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决战的第一天，也是许多英雄的最后一天

老旦聊历史已关注59 人赞同了该文章

有人说，是人民书写了历史。

有人说，是英雄创造了历史。

其实，

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最凶险的时刻

有一种说法是，整场上甘岭战役最凶险的时刻，就是10月14日，美军发起进攻的那一天。

这一天，所有一切条件都对志愿军极其不利。

先看我方。

首先，面对着美军进攻箭头，负责防守上甘岭地区的，并非是15军的最强部队44师，而是稍弱一些的45师。

由于秦基伟认为美军将会以西方山为主要进攻方向，因此把军中的“拳头”44师给派到了西方山，还专门给44师加强了一个团。

在同样的思路引导下，上甘岭的防御体系也远不如西方山的完备，虽然同样完成了主要坑道的挖掘工作，但是上甘岭的坑道全部都是屯兵坑道，并没有构建战斗坑道。

屯兵坑道和战斗坑道最大的区别是，屯兵坑道的坑道口全都朝着志愿军自己的后方，而战斗坑道的坑道口大多是朝向敌人的方向，战斗坑道后方的坑道口会连接表面阵地，前方的坑道口则相互形成交叉火力，在战斗中能发挥巨大威力。

而屯兵坑道，顾名思义主要的功能就是用于储存物资和士兵，许多坑道口和表面阵地间还有一点距离，这种坑道躲避炮击的功能当然是有的，但是用于战斗则显得较为被动。

除了防御部署本身外，还有预备队的问题。由于15军需要防御的正面宽度比其他志愿军部队还要更宽，导致秦基伟在部署完正面防御之后，手上就只剩下一个团可以拿来当预备队了。

这就意味着，当战事吃紧时，秦基伟能够调动的部队并不多。

除了防御重点不在上甘岭之外，主观上，10月14日的15军也并没有想着防御。

和当时其他所有志愿军一样，15军正在策划着1952年的第二次秋季攻势，他们以五圣山东边的注字洞南山为目标，摩拳擦掌地做了半个多月的充分准备，预计在10月18日发起进攻。

秦基伟回忆，那几天里，全军上下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好这场“规模并不大”的进攻战。

对于上甘岭战役来说，这次进攻计划的影响也十分直接：14日那天，全军主要的炮火都瞄准了注字洞南山的敌军，能够支援上甘岭阵地的山炮、野炮只有15门；此外，45师还从537.7高地撤走了1个排的守军参与进攻。

简而言之，就15军这边来说，10月14日这天，上甘岭的防守肯定不能说是毫无准备，但确实是结结实实地大吃一惊。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的我方的战前准备，那就是：志愿军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最好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决战。

再说敌情。

相比于被“偷袭”的15军，美军方面可是为这场战斗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策划这次行动的，既不是范佛里特，也不是克拉克，而是驻扎在上甘岭对面、美7师31团的团长，摩西。

这位1952年4月才刚刚到任的上校团长，是美军中有名的好战疯子，直到50多年后，他的下属接受采访时还是叫他“疯子团长”。

当这位狂热份子从上面长官口中得知美军有意拿下597.7高地时，他就决定要拿出一份无可挑剔的作战计划，让自己的团发动一次完美进攻。

为了这份计划，摩西充分展示出了自己的疯子本色，在亲自坐着直升飞机几十次近距离观察597.7高地后，他认为远距离的照片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于是，这位上校团长亲自带着侦察排连夜摸进了45师的阵地。

可以想象的是，以这种方式编制的“摊牌作战”计划，很难挑出什么毛病。而克拉克最终能够选中这份计划，相信也跟摩西的努力不无关系。

而摩西的全力以赴，最终换来的是可能连他都没有想到的天量资源：为了执行这个摊牌计划，美军安排了美7师、南2师2个师的兵力，外加整整16个炮营的离谱支援火力。

摩西本人，则如愿以偿地成为联合国军负责进攻597.7高地的前线指挥。光是对597.7高地的第一波冲击，摩西就被允许使用2个营的兵力——要知道，在597.7高地上驻守的志愿军仅仅只有一个加强连。

