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主席:美国MAGA内战全解析(犹太人、马斯克、班农、MAGA基本盘)
来源:兔主席/tuzhuxi 20250711
美国的特朗普政治真人秀节目,“大而美法案”已经签署成为法律,援助以色列打击伊朗核设施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一下子似乎没有新的“剧情”了。坊间最关心的主题是爱泼斯坦和萝莉岛的客户名单,但特朗普显然不希望再去炒作这个事情(他的重要金主,甚至他本人,都有可能在名单上),而是把精力发在了重新推动关税战上——毕竟4月份“对等关税”的90天暂缓期已经结束——这个“剧情线”还得发展。特朗普政府的策略不再是对中国加征关税,而是针对重点产品与行业(从铜、半导体到药品),以及针对各国一对一极限施压,解决双边贸易关系,并寄希望于通过联合第三国围堵中国。
关税战的“剧情”会如何发展,尚不可知。但显然,美国的工商业界和金融界对此是非常不欢迎的。市场也有一定的预期,认为特朗普最终会退缩,很难再推出真正大规模的关税。所以虽然华尔街有震荡和波动,但并不担心。
但这几天,美国政治里,有几个风向标事件,是真正值得关注的。
一、两个重要标志性事件:马斯克组新党、塔克·卡尔森唱反调
第一个事件是马斯克宣布组建民主党和共和党以外的第三党——“美国党”,而且马斯克自我翻牌为“社会主义者”。当然,专业人士认为,马斯克这项努力必然失败,因为美国的两党体系和选举制度(包括各种的选票制度)里很难发展第三党,而马斯克又没有独立的、特定的、清晰的议程。观察人士认为,马斯克最好的路径不是另起炉灶,而是利用现有资源,一是利用共和党(或民主党)的平台,在党内拉拢和支持一些志同道合的政客,从内部改造党——这和特朗普当年的MAGA运动如出一辙;二是利用已经组建好,在全国范围具备选票资格的政党(例如自由意志党/Libertarian Party)。这两个方案都比另建新党靠谱。(当然,对于马斯克的商业伙伴来说,他重回政治是所有人的最大噩梦:人们希望这个商业和技术奇才能够专注于(拯救)特斯拉——无论是守住传统电动车的产品线,还是借助Grok异军突起。
马斯克事件的标志性意义,并不在于他是否真的能够组建新的政党,不在于他能否在共和党内扶持新的势力,而在于以他为代表的科技右翼,实际上已经脱离了特朗普政治联盟,不会再给特朗普提供资源。
第二个事件是塔克·卡尔森等根正苗红的MAGA公开和特朗普唱对台戏。须知,福克斯前新闻人塔克·卡尔森是对MAGA草根有极大影响力的意见领袖,从他做的事情,可以一窥特朗普核心基本盘的政见和态度。
首先,塔克在自己的节目里对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做了一个专访。佩泽希齐扬借助这个机会,表达了很多观点,包括对伊朗不发展核武的承诺;指责以色列/内塔尼亚胡在操弄美国,破坏中东和平进程;强调冲突和美国无关,警示美国不要被以色列拖下水,以及伊朗希望和美国重启和平谈判等。打击伊朗是一个在MAGA阵营内极有争议的事情,因为MAGA基本盘强烈反对美国卷入国外“无休止的战争”,希望政客能够把100%的注意力放在美国本土。塔克和斯蒂芬·班农等MAGA意见领袖坚决反对美国袭伊,并且公开与特朗普叫板。想一想,特朗普援助以色列,和伊朗开战,塔克居然把伊朗总统请到自己的节目上来,为伊朗说话,并谴责以色列,这是公然和特朗普唱对台戏。他的目的是影响MAGA基本盘对这个事情的看法,限制特朗普后面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以色列还会继续“发现”伊朗“秘密推进核武器”,忽悠美国继续参与打击,维持战争,到那个时候,特朗普的选择就少了,因为MAGA基本盘对这个事情极度排斥。
