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馄饨那场戏,我看了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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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在节目中给晚辈讲故事,能听进去,自然好。

所有故事,最终都回到一个人的来路。

张颂文或许会说:

“是啊,我被拒绝过无数次,身边的朋友没看到我成名,老前辈的遗憾,也是我走过的青春。能遇到欣赏我的人,算是对糟心人生的一点补偿。我可能算成功了,但我希望你比我更成功。”

正如风清扬对令狐冲所言:

“小伙子,这些都是从败招里炼出来的精华。”

作者|摸金校尉

编辑|晶晶

排版 | 苏沫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张颂文曾在某综艺里跟年轻演员聊起一段往事。

他提到“宝岛话剧三杰”——金士杰、李立群、顾宝明,讲到李立群与顾宝明不和,二十多年没有往来。他还专门问过顾宝明。

顾宝明很惊讶:“你听谁说的?”

张颂文答道:“大家都这么说。”

顾宝明沉默片刻,说:“他有他的问题,我也有我的问题。”

随后他又轻声说:“有一天他走了,我会去送他;我走了,他也会来送我。无论如何,我们最青春的岁月,是在一起度过的。”

节目播出时,顾宝明已逝。当时疫情困住了李立群,网传他让儿子代为吊唁。

张颂文还讲过很多事,比如前经纪人赵玉德——陪他走过低谷,一起开炸鸡店攒了些钱,最后却猝死家中,没能看到他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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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故事外人听来或许并不惊奇,年轻人听着,或假装沉思,或似有所悟。但在旁人眼中,却另有一番意味:

任何经历过起伏的人,都有资格提炼经验,传授给愿意听的人。

就像风清扬向令狐冲传授那套“独孤九剑”,招招源自败中求悟。

后来游本昌初次见到张颂文,先说二人素未谋面,接着道:“教育的质量,就是教师的质量。”这是夸他用亲身经验教人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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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张颂文而言,“教书”是否偏离了演员的理想,我们不得而知。他的演艺人生真正展开,还是在电视剧《狂飙》之后——

2023年初,“高启强”成了内地互联网的“反英雄”符号。“卖鱼佬”被无数素人 up 主二创,甚至剪出韩语版片段,网飞剧般的质感反而助推角色出圈。很多人即便没看过《狂飙》,也记住了两个梗:

“我想吃鱼了”和“你知道莽村的莽是怎么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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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往往如此魔幻——影视剧的火,常超出主创的预期。

2023年,张颂文47岁,终于从“演员”成了“著名演员”。大器晚成,却非昙花一现。

陈凯歌一把拉过他合影,之后他在电影《志愿军:雄兵出击》中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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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

作为“著名演员”,张颂文的人生修行,才真正开始。

01

中国式父亲

内地观众对演员的认知,常绑定几个代表性角色。张颂文有两个这样的“地标”:

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和电视剧《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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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后来是非,单论创作,娄烨确实是好导演。

至少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他放手让演员自行理解角色、尽情发挥。“唐奕杰”就在张颂文的揣摩中,保留了一丝人性:

原剧本里,“唐奕杰”会强暴养女“唐小诺”(马思纯 饰)。张颂文向娄烨提出,这个人贪婪、自私、残暴,但不至于对抚养二十多年的女儿做出禽兽之行。按常理,他在不知情下一直视她为亲生女儿,感情不会突然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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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烨同意了。于是“唐奕杰”在张颂文还未成名时,被一些观众误以为是剧组从拆迁办找来的真人……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汇聚了一批实力演员,完整呈现了改开初期沿海某地官商勾结、追逐利益、践踏法律的阴暗现实。它写出人性的复杂,正如“唐奕杰”如何从“舔狗”蜕变成“恶犬”。观众慢慢看清:一个人确实会在权力与金钱的腐蚀下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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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角色令人信服。有阅历的观众会点头:现实中,确有这样的人。

演出“复杂”并不容易。得在不同场景中连贯呈现一个人的转变,让观众信服。不能只是“我演坏人,就照坏人的模板演”——那只会让表演老师崩溃,却也无奈。

“要有生活”这句话说了几十年,可有些演员仍认定:惊讶就是瞪大眼、望对方、微微张嘴……痛苦也是瞪大眼、望对方、微微张嘴……哦,痛苦还得加个皱眉。

直到有人看见一位父亲坐在桌边吃馄饨,吃着吃着,呆滞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他继续咀嚼,手臂微颤,抬起头,像努力唤回某些记忆……

那是《隐秘的角落》(2020)里的“朱永平”。他是个利己主义者,也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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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觉得,比起后来的“高启强”,“朱永平”才是张颂文真正彰显演技的角色。

“中国式父亲”未必都像“唐奕杰”或“朱永平”那样不堪,但张颂文却在“不堪”中演出了人性:

男人和女人一样,若无外表、家世、财富加持,做好做歹,全凭命数。可以混,可以坏,可以自私,但不能脸谱化。不能别人说“你是坏人”,你就照坏人的样子演。你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坏人”。

读懂这句话,并不容易。

张颂文的命运转机是《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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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火了,一个中年男演员的逆袭,在2023年显得格外励志。因此大多数人忽略了他曾经的痛苦、冷遇与漠视。

这何尝不是“中国式父亲”的另一种镜像?

