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要会背古诗词300首:义务教育向何处去(增补)

       最近网上关于小学三年级的数学课本争议很大,尤其是一些任课教师也出了尖锐批评·。语文教材有没有问题?有。除了教材插图有严重背离历史的“丁汝昌降日图”豁然出现在学生的课本上。这种明目张胆地偷改历史,情何以堪——义务教育的教材怎么会出现这种公开挑战中国历史的编纂者!

      我那孙子每天作业那么多,光是背诵古诗词就要占大人孩子一大半时间(还要家长拍视频传给老师,已证事实)。我翻看了学校自行印制的阅读课本:每个年级要会背诵60首,至于诗词的意思,下面有释文:这种添油加醋的解释完全不是传统的诗词解释。老师不讲释义,就得学生自己照抄照背。至于古诗词中的文言词语,比如“之乎者也”也完全不予解说:比如“齐人固善盗乎?”孩子即使背下来,也不知每个字是啥意思。所以,哪里会有朗读诗词的兴趣?。背诵古诗词成了语文课的核心内容。

      这对于刚开始识字的孩子有啥用——不就是为了教育层层考试的:绩效奖“劳神”吗?背诵有意义的儿歌不好吗:“月儿弯弯,星光闪闪,我们都是儿童团员。站岗放哨,又捉汉奸。鬼子来了,就去报告。领着八路,赶走强盗········”又是教育,又有意思。你要问孩子古诗词说的意思,他就给你背诵译文。这算个啥教育!起码老师该讲一下诗词里的“齐人、固、善盗、乎”的含义是吧?能背60首古诗词,一个文言字词都没学背诵古诗词有啥用?

      过去我们既强调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又批判私塾先生的“解惑刻板”。可那就是那时,从私塾里毕竟还是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精通古文的士人。现在怎样:一年级用5-6个形容词描述春天的短句都难得。

      当今时代不仅成年人要面对社会的沟通和交流,孩子也有他们的那个交流的语境,以及表达的准确性。你就是古诗词学得再多再好,也未必就能得到社会的认可——现代人的社会交往中你如果只用古诗词语境交流,就难免不被他人讽刺为神经病——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喜欢说“多乎哉,不多也——再加个注释:我已不多了。”

      一个人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通过视觉耳闻和触摸来认识这个世界,这是出于人的一种本能:小儿出生开始牙牙学语——那是“情景”学习:妈妈教他“妈妈”,于是知道了“妈妈”的含义。孩子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妈妈说“那是汽车在在说话。”于是孩子会说“嘟嘟”。这也是情境的语言。但是你告诉孩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就不懂了——尽管你告诉他:“在烈日炎炎的阳光下载重禾苗,你知道农民伯伯很辛苦”孩子就不会理解:他不懂着这样的一个情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于是孩子的这种认知就还需要一个认知得理解过程——种田的辛苦和每一粒米的来之不易。 每一个人从生下来认识外部世界,都是从本能的好奇开始的这样一个过程:本能的好奇——自我的感知——理性的意识。所以,70年代初杨振宁和李政道回国参加粒子会议期间讲学就提醒:“兴趣是第一位的”,“教育不是只讲‘挖深井’,而是要开启大脑的智性认知,解惑才是教育的真谛。”

      古诗词当然汇集了文化的精髓,所以学古诗词也是必要的一种学习。但是如果学习者不知其意,那么汲取中华文明的目标也就无从谈起——所以,不在量多,在于怎样得到知识的内在精华。孩子不懂,怎么能够欣赏?这就是“背”与“读”的区别。所以,“五四”以来的文化先驱倡导白话文,提出“兼容并包”和“开启民智”的初衷。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的“小儿识字”和后来的“扫盲运动”,都是国家层面的文化普及的起始点:国民教育的宗旨。

      有些知识当然需要背,比如汉字、字母,数字以及公式等等,作为一种特定的“抽象符号”,任何人都要能背下来(这些东西在大脑里有特定的记忆存放区)。但是文章、歌赋以及公理之类的信息,或者说人们上升到理解的信息存放的脑区与前者是不同的,还有的人螚“过目不忘”,这都属于生理的特异问题。与学习关系不大。所以,我不反对“背”,但不赞成单纯的“死背”。