这里面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犹太人(包括以色列人和美国犹太人)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针对此事,塔克对MAGA众议员玛乔丽·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进行了访谈。格林也强烈反对美国掺和以色列的战争、打击伊朗。两人讨论了一个极度敏感的主题,即以色列/犹太人游说团体对美国政治的渗透和影响——所有人都拿了犹太人的钱,而美国外交政策系统性导向以色列,甚至MAGA的“美国优先”也不能幸免,变成了“以色列优先”。更为严重的,他们认为犹太人的力量非常强大,使得这个事情变得不能讨论,一旦讨论,就会被扣上“反犹”的帽子。他们认为这严重地损害了美国自身利益。在更早与班农的一个访谈里,塔克也和他讨论了这个问题,区别只在于格林是正经国会议员。须知,讨论犹太人的渗透和影响,在当代美/西方是一个极度敏感的禁忌类话题,一旦触碰,往往会导致当事人社死、政治生涯终结,但这两位MAGA人物已经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台面。这反映的是一个深层次的问题,MAGA的基本盘,除了少数老一辈的基督锡安主义者(希望无条件支持以色列)以外,不仅“美国优先”,而且带有种族主义和反犹维度。然而,矛盾的是,除了马斯克之外,特朗普/MAGA运动的资金来源,又高度依赖极右翼犹太人富豪金主——他们扶持共和党,是为了把共和党变成支持以色列的工具。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结构性的矛盾,很难调解,但由于冲突太大,已经不容忽略,因此被搬上台面。后续,清算犹太人/以色列影响将是美国右翼民粹运动的一个主题。
说到犹太人精英,又引发了第三件事,即杰弗瑞·爱泼斯坦事件。这个事情在国内也受到关注。此人与大量权贵精英来往,运作“萝莉岛”,为男性精英提供包括未成年少女在内的有偿性服务。据说爱泼斯坦有一份客户名单,包括了大量知名政界及商界精英(其中许多是民主党/自由派精英)。爱泼斯坦在狱中神秘死亡,点燃了坊间阴谋论。特朗普在竞选时将这个作为主题之一,号称要在上台后公布客户清单。早前,特朗普的新任司法部长Pam Bondi曾称“爱泼斯坦的客户名单就在我的桌上”。但不知怎的,这个事情不了了之——特朗普的司法部长称爱泼斯坦是“在狱中自杀的”,也没有什么可以供公布的客户清单。而特朗普亲自参与掩盖,让大家不要再纠结这个清单。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我们记得,马斯克就曾宣称特朗普本人就在名单上,所以他不敢公布;而MAGA基本盘则对特朗普政府背弃竞选承诺,掩盖名单感到难以置信。作为意见领袖,塔克当然也公开发声。他在近期的一个谈话节目(嘉宾为民粹右翼播客主持人Sagaar Enjeti)里警告说,特朗普政府拒绝披露,甚至否认客户名单的存在,是在“玩火”,违背了特朗普竞选时承诺的透明度和反腐败承诺,是对公众的侮辱,公众不可能接受,甚至会因此引发社会动荡。他认为特朗普政府之所以掩盖名单,不太可能是因为特朗普本人参与了“变态性行为”(因为如果真有此类证据,拜登政府任内早已泄露以攻击特朗普)。他认为更可能的解释是,美国和以色列情报机构在爱泼斯坦案件中扮演的核心角色——政府拒绝公开文件是为了保护这些机构的利益(“深层政府”以及与犹太人游说团体有关的精英,包括两党的精英)。
可以看见,以上几件事,本质是一个事;犹太人影响美国外交政策,游说美国攻打伊朗;犹太人利用爱泼斯坦(本人即犹太人)操纵美国精英,与美国统治精英深度绑定。他的言下之意:美国优先的最大敌人,实际上就是犹太人/以色列人。特朗普在其中当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塔克·卡尔森和他的MAGA盟友一样,在这个问题上使用的是“清君侧”策略——不把矛头对准特朗普本人,只是指责所谓的“深层政府”,以及特朗普的身边人。
塔卡·卡尔森是MAGA的天然“嘴替”和“脑替”,他具有极强的政治敏感性,和广大MAGA群体有很强的心理联系,可以对MAGA群体产生巨大的影响力。诚然,他的影响力目前是不可能超过特朗普的,但他可以指向更远,在中长期影响和塑造MAGA运动。他对特朗普政治公开唱反调,意味着MAGA的基本盘正在脱离特朗普——哪怕在情感上、政治上和形式上他们暂时还要依赖特朗普。白宫的官员也对美国媒体承认,最近一段时间,MAGA阵营面临空前的动荡。
