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重大失误，这家医院要赔偿近10亿美元

　　全球个人医疗纠纷案件赔偿纪录再度刷新。

　　近日，美国犹他州地方法院做出裁决，因分娩时医护出现严重失误，涉事医院被判赔偿9.51亿美元。

　　医院错在哪儿？如何避免此类事故？

　　撰文 | 燕小六

　　9.51亿美元，这是一起医疗事故后医院面临的巨额赔偿。

　　涉事产妇因被过量注射催产素、医护疏忽等，错失理想的剖宫产时机，导致新生儿缺氧、发生严重脑损伤，迄今频发癫痫、多项发育不达标。

　　近日，美国犹他州地方法院做出裁决，涉事医院被判赔偿受害者及其家庭共计9.5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7.72亿元）。这刷新了全球个人医疗纠纷案件纪录，比此前美国媒体盘点的“最贵”赔偿金4.12亿美元高出1倍多。

　　法官帕特里克·科勒姆（Patrick Corum）严厉批评涉事医疗机构，“哪怕是在路边加油站的厕所，或找个茅草屋生孩子，都比在这家医院安全。”

　　8月27日，法庭裁定涉事医疗机构做出巨额赔偿，以弥补阿扎莉·赞卡内拉-麦克迈克尔（Azaylee Zancanella-McMicheal，上图）遭遇的医疗事故。/图源：The Salt Lake Tribune

　　离谱！多个环节严重失误

　　2019年10月，头胎、孕39周的安妮莎·赞卡内拉（Anyssa Zancanella）前往犹他州盐湖城探望家人。10月12日晚间，正在酒店休息的她发现羊水破了。丈夫随即上网搜索，把她送往最近的社区医院“乔丹谷医疗中心”。

　　该院始建于1964年，拥有102张住院床位，提供外科、一般重症监护、心脏重症监护、儿科、产科、急诊等医疗服务。2017年，它有了“新东家”，美国最大并由医生领导的私人医疗集团Steward Health Care（以下简称SHC）。自此，该院转为营利性机构。

　　一番检查后，安妮莎提出要回怀俄明州的常住地分娩，距离盐湖城约3小时车程。此前在当地产检中，她和医生沟通顺畅，医院有她的完整档案。这次回乡探亲，也是和产科医生协商并在完善多项检查后成行的。

　　乔丹谷医疗中心则建议她留下来，称长途奔波对母子不利。安妮莎同意了。至今，她都为这个决定后悔不已。

　　10月13日凌晨，入院约5小时后，护士开始给安妮莎静脉注射催产素匹托辛（Pitocin）。该药能在分娩进展缓慢时，加强子宫收缩，推进分娩进程。用药后，必须密切监测胎儿心率。

　　2018年的一项荟萃分析提出，一旦开始分娩，如产妇宫口明显扩张，就应停止静脉注射催产素。否则，子宫过度刺激会导致胎儿心率变化，增加胎儿窒息、剖腹产率。

　　后续披露的法院文件显示，安妮莎的催产素滴注持续了数小时，剂量高达“危险程度”。期间，多个设备频频报警，提示宫缩过频，胎儿血压升高、心率异常。

　　但医护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入院近36小时后，安妮莎终于等来剖腹产手术，诞下一名女婴。此时已为时已晚。

　　女婴娩出时头部畸形、面部肿胀，头顶前囟有严重淤青、膨出。她被紧急空运至盐湖城一家儿童专科医院，直接送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诊断显示，女婴出现代谢性酸中毒、缺氧缺血性脑病、永久性神经损伤。

　　女婴名叫阿扎莉，今年5岁了，仍需要24小时看护。无论走到哪儿，家人都需要随身携带氧气设备，提防其频繁地发作癫痫。

　　因为各种康复治疗、复查，她偶尔才去幼儿园，只会说一些简单词汇，无法正常交流，缺乏同龄人的认知、行动能力。儿科医生称她永远学不会开车，不可能正常读书、踏入社会。

　　乔丹谷医疗中心。/图源：GoogleMap

　　医院不认账，医护在扯皮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医疗事故。2021年，安妮莎和丈夫将SHC集团、乔丹谷医疗中心负责人、接诊医护等告上法庭。

　　直至本次判决前，院方、涉事医护们一直在推诿。2024年5月的法院文件显示，SHC集团否认诉讼指控，称从未雇佣过为安妮莎接生的医护，也不应对医疗过失索赔负责。

　　乔丹谷医疗中心首席护理官劳拉·马莱丝（Laura Malaise）拒绝对诉讼置评。她仅在书面声明中称，医院现有员工完成了最佳实践培训，“定期接受评估，确保符合所有国家临床标准”。