在整个战斗策划期间，美军高级军官在上甘岭阵地前来来往往，范佛里特几次亲自来到阵地前沿观察地形，给出具体作战部署。

美军甚至找了一个和上甘岭类似的山头，进行为时一周的步、坦、炮、空联合进攻演习，为了保密，演习时期还释放了大量烟雾弹。

美军当然知道，待上甘岭战斗真正开始时，想要干扰志愿军的判断，物理上的烟雾弹是不够的。

为了迷惑志愿军，美军安排的“烟雾弹”声势无比浩大——在进攻上甘岭的同时，美军将在整个中线战场全线都发起进攻，让志愿军短时间内难以判断出美军的主攻方向。

更狠的是，美国海军甚至为了这次行动而准备了一次规模非常离谱的“假登陆”：海军调集了包括“爱荷华”战列舰在内的100多艘舰艇，准备在库底村附近的海岸进行两栖突击行动，除了不是真正要登陆之外，这次行动将会执行整个登陆作战的一切动作，而其规模比两年前麦克阿瑟的仁川登陆规模还要大。

美军此次进攻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原本范佛里特打算对上甘岭轰上5天再开始进攻，但是之前在白马山之战中，美军为了挡住38军消耗了太多弹药，此时弹药量已经不足以肆意挥霍，最后，范佛里特只好被迫把5天降为2天。

10月12日、13日，在完成了2天的炮火轰击之后，所有美军进攻部队进入了出发位置。

无需多说，你们也能看出，美军为这次进攻拿出了毫无疑问的十二分诚意。

故事讲到这里，明眼人应该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凶恶的鬼子处心积虑，摩拳擦掌，准备狠狠地对志愿军发起一次出乎意料的偷袭，妄图一击制胜；

而志愿军在高昂的进攻态势之下，一时未能察觉鬼子的企图，眼看就要遭受一次意料之外的巨大损失；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时候，

就该英雄们出场了。

二、D-DAY

1952年10月14日，美军的炮火准备正式开始，324门大口径火炮发出恐怖的吼叫，开炮时铺天盖地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秦基伟如此描述当时的场景：

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10月14日，上甘岭地区的天气本是大晴天，但所有活下来的老兵都肯定地说：美军进攻的那天，是阴天。

因为爆炸掀起的尘土遮蔽了整个天空。

在火力准备的2个小时里，美军向上甘岭地区这两个小小的山头发射了整整20万发炮弹。

20万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类所能想象的范围，因此，这场炮火的威力，后来人已经不可能有所感知。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尽管已经躲在几十米深的坑道中，还是有个别志愿军战士因为靠着墙而被活活震死。

在这世界上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恐怖炮火覆盖下，负责防守537.7高地的1连战士们感觉自己防守的这个高地仿佛已经不再是一座大山，而像是漂浮在海洋中的一艘破船，无穷无尽的震动仿佛海浪一般从脚底涌上，冲击直冲大脑，这种奇异而又荒诞的感觉让人头脑发晕。

幸存下来的战士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描述出那一天上甘岭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说：

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么这一天的上甘岭就是地狱。

15军45师135团1营1连连长王二打了半辈子的仗，硬是没见过上甘岭这么凶恶的炮火。

王二不是外号，和那个年代千千万万贫苦农民一样，王二穷得连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名字就叫王二。

王二16岁加入军队，发现自己是个打仗的人才。他从解放战争开始打了8年仗，身上多了8个伤疤，子弹、炮弹、手榴弹，甚至飞机子弹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光荣的印子。

到了抗美援朝时，王二已经是135团1连的连长。

当上连长后，师长崔建功说王二这个名字太土，妨碍进步：“以后还要提拔呢，总不能还叫王二把！我给你起个名字，叫王福新，怎么样？”

