产。

据生益科技2005年报披露,当年,其高端产品已在竞争中击败所有对手,获得某国际著名公司认证与使用,并以单一供应商的身份,占据了该品牌最流行产品的供应。

此后,华为、中兴、博世、索尼、三星等国际知名公司都一一成为生益科技的客户。

低潮过后,中国成为世界覆铜板的主产地,中国覆铜板工业的产量和产值在2006年成为世界第一,生益科技也一跃成为世界前五大覆铜板企业。

印制电路行业的“规矩”,再也不是美日欧三强说了算。

2013年,上市的生益科技斥资7亿,收购了唐翔千家族持有的生益电子70.2%的股权,形成了“基材+PCB”的产业链协同效应,两家公司就此迈入高质量的发展阶段。

2017年,生益科技获科技部批准组建“国家电子电路基材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是行业唯一的国家级工程技术研究中心。

此后,通过对高速、高频基材的自主研发,生益科技推出了针对5G天线的高频高速覆铜板,以及应用于新能源汽车的超高热金属基板,产能节节攀升,从建厂之初的年产60万平方米发展到2024年度的1.4亿平方米。

根据美国Prismark调研机构对于全球硬质覆铜板的统计和排名,从2013年至今,生益科技硬质覆铜板销售总额已持续保持全球第二。

2021年,生益电子成功登陆科创板,成为A股首家分拆至科创板上市成功的公司。

依托母公司生益科技的基材支持,生益电子不断在高端PCB领域取得突破,量产了多款应用于AI服务器的产品,2024年斥资14亿投建智能算力中心项目,进一步攻占智算差产品的技制高点,也是中国PCB企业从“追随”走向“引领”的关键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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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10日,唐翔千在香港因病逝世,享年95岁。

直到去世,唐翔千更广为人知的成就都是“纺织大王”,他在纺织业也的确成就突出,曾带领3家公司分别在港股和A股上市:

1969年,唐翔千担任常务董事兼副总经理的南联实业在香港交易所上市,是当时恒生指数成分股中唯一一只纺织股。

改革开放后,他在内地创办的上海联合纺织实业有限公司和新疆天山毛纺织有限公司,分别于1992和1998年在A股上市。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唐翔千在电子工业的成绩一点都不输于纺织,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他曾在76岁时说过,“从搞纺织到搞电子,对我来说,是一次转折,也是一次挑战,我仍想大干一场!”

创办生益科技,做强生益电子的同时,唐翔千于1995年在上海松江投资4000万美元成立美维集团,旗下包括美维电子等多家子公司,从事印制电路板的研发和生产,填补了国内高密度电路板的量产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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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翔千在上海工厂,来源:生益天空下​

1997年,唐翔千又挥师南下,在深圳创办清溢光电,是国内成立最早、规模最大的掩膜版生产企业之一,公司产品曾多次打破国外垄断,代表了我国在掩膜版行业的领先水平。

2019年11月,清溢光电成为第一家港人港资在科创板上市的公司。

生益科技董事长刘述峰曾多次回忆唐翔千对他的影响,被讲得最多的一条是,唐翔千曾经对他强调:

“很多人办工厂、搞实业失败,最根本的原因是心猿意马,想发横财赚快钱。他们不是死在实业上,而是死在无限扩张上,死在三心两意上。述峰,我不准你搞房地产,不准你炒股票,一心一意搞实业。”

唐翔千之子、香港前财政司司长唐英年曾说,父亲是自己的偶像,教会了他人生应该依靠勤奋,而不是“好命”。

干了一辈子实业的唐翔千对儿子说,“做过实业的人,都不相信“好命”,实业家付出半斤,最好的结果取回八两。”

唐翔千诞辰百年时,生益科技发文缅怀:将继续以“实业报国”为己任,践行唐老先生低调做事,实干爱国的报国之志! 

今日之景,正如唐先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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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益成长三十多年的时光漫步》覆铜板资讯

[2]《香港商业巨子唐翔千》蒋小馨、唐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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