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暴力伤医，这位院长呼吁通过《医护人员免受暴力侵害法案》
医学界官方账号“我的丈夫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要么辞职，要么穿上防弹背心去上班。”
撰文 | 凌骏
面对针对医生的暴力行为，上周三，美国波托马克谷医院（Potomac Valley Hospital）院长Mark Boucot在美国医院协会（AHA）的年会上宣称，他将在医院周围挂满标语，上面写着，“对医护人员实施暴力行为是联邦犯罪”。
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在工作中受到了粗鲁野蛮的言语攻击，甚至是身体侵害。和美国100多万名医生一样，Boucot在等待美国国会通过《医护人员免受暴力侵害法案》。根据这份法案，医生应当享有类似“机场和机乘工作人员”相同的安保级别。
Mark Boucot（左一）在美国国会大厦的简报会中呼吁通过《医护人员免受暴力侵害法案》
“法案”强调，对医护人员进行人身攻击应归为联邦犯罪，最高可判处20年监禁。而在未来10年里，政府每年还需拨款2500万美元，用于推动防止医院暴力事件相关的软、硬件设施建设，包括医护人员培训、疏导、补偿，或支付如金属探测器、紧急按钮等预防设备的费用。
“在航空行业，不守规矩的乘客会被驱逐离开飞机，但在医院急诊室中发生的许多暴力行为，却不为人知。”美国急诊医师学会（ACEP）国会事务主任Ryan McBride教授称。2020年，美国劳工统计局的一份报告显示，过去10年间，医护人员因工作场所暴力而受伤的风险，是其他行业工作者的5倍。
最新的“法案”将恐吓和攻击医护人员定义为严重的“国家问题”，强调此类行为将扰乱医疗保健服务的正常秩序，导致医护人员的流失，而现有的联邦法律并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针对相关的暴力行为，美国家庭医生、妇产全科医生扎梦裔告诉“医学界”，此前美国大部分州有相应的法律条款，但没有上升到联邦罪行的层面。
“法案”提出，任何人在医护人员履职期间，对其进行恐吓或身体攻击，妨碍正常的医疗秩序，将处以罚款，并判处不超过10年的监禁。而若该类行为发生在紧急卫生事件状态下，如类似新冠疫情暴发期间，刑期将延长至最高20年。同时，若伤害行为涉及到使用危险武器，或导致医务人员受伤，那即便在常规情况下，刑期也将达到20年。
今年年初，美国医院协会曾发文呼吁尽快通过该法案，并态度鲜明地表示，近年来，针对医护人员暴力袭击事件的数量显著增加。这些事件会影响医护人员，导致身心创伤。而当医护人员需要担心个人安危时，也将干扰医疗工作的开展，消耗医院和卫生系统的资源，进而影响患者诊疗。
2022年，因为医院暴力事件频发，数百名美国护士聚集在美国国会大厦前抗议。北卡罗来纳州急诊医师学会（North Carolina College of Emergency Physicians）会长Jennifer Casaletto回忆，她曾经在一位患者莫名暴怒时，本能地将一旁的听诊器扔到远处地上，“我害怕被用听诊器勒死”。
2022年，一名护士带领抗议者走向美国国会大厦
Casaletto还曾在医院走廊里碰到过一位大喊大叫的患者，旁边的三位护士一人报了警，另一人赶忙关上了其他病房的房门，第三位“勇敢的护士”试图分散患者的注意力，却因此被掷出的输液杆击中。“我的丈夫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要么辞职，要么穿上防弹背心去上班。”
扎梦裔则对“医学界”表示，当她在2008年决定前往美国深造时，父母非常不舍，但依然安慰说，至少你在那里当医生会更安全。“然而在美国工作多年，袭击医护的事件越来越多，我和我的家人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事实并非如此。当医护人员成为‘致命子弹’的目标时，我们会问：我们当中还有人安全吗？”
2015年，波士顿布莱根妇女医院（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心外科医生Michael Davidson被患者家属枪杀，年仅44岁；2018年，有40年行医经验的Mark Hausknecht在上班途中遭遇患者家属跟踪，连中两枪后不治身亡……
相关统计数据显示，新冠疫情又进一步加剧了医患矛盾。自2020年起，患者和家属对医护人员进行言语或身体攻击行为的发生率显著上升。美国医院协会的一项调查显示，2020年至2022年，44%的护士遭受过身体暴力，68%的护士报告称遭受了辱骂。
2022年的前3个月里，美国每天有57名护士遭到暴力袭击。一项针对1000名护士的调查显示，2022年81.6%的护士至少遭遇过一种暴力行为，包括言语辱骂（57.8%）、威胁恐吓（38.7%）或被打伤（37.3%）。同年，美国急诊医师学会一项针对3万余名急诊医生的调查显示，与2018年调查时相比，暴力事件上升了24%。
面对暴力袭击，医护人员会如何做出应对？2023年，扎梦裔曾受邀进行了一场有关医疗场所暴力侵害的讲座，她提到，2009年巴西的一项研究表明，只有9%的性骚扰被举报。2015年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88%的医疗场所暴力行为没有得到上报。而2021年在中国，调查显示暴力发生后仅有1/4的案例得到报告。