王二可高兴了，师长给取名，那当然没问题，以后就叫王福新！

然而，王二高兴没多久，就发现大家根本记不住他的新名字，任谁见到他都是一声亲切的“王二！”

就连给他起名的崔师长也不例外，几十年过去了，崔建功见到他，还是叫王二。

最让王二郁闷的是，就连对面的美军都是这么喊话的：“王二连长投降吧！到我们美国自由世界来！。。。”

王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们怎么知道我叫王二？”

在上甘岭战役之前，王二的这个1连，可真是美军的心头大患。

1连是135团的主力连，在志愿军号召全军发起冷枪冷炮运动时，1连立刻挑选出30个狙击小队，每天天不亮就摸上山去，头5天就放倒了20个鬼子。

冷枪冷炮打到后来，对面的美40师拉屎都不敢出战壕，全部拉在罐头里。

按王二的话说，1连的冷枪冷炮打得可顺手了，那叫“枪枪有体会，炮炮有提高。”

被1连打得鬼哭狼嚎的美40师，在把阵地交给南2师时说，这个山岭是“狙击兵岭”，要命。

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美军当然知道这位连长的名字。

然而，在10月14日这一天，焦急地呼叫王二这个名字的，是志愿军135团前线营指挥部。

“9连，9连，听到请回答！”

“1连，1连，听到请回答！”

“王二，王二，能不能听到，听到回答！”

135团团长王凤书早就着急地来到营部，亲自上阵喊话，可他喊得嗓子都哑了，电话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美军史无前例的凶猛炮火早已把志愿军的电话线全部炸断。

此时坚守在上甘岭阵地的1连、9连同样也在拼命地尝试架起天线联络营部，然而美军炮火密集得连立天线的小小缝隙都没有，13根备用天线全被炸光，两个连也没能和营指挥所联络上。

眼看着前线战士就要在毫无指挥的情况下作战，营部电话班副班长牛保才走了过来：“团长，让我去试试吧。”

没等王凤书应声，牛保才转身走出坑道，一头扎进了美军漫天的炮火中。

过了一阵，电话突然就通了。

王凤书立刻向上甘岭上的1连9连下达紧急作战命令，命令刚刚下达，电话又再次断开，再怎么叫也叫不通了。

在紧急战事中，能来得及给前线下命令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王凤书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牛保才一直没有回来。

牛保才再也没有回来。

当人们再一次看到牛保才时，看到的是他早已冰凉的身躯。

牺牲的牛保才嘴里咬着一截断线，右手握着另一截断线，用自己的身体接通了电话线的最后一段。

他的左腿被炮弹炸断，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就这样牺牲在自己最后的岗位上。

没有人知道牛保才经历了什么样的炮火，冒死接通了多少断线，才在电话线全部用完之后，来到这最后一处断点，最终用自己的身体接通这个关键电话。

人们知道的是，镇守在上甘岭的战士们，没有辜负牛保才的牺牲。

上甘岭的第一天美军史无前例的毁灭性炮火，炸平了15军在上甘岭精心准备2个月的野战工事，志愿军所有的铁丝网、鹿砦、反坦克壕和陷阱全部被炮火一扫而空，所有通讯线路全部炸断，不单是营指挥所联系不到前线，后方的45师师部同样也很难和营指挥所联系。直到古稀之年，45师师长崔建功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那一天，仍在酣睡的他和所有人一样被震天的炮火声叫醒，待他翻身冲出门去，只看见上甘岭地区漫天的烟尘。在那烟尘之中，志愿军驻守的两个高地依稀可见——美军过于集中的炮火几乎点燃了这两座山丘，两个高地犹如火山口一般发出炙热的光芒。和前方营指挥所的电话始终没能顺畅接通，师长崔建功听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597.9高地11号阵地上出现敌人！敌人坦克出现在537.7高地北山上！579.9高地2号阵地已经没有了枪声。。。心急如焚的崔建功焦急地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部队呢？”

