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君终于翻车

撰文 | 刘星志

编辑 | 赵晋杰

来源 | 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未来30年将是汉能最好的三十年”。

这是汉能控股集团创始人李河君在2019年放出的豪言壮语,然而当时的汉能已经陷入欠薪和裁员风波之中,这句看似豪迈的言语,更多是为了安抚那些聚集在总部维权的员工而画的饼。

三年后,重回公众视野的这位中国前首富,不仅未能将汉能带出泥沼,而且自己也麻烦加身。据界面新闻报道,李河君在去年12月下旬被锦州市公安局带走,协助调查至今,知情人士称或与锦州银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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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河君

根据此前锦州银行披露的招股书,该行与汉能的关系资金规模总额为94.16亿元,其中附有信贷风险敞口净额27.7亿元。

从涉足水电,到进军光伏,曾一度手握千亿财富的李河君,最终却因上述百亿贷款而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从寒门贵子到中国首富,李河君堪称中国能源行业的风云人物。汉能2013年借壳上市,2015年市值超3000亿港元,李河君个人财富同比增长832%,达1655亿元,力压马云、马化腾等互联网大佬坐上“中国首富”的宝座。

步入人生后半段的李河君,命运迎来反转,不仅成为“最快跌落的中国首富”,还不断遭遇各种质疑。2015年5月20日,短短20分钟里,汉能市值下降47%,李河君身价瞬间蒸发1167亿港元,告别首富宝座,随后汉能也因李河君涉嫌违规行为而停牌。

停牌期间,2016年,李河君高调宣布造车,希望靠汽车行业起死回生,但其“造车梦”始终停留在PPT和样车阶段。2019年,停牌四年的汉能不得不私有化退市。

此后,除了裁员、变卖资产等负面新闻,李河君几乎在公众视野里消失。

“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方说我先赚它一个亿。”这是王健林采访中对如何成为首富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

看客只把这句话当成大佬“何不食肉糜”的笑料,李河君却能证明,王老板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汉能集团官网上,用一句话概括了李河君的创业经历:向自己大学老师借款5万元人民币,创立汉能集团,经过二十多年努力,汉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民营水力发电企业和全球最大的薄膜太阳能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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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汉能集团官网

这段介绍美化成分颇多,实际情况是,1988年,21岁的李河君从北京交通大学机械工程系毕业。毕业第二年,李河君向大学老师借了5万元下海创业,仅用了三个月就亏得底掉。

为了还债,李河君走进了中关村,靠倒卖电子元件,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存下不少积蓄。在中关村练摊这件事上,李河君还算是电商教父刘强东的前辈。

李河君把中关村赚来的钱投在铁路运输、开矿和炒地产上,五年时间里赚了8000万元,四舍五入相当于一个“小目标”,跨过了首富之路的第一个门槛。而到了1994年,李河君以1000多万元的价格,收购了家乡河源一个小型水电站。这一决定彻底改变了李河君的命运,他的“首富”之路也由此开启。

水电站给李河君带来了稳定的现金流,此后李河君又四处并购各地水电项目,将水电生意版图扩大几十倍,从几千千瓦扩大到几十万千瓦。到了2002年去云南考察时,李河君又盯上了300万千瓦的金安桥水电站项目。

当时鲜有人涉足水电投资项目,发改委“强烈阻止”了李河君,此时李河君显现出他“狠人”的一面,直接将政府告上法庭。最终,李河君依靠与云南省政府的合同,拿到金安桥水电站建设权。2005年,金安桥水电站项目破土动工,2009年首台发电机组正式发电。自此,金安桥水电站开启印钞模式,日营收超千万元,每年给李河君贡献数十亿元现金流。

同样在2009年,汉能薄膜发电集团正式成立。金安桥稳定的现金流,成为了李河君撬动光伏产业的支点。

彼时,光伏产业就是风口上的猪,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但难度较大的薄膜发电技术路线少有人敢于尝试。李河君则本着“别人恐惧我贪婪”的股神信条,一头扎进薄膜发电。

2012年全球光伏市场寒冬,李河君却自信地表示,汉能光伏组件产能已达3GW,成为全球最大的薄膜太阳能企业以及太阳能发电系统集成商。

作为光伏门外汉的李河君,缘何能在短短3年时间里,成为市场执牛耳者?