二、特朗普政治联盟的三股力量:建制派、科技右翼、MAGA基本盘
特朗普之所以能够东山再起,赢得2024年大选,凯旋,重返白宫,是因为他凝聚了三股大的政治力量。
第一股力量是共和党建制派,包括共和党在国会及州与地方层面的整个政党机器,包括选举政客,政党高层、政策技术官僚与幕僚、金主资源与资金网络、利益团体、基层党组织等等。这些人的意识形态是“里根主义”(小政府、去监管、低税收)、支持自由贸易与全球化,维护企业利益、文化上保守,但倡导的是相对温和的移民政策和社会政策。共和党建制派为特朗普及MAGA运动提供了政治组织、政党平台,“政治基础设施”。特朗普MAGA运动的本质就是发起民粹运动,自下而上,从内部“接管”共和党。但共和党的上层架构仍然为建制派所把持,特朗普虽然在经济上打着民粹主义的旗号,但在理念、价值观和利益上却更接近建制派。
第二股力量是科技右翼,即硅谷的创业者、风险投资家及经理人。“科技右翼”在思想上可以向前追溯到彼得·蒂尔,但在特朗普的政治联盟里,真正发挥作用的就是埃隆·马斯克一个人。马斯克为特朗普政治/MAGA运动提供了三项资源,一是出钱,为2024年大选豪掷3亿美元。剔除了马斯克,其他科技右翼(人工智能、加密货币圈、后来加入的大企业等)的资金支持基本可以忽略。二是提供社交媒体:X(前身为Twitter)为民粹右翼提供了一个开放的社交媒体舞台和宣传声音。三是帮助把特朗普在科技圈合法化、正当化——各种爱好科技的工程师、书虫、直男,硅谷的创业者、经理人和踌躇满志的年轻人,都在马斯克的带动下加入MAGA。可以说,特朗普2024年大选就是建筑在马斯克商业帝国基础上的。
(参考兔主席文章《美国“科技右翼”里的“四种人”》
第三股力量是MAGA基本盘(the Base),光有政党组织,有竞选资金,还是不行的,你得有人。MAGA基本盘是由手握真实选票的选民构成的。他们大多是中低收入、高中及以下文凭的白人,生活在“锈带”、南部州以及大城市以外的乡村地方。尽管2024年大选里,特朗普的MAGA阵营加入了许多增量群体,例如少数族裔年轻人、直男圈等,但“工人阶级”、“白人”仍然是对MAGA基本盘的最准确概括。MAGA基本盘奉行的价值观是,经济上民粹,反对大企业、大资本,反对全球化与自由贸易,希望提升劳动者的福祉;政治上希望美国优先,政客能够多关心国内事务,对外奉行“美国优先”、孤立主义,不要穷兵黩武、没完没了地打仗;文化上,他们比较传统,非常反感都市精英搞的“白左”的一套(从DEI到环保)。但他们最主要的诉求,是经济层面的,希望提升自己的经济福祉。这里可以看出,MAGA基本盘来自工人阶级,共和党建制派则是代表工商业界、金融界的资产阶级利益的,两个阶级的矛盾存在不可调和性。
特朗普虽然来自纽约富豪家庭,但却能够理解MAGA基本盘、和MAGA基本盘建立心理联系,而且能够引领和动员MAGA基本盘,但他毕竟出身不同,不是工人阶级的一员,涉及重大问题(特别是经济问题),他的价值观更接近建制派和统治精英。我们不说别的,就说他的子女。他的女儿Ivanka嫁给了纽约犹太人地产富商二代Jared Kushner,并皈依犹太教。这就是纽约富豪的生态圈。对于MAGA基本盘来说,这个世界离“真正的美国”极度遥远,而且还会带来威胁。所以,特朗普始终不是MAGA的最合理人选。
那么,谁才是MAGA基本盘的真正代表呢?不是国务卿鲁比奥,不是国防部长赫格赛斯,而他的副总统JD·万斯,以及MAGA意见领袖和精神导师塔克·卡尔森和斯蒂芬·班农。
我们看到,随着马斯克另起炉灶、组建新党,塔克·卡尔森和斯蒂芬班农公开唱反调,特朗普2024年大选时组建的政治联盟阵营已经名存实亡。
三、科技右翼为什么脱离特朗普
1.马斯克及科技右翼的脱离