崔建功崔建功记挂着的战士门，上甘岭高地守军135团1连、9连，此时正在数量悬殊的敌军浴血奋战。此刻，上甘岭两个高地的守军合计为2个连，而进攻的敌人数量为：10个连。根据摩西的进攻计划，在炮火刚刚延伸时，美军31团1营、3营就已经左右开弓，向着597.7高地扑了上去。

美军3营负责左翼正面进攻，其下属的L连是第一个遭遇志愿军的部队。挡在他们身前的是防守9号阵地的135团9连3排，由9连副连长秦庚武指挥。秦庚武的防守策略非常灵活，他知道美军炮火凶猛，于是在表面阵地只放3个战士，有人伤亡再派人补充，始终保持3人作战的状态。然而，美军对此的记载却与志愿军完全不同：“一大批志愿军出现在L连头顶的高地，这群志愿军在炮火停止之前就已经上了阵地，因此伤亡很大。”也就是说，秦庚武派出的3人战斗小组，不仅被美军形容成“一大批”，而且美军还大胆预测了这3个人“伤亡很大”，只能说美军不亏是写战报的专家。面对始终只有3个人坚守的阵地，美军取得的辉煌战果如下：“30分钟后，L连所有军官非死即伤，L连被困死在高地下的一个小坑里。”眼看L连被打到崩溃，后面紧跟的K连连长急忙收拢了L连的残兵，以两个连的兵力继续“猛攻”。美军战史记录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志愿军显然没有打算撤退，他们更加猛烈地向K连、L连扔出无数的手榴弹、炸药包和火箭筒。”可能是志愿军的3人小组是在太厉害——害得美军战史始终以为这个阵地上起码有一百人——总之，K连、L连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整整1个小时过去了，这两个连还在原地打转。9号阵地之所以能让美军左翼的3营猛攻一天下来颗粒无收，一方面是秦庚武的3人小组作战非常成功，另一方米，也是因为志愿军充分利用地形，在9号阵地的正面防御构成了交叉火力，让美军无所适从。而地形不佳、且难以获得支援的7号阵地（桑德山）和志愿军2、11号阵地（罗素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美军的猛攻下，孤悬在外、无法获得支援的7号阵地很快失守。而负责防守2、11号阵地的135团8连1排在排长杨振江率领下，拼死抵抗美军3个连攻击整整8个小时，最终寡不敌众，全排伤亡殆尽，杨振江带着仅剩的几位伤员退守坑道。

在597.9高地打响后不久，537.7高地北山的1连也迎来了南32团3营的进攻。1连连长王二刚走出坑道就知道这将是惨烈的一战——阵地上的战壕已经被完全炸平，战士们只能在毫无掩体地的阵地上拼命开枪，王二则直接找个高点就地一趴，就这么趴着指挥大家阻击敌人。537.7高地北山原本地形就不算险要，和韩军战壕的距离又非常近，战斗一开始，各个方向的阵地都遭遇了敌人进攻，北山的作战很快就变得惨烈无比。