　　随着更多法院文件公开，令人震惊的事实逐渐暴露。

　　安妮莎的主管护士是个新手，在10月12日、安妮莎入院当天，刚完成入职培训，不太能看懂胎心监测报告。“这几乎是其第一次独立接手待产妇。”

　　负责指导新人的值班护士长在事件发生时“消失”了。涉事主管护士称，护士长“放弃她了”，“既不愿帮忙照顾病人，也不愿与家属沟通”。

　　当天的值班医生也被发现严重失职。主管护士曾向其汇报胎儿血压异常升高、产妇体温升高。听完这些，值班医生就回休息室睡觉了。在安妮莎入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去病房查看过。而医生休息室距离病房，步行仅30秒。

　　安妮莎一家的代理律师在庭审前文件中写道，SHC集团提供的医疗服务，最终导致“极其恶劣的后果。”

　　在庭审中作证的医学专家们则将类似状况形容为“绝不应发生的事件”，即就不应该在安全、运转良好的医院中出现。这“标志着患者照护体系的崩溃，绝非一时判断失误或惊险时刻”。

　　在今年8月的庭审中，法官帕特里克·科勒姆口头宣布，判决SHC集团向安妮莎一家支付9.51亿美元赔偿金。当日起，SHC集团有90天的申诉期。

　　安妮莎的代理律师认为，这个赔偿金额或是美国犹他州、甚至是全美史上最高，为类似判例的63倍。据美联社报道，截至2024年11月，美国医疗事故、纠纷相关案件的最高赔偿金额是4.12亿美元。

　　“天价是有依据的。”代理律师解释，这是一起完全可以避免的医疗事故。而且，涉事患者本来是一个非常健康的胎儿，孕期各项检查结果正常，如今却要终身接受治疗，赔偿金应满足其终身的医疗、护理需求，以及使其经济独立。

　　人身伤害律师Slate Stern擅长医疗事故诉讼。她指出，法庭一般根据原告过去、未来的医疗费用和收入损失来计算医疗事故诉讼中的损害赔偿金额，有时还会考虑原告因受伤而遭受、并将继续遭受的非经济困难。

　　因此，医疗事故案件中赔偿金额最大的，往往集中在那些出生即伤害的案件中。这种情况下，由于医护失误，新生儿将面临终生健康问题，可能永远无法就业、实现经济独立。

　　综合媒体报道，前述判决在医疗行业引起轩然大波，还可能对犹他州乃至全美的医疗行业产生深远影响，或推动医疗机构增加员工培训，优化孕产妇接诊流程，重塑分娩护理方式等。

　　阿扎莉·赞卡内拉-麦克迈克尔和父母合影。/图源：Anyssa Zancanella

　　不过，安妮莎一家最终能否拿到全额赔偿金，目前仍无定论。在8月8日的庭审上，SHC集团无人出席，这可能与SHC集团申请破产、重组有关。

　　作为一个医生发起、共享90%股权的医疗集团，SHC曾被寄予厚望。SHC不断收购、重组社区医院，但2024年春陷入破产重组阶段，计划出售其在8个州的31家医院，近3万名员工受影响、被欠薪。

　　据路透社报道，截至当时，SHC的负债总额超过90亿美元，包括2.9亿美元的未支付员工薪酬、福利，近10亿美元的未支付供应商账单，12亿美元的贷款，以及66亿美元的长期租金（租期至2041年）。

　　这件事被美国媒体们形容为“巨人的倒下”。“我女儿的人生，我们一家子，都毁了。”安妮莎在庭审中哭诉，谴责SHC集团的管理方式、利益高于患者的服务目标。

　　法官帕特里克在谈到前述案件时称：“阿扎莉本应拥有灿烂的人生。如今，她被困在一个脑损伤的身体里。我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让人悲伤的事。”

　　（本文首张图片与内容无关，图源锐景）

　　资料来源：

　　1.Steward ordered to pay nearly $1B in Utah malpractice case. Becker's Hospital Review

　　2.Nearly $1 billion awarded to family for mishandled birth in ‘dangerous’ Utah hospital. The Salt Lake Tribune

　　3.Utah Judge Awards Nearly $1 Billion to Family Over Botched Baby Delivery at ‘Most Dangerous’ Hospital. The Law Reporters

　　4.New Mexico man awarded $412 million over botched injections. NBC News

　　5.Sidsel Boie, et al. Discontinuation of intravenous oxytocin in the active phase of induced labour. Cochrane Database of Systematic reviews. doi.org/10.1002/14651858.CD012274.pub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