大致有三方面的原因。1)马斯克商业帝国的原因,马斯克因为和特朗普牵扯太深,使得他在政治上广泛树敌,结果导致特斯拉的销量在美国和欧洲等地遭到抵制,收入与利润大跌;同时,马斯克把太多精力放在政治上,分散了他对主业的聚焦,特斯拉发展已经落后(无论是在国际电动车市场,还是在国内无人驾驶/无人出租车)等,都招致投资人的广泛不满。这些也迫使马斯克重新评估参与特朗普政治的回报。2)马斯克“政府效率部”(DOGE)的失败。最终,DOGE只是号称砍下来“1,900亿美元”的预算,和马斯克一开始宣称的2万亿美元相去极远,而且DOGE的工作基本只限于裁员和砍合同,没有真正提高政府效率。这个结果被民主党嘲笑,也让共和党内部(包括特朗普本人)不满,认为马斯克夸下的海口完全不靠谱。过程中,马斯克还得罪了很多人,最终结果也影响自己信誉,应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5月份,马斯克黯然退出。3)特朗普推行的各种经济领域政策都是马斯克反对的,包括关税/贸易战、“大而美法案”导致的未来十年3万亿美元预算赤字(使得马斯克的DOGE沦为笑话)、取消对清洁能源及电动车的补贴等等。
马斯克到最后才醒悟过来:信任并投资于特朗普可能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大蠢事。
2.彼得·蒂尔早已淡出。科技右翼的先驱彼得·蒂尔早已淡出“人类的世俗政治”。在最近的一次访谈里,他提出,2016年支持特朗普只是为了搅局而已,因为人类的科技与文明发展已经完全停滞,需要通过极端的方式(包括创造混乱),以“死马当活马医”的方式向前推动。他和许多美国的科技人士已经对人类社会甚至人类物种丧失信心、兴趣,老早已经脱离特朗普政治,顶多作为后一代MAGA人(例如JD·万斯)的思想教父的方式超脱的存在。
3.David Sacks、Marc Andreessen:这些人只关心人工智能、加密货币等特定议题,对特朗普的支持纯粹是机会主义的、商业利益导向的,希望借助特朗普政府发展科技。他们对反智的MAGA基本盘只有一个情绪:鄙视。这些人没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和能力,对未来的MAGA运动提供不了多少组织和资金支持。
4.大厂——包括苹果、谷歌、Meta、亚马逊等。这些企业和特朗普/MAGA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只是为了适应新的局面,硬着头皮接触和讨好特朗普。但他们非常反感特朗普的关税战(主要是苹果、亚马逊等),同时担心特朗普政府为了迎合MAGA的反大企业、反大资本经济民粹主义而威胁对他们进行拆分。扎克伯格还应该知道,特朗普对他的反感是发自内心的。如果说特朗普第二任初期表现出和这些企业关系还不错的话,纯粹只是假象。
总结,伴随马斯克的离场,“科技右翼”在特朗普政治联盟里已经沦为少数利益团体(如人工智能和加密货币),但不再是一个有意义的政治力量。
四、MAGA基本盘对特朗普的反抗。
之前,如果说MAGA阵营有“内战”,主要发生在“科技右翼”和MAGA基本盘之间。最主要的事件是技术移民问题——科技右翼全都支持引进技术移民,认为不引进技术移民美国就要在科技竞争中落败于中国。而MAGA基本盘则反对技术移民,认为这不符合“美国优先”。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唇枪舌战,但这个问题只是在两个支持群体之间发生,并不针对特朗普本人,特朗普反而可以扮演调停角色,成为各方争取的对象。
但近期,MAGA基本盘的不满针对的是特朗普。
具体的几个事件,前文已经有所覆盖,包括:
1.特朗普派出美国军机轰炸伊朗,卷入以伊战争。MAGA基本盘认为这完全背离了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及“停止永久战争”的原则和承诺,重新置美国于风险之下。后续,MAGA将高度关注内塔尼亚胡与特朗普的互动,警惕内塔尼亚胡重启对伊攻击并诱导美国参与的任何举措。此外,MAGA基本盘也关注加沙战况,希望以色列政府尽快停战。因为只要以色列不收手,美国就有可能被卷入冲突。MAGA基本盘总体跟随特朗普,只要战争不升级,他们可以容忍。但人们对以色列/犹太人的强大影响力感到担忧
2.以色列/犹太人游说团体对特朗普及美国政治的影响。MAGA基本盘意识到并反感以色列人及右翼犹太人对特朗普及美国政府、政治、政策的全面渗透和干扰。这次对伊战争,打入MAGA阵营的犹太人集体发声呼吁特朗普对伊朗动武(包括Laura Loomer、Mark Levin、Bill Ackman等),也引起了MAGA的高度警惕。(迄今,Laura Loomer还在社交媒体上攻击塔克·卡尔森)。MAGA基本盘对特朗普与犹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显然无法防范犹太人的渗透,甚至要代言犹太人利益——感到不安。