      从五四运动的先贤从开始提倡白话文,到胡适先生的《白话文刍议》,现代知识文人已经明确的意识到:教育的变革对“开启民智”提高民族的素养有着极其重大的历史和现实的意义。我从小学到初中接触到的文学作品,除了十几首唐宋诗词,古文和现代文学作品以及外国文学比现在的义务教育要宽泛得多。至今几十年过去了很多还能背得下来:比如《晏子使楚》、《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海燕》、《回延安》、《核舟记》、《友邦惊诧论》、《为人民服务》、《旅顺口》的序章等等。老师并没有要求都背下来,为什么我喜欢背下来?不就是读懂了,发现作者的写作的精妙之处吗?书读得多了,自然表达能力就好一些。由此,语文写作也就不是难事。这其中最值得回忆的就是老师要求多读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篇课文——你朗读的越到位,你的感悟就越多(作为范例,老师用留声机唱片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的夏青先生的课文朗诵,从朗诵的语气上加深学生对鲁迅这篇文章的理解)。也就是说,朗诵可以加深理解的程度。那时的老师并不强调背书,而是强调朗读的表达能力,我的理解也就是朗读对“文如其人”一种认知。

      现在可好了,不管你懂没懂,一概讲死记硬背,是有不妥。三年自然灾害和70年我在农村工作队时的经历那可是真真切切地理解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情境,有了这种情境的感触,当然很容易理解这首古诗。所以融入社会的孩子有时也会有“无师自通”的能力。至于“妙手偶得”,那也只是留给有悟性人的机会。

       21世纪的今天,人们面临的当下和未来,“知识爆炸”使自己不得不考虑所处的外部环境和信息浪潮滚滚而来。当下的人们与大多数古诗词的作者面对的环境大不相同,所以尽管“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现象如今是不复存在了。但“预期紊乱(周其仁先生在改革开放初期提出的概念)”的问题何时才能厘清?所以光想着用“花前月下”是不现实的。由此,在托马斯·弗里德曼的《世界是平的-橄榄树和凌志汽车》一书中他与埃及大使有一段对话:“贫穷国家的教育是教你怎样醒悟;法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管人;美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生存。”由此,本人插进一句:中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考试:于是书中的这一段可以“改编”如下:

       “穷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醒悟;

          法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管人;

          中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考试;

          美国的教育是教你怎样生存。  

       教育的宗旨本来是“学以致用”。而语文教育是文化的“开篇”或“入门”。你不懂,你背的再多也没用。比如你带孩子春游。对一路上所看到的情景,你和孩子找出几个关于春天的词语让他“对号入座”表述一下,只要能“对号入座”排列得当,朗朗上口。不就是一篇小作文吗?这也就是老师说过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否则,“满腹经纶”未必会写20个字的请假条。

       所以读懂的人,必然提笔成章。这就是我的体会。儿子比我强:看了高尔基的《海燕》,自己写了一篇《折翅的海燕》给老师看后,老师电话打来家,我们去了老师那里。老师拿出来给我们看,说:“真是一篇好文章,不亚于‘高考作文’的水平。除了政治角度看,有的句子有点不合时宜,不过道理是对的。说明孩子有了心得体会,这很难得。语文和数学不一样,心灵的悟性很重要。”从那时起,他的语文我们就没再操心过——特别喜欢读书。从这一点上看,语文的确应该算是一种心灵的教育。

       前一段时间看了几遍《觉醒的年代》这个电视剧,再一次印证了中国文化领域演化的进程中,五四运动中文化先贤们从觉醒开始,肩负起“兼容并包,开启民智”的历史使命,后人至今也还没有完成。文言文作为历史的繁衍自然有它的地位——至少在造纸术没有出现以前作为与其相适应的文字体式尤其必然性。但是在今天的科学和工业凸起的年代,文言文最为一种文体已经不能适应大众化和科技理论和现象描述的文字载体。所以不能把文言文的文化价值和白话文的应用价值混为一谈。

      尤其是陈独秀特别看中的“开启民智”的历史目标至今并没有完成。这一点,复旦大学的王德峰教授有明确的概括总结“········中国社会一盘散沙还是有的。”套一个词,也就是说,“中国的公民社会集体公共意识”没有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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