02

冷漠与热情

“这个世界是唯成功论的”,有人这样总结。

“成功”的确重要。它能放大值得称许的事,将其推上教科书式的神坛。张颂文成功后,人们发现他的社交账号活跃得像高仿号——

他回复很多人的提问,努力让自己不“高高在上”。

但所有“成功者”,看待世情的态度终归相似:

冷漠,又热情。

冷漠,是因为尝尽了拒绝与轻视。

热情,是仍固执于自己认定的领域,言传身教,一如往昔。

就像有人曾调侃:“知道吗?那个小胖子火了。”说的是多年前自己节目请来的郭德纲——那时他还年轻,被关在橱窗里吃饭睡觉,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谁料后来,“小胖子”成了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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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者”的冷,来自看尽花开花落、人走茶凉。而后将这些感悟投注到角色或作品之中。

至于张颂文,广东观众或许早在古装喜剧《乘龙怪婿》(2005)中就认识了他。这部剧是粤语原声,年轻的张颂文饰演“贾发”,在剧中唱跳RAP。二十年后再看,令人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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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能预知未来,这世上会多出很多善意。而不至于有人说“我成功之后,身边全是好人”。

演员能感受到的善意是什么?

是遇到允许自己揣摩角色的好导演,或是成名后被“宽容”对待的网络环境。

当然,作为“成功者”,张颂文同样得面对“喜欢”与“不喜欢”两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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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他的人,只关注他的戏和作品;不喜欢他的人,似乎天天盼着他“塌房”——

这种情绪并不只针对他。

张颂文成名后去了一家常去的店,说《狂飙》里某场戏的灵感就来自观察老板的日常。对方又感动又欣慰:

“你可算好起来了。”

这句话是一个旁观者对他从寂寂无闻到爆火出圈的见证。善良的人不会把人生切割成“成功才是人”的定义——每个人都渴望成功,但成功并不容易。如果没有《狂飙》,张颂文不会受到如此关注,包括恶意的关注。也许最多有人偶然感叹:

“你看他多努力,一直没红,这世道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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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观察者的张颂文,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观察者”。

倒应了那句黑色幽默:

“有人开始骂你了,说明你真的红了。”

03

张颂文的独孤九剑

今年张颂文49岁,依然当打。

再过十年,想必依旧当打。

前阵子金熊猫奖请他颁奖,他和佘诗曼在台上说了几句粤语。佘诗曼成名更早,同是大湾区演员。看颁奖时,有人惊讶:“原来他是广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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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知其来处,自然也未知其归途。

但他在讲述李立群与顾宝明的往事时,引用顾宝明那句“我们最青春的时候是在一起的”,却触动了不少人:

不管谁拍戏几十年,发生过什么糟心事,得罪过谁和谁闹过不快,作品是实实在在摆在那儿的。作品见证演员的人生,演员是否用心,决定了回首时能否无憾。

张颂文讲赵玉德,也折射出自己曾经的窘迫:

无戏可拍时,教人演戏,也是一种活法。

所以游本昌老先生才会轻描淡写却无比尊重地说:“教育质量就是教师质量。”这是一个演了一辈子戏的人,对演了半辈子戏的人的肯定。彼此心境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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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演员不会只在一个圈子里互相讨教,而是观察整个世界,看形形色色的人,看他们脸上的憨厚与刻薄、善良与残忍。

于是才有了“终我一生,荣华富贵,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女人的爱”的唐奕杰,有了“我有钱,肯花钱,是个好父亲,为什么儿女却离我而去”的朱永平,也有了“身处黑暗,要活下去,就要有融入黑暗的觉悟”的高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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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角色,都不是简单“瞪大眼睛、望对方、微微张嘴”的摹本。教了这么多年表演,张颂文内心更希望的,或许是用观察世界的锐利,去诠释每一个角色。

他喜欢在节目中给晚辈讲故事,能听进去,自然好。

所有故事,最终都回到一个人的来路。

张颂文或许会说:

“是啊,我被拒绝过无数次,身边的朋友没看到我成名,老前辈的遗憾,也是我走过的青春。能遇到欣赏我的人,算是对糟心人生的一点补偿。我可能算成功了,但我希望你比我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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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风清扬对令狐冲所言:

“小伙子,这些都是从败招里炼出来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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