3.爱泼斯坦案和“萝莉岛”的客户名单:MAGA基本盘对特朗普政府参与“掩盖”、“包庇”犹太富豪爱泼斯坦案的做法非常愤怒,因为特朗普政府长期承诺要公开相关事实,将这项承诺作为一个重要的竞选卖点。爱泼斯坦案的本质,实际上是民粹与精英的斗争,而特朗普居然站到了精英一边,令MAGA基本盘非常的失望。几乎所有的MAGA意见领袖都公开发声批评,当然他们只是把矛头对准特朗普的司法部长Pam Bondi和FBI局长Kash Patel。塔卡·卡尔森甚至说特朗普政府包庇爱泼斯坦的原因“显然”是以色列/犹太人背后的利益捆绑与黑箱操作。
4.美国继续援助乌克兰。特朗普近期表示要继续对乌克兰提供军援,引起MAGA的巨大不满,认为这会进一步延长俄乌战争,把美国捉襟见肘的武器库掏空,使得美国无法应对自己的军事需求,同时违背特朗普竞选时的止战承诺,违反美国优先。(顺便,能言善道、与以色列竞争美国资源的泽连斯基也是犹太人)
5.不满特朗普放松反移民政策。特朗普推行一项的新政策,可以让大量从事农业、酒店业及其他行业的移民工人免遭驱逐。特朗普竞选时承诺要驱逐所有无证移民,但此举对美国许多产业冲击很大,相关的利益集团(企业主)密集游说,最终特朗普选择让步。这个事情,本质是“一穷二白”的MAGA基本盘和共和党工商业利益集团及金主之间的博弈。特朗普当然站在了企业主一方,这又是对MAGA基本盘的打脸。班农和另一位右翼意见领袖查理·柯克(Charlie Kirk)警告称,该计划最终会演变为对移民工人的“特赦”,背离了选举承诺,辜负了美国工人
6.经济政策:隐形炸弹。特朗普的“大而美法案”将成为美国史上最大的把财富由穷人向富人转移的立法,将对MAGA基本盘造成不成比例的打击,例如将造成超过1000万人丧失医疗补助(Medicaid)。特朗普(与副总统JD·万斯)党内提出的各种民粹经济议程,除了小费税这种小恩小惠之外,全部被抛在脑后,让位于共和党的企业主和金融资本的议程与利益。这说明,MAGA基本盘虽然贡献了选票,但牢牢把持共和党经济议程和政策的,仍然是工商业和资本主导的共和党建制派。由于经济问题相对理论、抽象,高中及以下文凭的MAGA基本盘很难理解刚刚成型的法律,他们只有等到自己的收入和福利遭遇切肤之痛时,可能才会回过神来。但班农等意见领袖对此是非常敏感的,他主张对富人增税,对穷人减税,屡次呼吁不要削减医疗补助,因为会伤及MAGA基本盘。但最终,特朗普的屁股牢牢地和资本家坐在一边。再配合他的关税战(大部分成本将转嫁给美国消费者),特朗普主义的标志,不是什么经济民粹,而是扶持富人,打击穷人。他之所以能够忽悠MAGA基本盘,在于对内对外创造了“他者”、“敌人”——对外是中国和墨西哥,对内是少数族裔和非法移民——通过民族主义、种族主义等身份政治,确保美国工人阶级不可能联合起来对抗资产阶级。但总有一天,MAGA基本盘会明白,他们完全上了特朗普的大当。
五、特朗普政治联盟的溃散,后特朗普时代的争夺提前开始,JD·万斯
对于MAGA来说,特朗普终究不是理想人选,仅靠吃麦当劳,说一些小学五六年级水平的英语,表现出一副直男形象,还不足以让这个含着金钥匙出身的纽约富二代变身为MAGA基本盘的一员。MAGA意见领袖们都知道,特朗普终归只是纽约富商(特别是纽约的犹太人开发商及娱乐传媒世界)生态体系里的一员;他的政见最多只是自由意志主义(libertarianism,即“政府啥都别管”),最多包含了一点种族主义的元素(歧视有色人种只是那一代人的普遍成见),但他缺乏意识形态的一贯性和价值观忠诚:他既不是真正的经济民粹主义,也不是文化保守主义,甚至不是对外孤立主义者。
对于科技右翼来说,特朗普也不是一个理想的对象:他对主导未来的科技和行业——譬如人工智能、清洁能源、生物科技等——完全的无感。他只对传统行业(钢铁、化石燃料)有感性认识。他对清洁能源的无知将让美国丢掉关键的战略行业(涉及人工智能算力所需的能源,以及战场无人机所需的电池)。他打击大学,削减基础科学投资,限制人才引进,也不利于美国吸引和挽留人才;他敌视政府功能,盲目相信市场,也不可能真正推行扶持产业发展的系统性政策。未来,科技右翼更需要担心的是特朗普对法治、人才机制、政府财政可持续性的破坏及社会反智思潮的发展。