“当询问医疗工作者为什么不报告时，50%的受访者表示不知道有报告系统，或不知该如何使用。还有一半的人认为，他们无法得到足够的保护，因为医院会更‘关心’病人。”扎梦裔在报告中称。
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护士Peter Greeley参与了2022年呼吁制定相关法案的游行，他回忆自己曾被一名醉酒的患者一拳击中眼部，“幸好当时没戴眼镜。不然就瞎了。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但管理者非但没有解决，反而置之不理。他们宁愿让护士受虐待，也不愿公开医院有人被殴打的消息。”
Peter Greeley参与游行，呼吁停止针对医护的暴力行为
准备在医院挂上标语的院长Mark Boucot是呼吁通过“法案”的发言人之一，他在本周宣布，已在其管理的两家医院筹划成立“防职场暴力工作组”。
Boucot说，7月29日晚上，他看到一名医护人员下班时眼睛青肿，医院必须向每位工作人员解释其中的原因。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在自己正常工作时，还将要遭到殴打，甚至被泼尿。
“作为医院的管理者，我必须向人们强调，暴力是工作中不可接受的部分。我们不会容忍这类事件，必须起诉那些对医护人员实施暴力的人。”Boucot说。即便新法案得以通过，或许也无法彻底杜绝暴力事件，但能在医院挂上“对医护人员实施暴力行为是联邦犯罪”的标语，至少也将起到震慑作用。
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医学兼职教授Sachin Jain则撰文表示，医护人员短缺的问题日益严重，“如果我们要邀请人们加入这支高尚的队伍，就有责任在他们工作时保护他们。”
“在整个新冠疫情期间，医护人员的‘舍身行为’受到了赞扬。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贡献，承认他们在工作场所面临的特殊风险，并采取行动保障他们的安全。否则，所有人都将感到害怕。”Sachin Jain称。
参考文献：
1.Healthcare Groups Want Congress to Make Assaulting a Health Worker a Federal Crime
https://www.medpagetoday.com/hospitalbasedmedicine/generalhospitalpractice/111360
2.Health Workers Press for Federal Bill to Prevent Workplace Violence
https://www.medpagetoday.com/publichealthpolicy/healthpolicy/108510
3.Time to Stop Violence in the Healthcare Work Environment
https://www.medpagetoday.com/opinion/focusonpolicy/109223
4.Violence Against Healthcare Workers Is Rising: Here’s How We Can Protect Them
https://www.forbes.com/sites/sachinjain/2023/08/02/violence-against-healthcare-workers-is-rising-heres-how-we-can-protect-them/?sh=2aee43633940
5.Despite Rising Violence Against Healthcare Workers, Legislative Fixes Have Stalled
https://www.medpagetoday.com/hospitalbasedmedicine/generalhospitalpractice/102449
6.Nurses' March Calls for End to Workplace Violence, Safe Staffing
https://www.medpagetoday.com/nursing/nursing/98693
7.Are Any of Us Safe at Work?
https://www.medpagetoday.com/opinion/second-opinions/99044
8.Workplace Violence Advocacy Issue: Workplace Violence
https://www.aha.org/advocacy/advocacy-issues/workplace-violence
9.COVID-19 Workplace Violence in Healthcare - Zed Zha, MD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H0ufI-fQu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