这还不算，北山阵地平坦的地形成了美军飞机最好的靶子，就在志愿军和韩军打得焦灼之际，美军4架F51突然飞临上空，投下8枚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弹，随后不停地对着阵地扫射。5号阵地上的志愿军战士在一瞬间就被火焰吞没，其他阵地上的战士也被压的难以抬头，韩军抓住了美军飞机压制的这个机会，派出一个老鬼在刁钻的角度架好了重机枪，子弹贴着地皮向8号阵地疯狂扫射过去。看到8号阵地的战友们被机枪扫得抬不起头，7号阵地上的机枪手陈治国心急如焚，不停地在阵地上奔走，却因为高度不够，始终无法找到角度射击韩军这挺机枪。眼看8号阵地已经危在旦夕，陈治国一声怒吼，蹲下身子把机枪扛在自己身上。“副连长，来吧！打这帮狗日的！”副连长初盈江一看：这哪行！陈治国整个人都暴露在敌人面前！初盈江还没来得及喊回陈治国，敌人的一颗子弹已经打在陈治国身上，陈治国一个趔趄，喷出一口带血的怒吼：“快点！敌人上来了！”王二亲眼看着初盈江手中的机枪发出怒吼，打哑了敌人那挺重机枪；他也亲眼看着敌人的子弹一枪一枪地打在陈治国的身上，听到了陈治国一声声怒吼，剧烈的疼痛让陈治国从蹲着，到坐着，最后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音。几十年后，王二仍然记得陈治国敦实的个子，黑红的四方脸：“那是个好兵啊！”整个上午过去了，韩军以1个营的兵力，在坦克、飞机和后方炮火源源不断的支援下，却硬是没有拿下志愿军任何一个阵地。着急上火的韩军指挥不顾战前“只能使用1个营”地规定，强行又调上来1个连。敌人源源不断，阵地上的志愿军却已经接近山穷水尽。在挡下敌人的又一次冲锋后，志愿军6号阵地上只剩下南树德在内的5名伤员，大家互相搀扶着准备退守坑道，却在坑道口被韩军的机枪压在地面动弹不得。当南树德抬头望向这挺机枪时，正好看见敌人机枪手的身后站起来一个“血人”。志愿军战士孙子明在战斗中4处负伤，昏迷过去，当他醒来时，发生敌人的机枪居然就架在他的身边。孙子明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韩军的机枪手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跑没影了。当韩军的十几个士兵扑向孙子明时，孙子明拉响了手中仅剩的3个手雷。南树德进坑道之前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当他回头时，只看见漫天的韩军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由于45师主要的炮火力量来不及调转方向，在14日当天，志愿军战士们只能用轻武器和敌人拼到最后一刻。下午15时，在和敌人血战了10个小时之后，王二清点了连里的装备：45支步枪打坏了37支，38支冲锋枪打坏了31支，6挺轻机枪打坏5挺，1挺重机枪、8支美式半自动全部打坏。在10个小时的血战中，1连扔出了3000枚手榴弹，打出7000多发子弹，此时弹药基本已经打空。王二知道，1连已经打不下去了，他带着剩下的20余人退守2号阵地的坑道做最后防御。

血腥的白天终于过去，在火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面对联合国军出其不意的偷袭，志愿军守住了597.7高地12个阵地中的9个，537.7高地北山9个阵地虽然丢了8个，但仍坚守了最后1个阵地。对美军来说更糟糕的是：白天的战果，并不能说明上甘岭战役第一天的真正情况。因为，晚上，才是轮到志愿军反击的时间。

反击

14日夜，志愿军的反击部队摸到了两个高地的山脚下。

由于此时上甘岭作战仍然是局部战斗，因此反击部队并不算多，总共只有3个连（135团2连、3连和7连），而且支援炮火仍然只有15门。

尽管如此，志愿军夺回这两个高地的信心却无比坚定，师长崔建功的命令很简单：全拿回来。

反击597.9高地的7连没有等待炮火准备，事实上，由于志愿军此时能调动的炮火有限，他们也不需要。

这个阵地，7连的战士们亲手挖的，他们很熟。

当美军在黑夜中看到志愿军战士的身影时，7连的战士们已经摸近了战壕边。

这时候，美军还是展示出了较高的素质，在发现志愿军之后，探照灯、照明弹和信号弹几乎是立刻就冲天而起，整个阵地笼罩在一片白光中，交叉火力网随即展开，7连一下被压制在战壕边缘。

双方猛烈激战半个小时，由于作战位置施展不开，7连损失惨重，连长李石锁战死。

眼看连长战死，连里的指战员们又一个个倒下，5班副班长李忠先急红了眼睛，他抓起两根爆破筒，几个翻滚直接滚到了敌人的堑壕跟前，身中数弹的李忠先用最后一口气拉开了导火索。