对于工商业界金融界利益导向的共和党建制派来说,特朗普则是美国经济秩序的威胁。诚然,从自己私利的角度出发,他们乐见减税,但市场和业界也警惕特朗普的经济民粹主义和盲动性,在若干方面反对特朗普:一是反对特朗普的关税战和贸易战,二是反对特朗普破坏盟友和伙伴关系,三是反感特朗普破坏美国的法治基础(从搞裙带资本主义、腐败,到威胁美联储的独立性),四是担心特朗普破坏美国的长期竞争力(例如劳动市场、科研、人才),五是关注美国政府的财政可持续性问题(从马斯克、达里奥到摩根大通的杰米·戴蒙,都明确表示,如果美国不做大的财政改革,未来将出现财政灾难)。不妨这么理解:特朗普所做的一切在中长期削弱美国经济地位、破坏美国在战后确立的国际经济秩序、损害美元地位的政策,也都是工商业界精英所担忧的。现在看,他们更希望一个改良版的特朗普主义——也许是拜登主义的某种进一步改良。
然而,以上几方,有的有政党组织,有的有资金,有的有选票,但只有组合起来,推选一个能够胜选的候选人,才能获得政治权力;有了政治权力,才能推进自己的议程;推进了自己的议程,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哪怕只是部分目标。特朗普有太多的缺点,对于各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恰恰是他,政治投机,和各方利益又都有交集,具备联系广大选民的政治天赋,能够帮助打造一个广大政治联盟,赢得选举的胜利,获得最高权力,并帮助各方实现各自的目标。
更准确的说法是,各方利用特朗普,无限接近权力,然后再争取特朗普,引导特朗普追求和己方一样的目标,藉此实现自己的利益。
特朗普推动革命、拿下选举可以,但是治国就不行了。他是一个无法驾驭、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只关心最大化自己的利益。而在他最大化自己利益的时候,又会伤及其他人的利益,让整个事情变得更糟。
这就是昔日特朗普政治联盟目前的情况。各方都知道,特朗普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成为各方的“资产”,现在已经变成各方的“负债”——人们关心的是如何减少特朗普带来的损害。
特朗普打造的政治联盟,由于价值体系、利益、目标完全不同,目前实际上已经瓦解。特朗普是维系这个联盟的不可或缺力量。特朗普离场后,这个联盟当然会轰然倒下,并且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这个权力真空如此之大,如此明显,以至于各方已经开始提前下场争夺。
马斯克组建第三党,或者在共和党内发起新的政治运动。
塔克·卡尔森和斯蒂芬·班农开始定义“后特朗普时代”的“美国优先”(“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为清理和整顿MAGA做思想和组织准备。
至于科技右翼和MAGA之间,则是完全决裂的。两个阵营可以用一个词形容:不共戴天。
那么,后特朗普时代,还有没有重建政治联盟的任何可能性呢?确切地说是有的,就是副总统JD·万斯。他和硅谷的科技右翼有联系,但骨子里又是根正苗红的MAGA。但他是特朗普的身边人,只能随波逐流,把自己尽可能埋藏得更深,希望能够在特朗普第二任结束后全身而退——收获特朗普政府的所有成就,拉拢特朗普的所有盟友,同时将自己与特朗普的所有错误撇清关系。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应该是说是有的。因为第一,各方有这样的主观和客观需求,得有一个台前的政客代表大家参选;第二,JD·万斯确实具备这样的资源禀赋和能力。
这个时候,科技右翼和MAGA意见领袖们所要做的,实际上是影响和拉拢JD·万斯,但要保护好“接班人”,就要做得巧妙,要做得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