实际上,李河君扶摇直上背后,离不开银行与政府的支持。企业、政府、银行三方出资,是彼时光伏圈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不少老板在政府、银行的支持下迅速富甲一方。

李河君和这两方合作的模式被概括为“三三制”。所谓三三制,就是将项目投资额分成三份,地方政府、银行和汉能各出三分之一的方式建设项目。表面上看,三方合作风险共担,对于汉能来说,项目杠杆也并不高。

但实际运作上却并非如此。首先出资的是地方政府,有了地方政府的背书,汉能便可以从银行拿到借贷,汉能只需以房产建设、提供设备等方式出资。换言之,汉能有时甚至不用出资就能获得项目分红,在出资方式上也有极大的操作空间,项目中李河君购买的大部分设备,都来自关联公司。

例如与海口政府合作中,公司设备采购价是20亿元,供应商为铂阳太阳能,且该项目中设备实际报价比铂阳太阳能设备日常价格高50%。而早在2010年,汉能就收购了铂阳太阳能29.4%的股权,后又增持至50.65%,李河君本人也成为铂阳太阳能实际控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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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能在业务端上将杠杆用到了极致,不断扩充版图的李河君又将目光瞄准了资本市场。2014年,李河君又在港股创造了一个“奇迹”。

2013年汉能在港股借壳上市,并在随后的2014年交出一份美不胜收的年报。报告数据显示,2014年公司实现营收96亿港元(约77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93%;净利润33亿港元(约26亿人民币),同比增长64%。

此外,2014年汉能关联交易占比从100%大幅下降至62%,回应了外界的相关质疑。但深究下来,在非关联交易中占大头的5项发电站交易中,对手方北京弘晟不仅在交易官宣前13天才匆匆成立,拥有弘晟的三支基金中还有一家背后有汉能前董事背景。

但外界对关联交易的隐忧并没能阻挡汉能在资本市场大杀四方。短短两年时间内,汉能股价暴涨1800%,到2015年3月,汉能市值超过3000亿港元,李河君身价也随之暴涨至1655亿元,力压马云、马化腾等互联网大佬,空降“首富”宝座。

然而仅仅两个月过后,5月20日,在汉能股东大会上侃侃而谈的李河君遭遇了“惊魂20分”,短短20分钟内,汉能市值消失47%,李河君身家瞬间蒸发1167亿港元,成为跌落最快的首富。

事后汉能回应称,股价大跌是由于外部恶意做空,但对于遭遇做空的原因,汉能避而不谈。英国《金融时报》跟踪汉能股价25个月后发现,汉能常出现收盘前10分钟股价飙升的情况,公司股价一年多时间里狂涨十倍,股价被操纵嫌疑极大。2015年7月,香港证监会认定李河君违规,强制停止汉能交易。

据公开数据,造成汉能股价大跌的,是十亿港币规模资金的抛盘,正是这十亿港币,给李河君造成了上千亿的账面损失。而从香港证监会反应,以及汉能一蹶不振后私有化退市的遭遇来看,汉能也撑不起如此高的市值和杠杆。


​2018年年报显示,汉能有144亿港元流动负债,以及7.9亿港元的现金流净流出。这些负债也波及到了金安桥水电站,李河君在该项目的股权险些遭强制执行拍卖。

命运馈赠李河君的礼物,显然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汉能退市后,李河君麻烦不断。

2021年,辽宁营口的警方就曾多次奔赴汉能北京总部,将部分员工带走调查。2022年初,营口警方启动了对汉能旗下东泰高科涉嫌巨额诈骗案件的调查。而随着李河君此次被带走调查,这位前首富想要咸鱼翻身,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2015年汉能停牌后,李河君把复牌翻身的希望寄托在造车上。2016年7月,汉能一口气发布了4款太阳能汽车,李河君面带笑容,驾着工程样车穿过人群。

然而造车又何尝不是重资产项目,失去融资渠道,薄膜电池的技术路线也没有优势,李河君的造车梦只能止步于样车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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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填补资金漏洞,造车上翻身无望的李河君将手伸向了员工。2018年6月,汉能开始向内部员工集资,内部定级9级以上的员工必须承担20万元的认购“义务”,级别越高,“义务”越高。若有员工拒绝出资,公司则马上找来银行让员工贷款。

2019年,汉能又陷入欠薪和裁员风波中,有员工选择到总部集体讨薪。而另一边,李河君在采访中还称“未来30年将是汉能最好的三十年”。

然而李河君说出这句话两年后,2021年7月,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内的汉能总部被拆除,园区易主。知情人士称,汉能总部撤离,主要是拖欠了几千万元的租金等费用。

虽然走得并不体面,但经历多次裁员,已处于商业世界边缘的汉能,早已用不上这么富丽堂皇的办公地点了。

公开场合里,李河君多次表示“汉能因国家而强大”。李河君认为,企业家精神,最重要的是有使命感。这种使命感的一个集中表现是,始终将企业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找到企业发展战略与国家发展战略的最佳结合点。他强调,“国运则我运”,任何一个企业的发展都必须依托国家发展的平台。

然而,国家对产业的扶持不会脱离实际。在经济高速发展,各方投资热情高涨的时间里,汉能乘风而起;到了潮水褪去时,产品上并没有多大优势的汉能原形毕露。

李河君身边人认为,其对于一些项目投入太快,操之过急,落得今天的下场。但实际上,在押注薄膜发电的时候,在每一笔关联交易上签字的时候,在操纵市场的时候,李河君的结局或许就已经注定。

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操纵股价、豪赌造车,还是内部集资、欠薪裁员,这些几年前让李河君跌落神坛的剧本,如今看来也并不陌生。一个李河君倒下,市场需要警惕下一个李河君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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