随着一声巨响，敌人的堑壕应声飞上了天，7连的突破口打开了。

2排排长孙占元刚刚带着战士们从突破口杀入，一颗炸弹就在他身边爆炸，孙占元双腿被当场炸断，但他却不让人抬他下去，而是继续爬向战壕，坚持指挥。

当孙占元咬着牙抬头望去，眼前出现了敌人早已架设好的火力点，7连的前进道路仍然被封锁，他立刻叫来身边的战士易才学：“你带人去把这几个火力点给我干掉，我拿机枪掩护你们！”

易才学领命而去，在孙占元的机枪掩护下，易才学机敏地在战壕中四处穿梭，上下翻飞，居然一连端掉了敌人3个火力点，直接扫清了7连前进的道路。

正当易才学端掉最后一个火力点，高兴地回头准备给孙占元汇报时，他才想起孙占元的机枪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

等到易才学回到孙占元原来的阵地，他只看见了遍地的鲜血，和几个美国佬的残肢断臂。

易才学想起了出发前孙占元让他捆好的6颗手榴弹，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就在597.9高地激战的同时，537.7高地北山同样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突然一抹绚丽的火光闪过，炸飞了一群韩军——那是3连1排排长粟占林拉响手雷后爆发的最后火花。

阵地上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吓得联合国军直接下令撤离阵地，根据31团团长摩西战后描述，主要是志愿军派了1个加强营过来反击，他们寡不敌众，眼看着志愿军又派出另一个加强营，他们就赶紧“及

时”地撤离了。

事实上，摩西嘴里的第一个“加强营”就是7连2排，“另一个加强营”则是7连剩下的两个排。

就这样，摩西带着2个营的兵力撤离了597.9高地，几乎同时，韩军也撤离了537.7高地北山。

14日全天，志愿军伤亡500余人，联合国军伤亡合计1000余人。第一天的战斗至此正式结束。

在这一天里，联合国军调集了整个在朝美军的力量，集中了一切可以集中的火力，用最出其不意的战略找到了志愿军并没有放置主力的区域，而最终，用了一天时间，美军甚至连一个高地都没有拿下。

而整个上甘岭之战，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了结局。

老旦点评

上甘岭战役的第一天，很重要。就好像上甘岭战役本身一样，这场战役之所以成为决战，跟这个地方基本没关系，上甘岭这个地区不管最后是谁来控制都不会对整个战局产生任何战略上的变化，无非就是战线稍微移动了那么几公里罢了。上甘岭作为决战的核心原因在于其背后所蕴含的战略意义，那就是：只要是志愿军真想守的阵地，联合国军是打不进去的。这个战略意义已经足够吓人了，因为这意味着从此联合国军赢是不可能赢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赢了，只能在战线上开开炮，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而上甘岭的第一天，可以说是在这个战略意义上面又加了一码：哪怕美军用尽全力准备，占据一切天时地利甚至人和，也没办法在一天之内突破志愿军非主力军防守的一道平平无奇的防线——甚至连一个山头都拿不下来！然而，在这些热血沸腾的意义背后，并不是靠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技巧和战术，创造出上甘岭防线第一天辉煌战果的45师135团1连和9连，是志愿军中两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连队，平凡到其中一个连长的名字就叫王二。据45师的各级指挥员回忆，在开战时，那些只能短暂接通的宝贵电话中，其实大多只能来得及传达一句话：按计划办！为了守住这一天的阵地，1连、9连的战士们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他们没有神鬼莫测的计谋，没有拯救世界的超能力，他们只是按照预订的防守计划，拼尽全力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而当他们明知眼前等待他们的已经是生命的尽头时，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于是，平凡的他们最终成了英雄。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老旦聊历史”

编辑于 2022-12-23 08:23・IP 属地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