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劏房呆了十分钟,那里的贫困让我全程窒息

“穷”这个字,我是在小学学到的。我会写这个字,但一直不明白穷是什么滋味。

直到我来到了香港工作、定居。

01

十年前,我来香港毕业旅行。

那时的香港是TVB里的觥筹交错,是我站在维港远望对岸中环,发出“以后我要能在中环上班该多好”的感慨。

对于一个来自边远三线小城市的我来说,这次旅行的花花世界让我大开眼界。

我产生了留在香港工作的想法。

但留下来后,香港的另一面,贫穷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穷”这个字,是刚来香港去土瓜湾做义工探望长者。

我之前在内地参加过几年青年志愿者协会举办的敬老活动,去过大大小小的村落探望独居长者。

打扫卫生做饭的功夫不在话下。

我以为这次义工也会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进行。

殊不知,too young too naï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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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队三人探望的是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

那天我们还没走到老太太的住址,就见到老太太坐在楼梯口。

当时我心想,这老太太可真客气,还特意下楼等我们。

可我走到楼下,发现一切都变了味。

我永远都记得那是一条黑长狭窄的楼梯,楼梯尽头有微弱的光,我心中顿时一阵胆怯。

我同队的另外两位义工早已对这个状况轻车熟路,跟老太太打完招呼,就直接上楼了。

后来才知道老太太每天都会坐在楼梯口,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在楼下才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我跟在他们后面缓慢地爬楼梯。楼梯很脏,小强的尸体和烟头随处可见。

那一刻,我真的一万个想掉头走,因为我不知道楼上会遇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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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这种楼道

到了老太太住的劏房,我不愿意称它为“家”,因为实在太惨,压根不像人住的地方!

听义工队友说,老太太年轻时来香港就已经住这里了。

风雨变迁,因为当年的房东已不知去向,也没有后人来收租,所以他们一家5口(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全部挤在这里。

一张老旧的上下床,屋内全是杂物,周边用木板和邻舍隔起来。

全层楼的人共享一个厨厕(厨房和厕所在一个地方,不能用明火,也没有热水器洗澡)。

她的女婿为了能留出空间给家人,选择做夜班的看更(保安),这样家人晚上就能有休息的地方。

一家人靠着去附近运动场带洗澡间的公厕解决洗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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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环境比电影中更脏乱差

读到这里,或许有读者朋友会疑问,为什么他们还没轮候到政府公屋?

其实,政府一早就给他们派过几轮公屋,可惜由于获派的地理位置或是大小等原因不合心意,一直没要。

所以一直都在还在轮候状态。

这次经历后,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香港会有那么重的民怨。

我仅仅只是做个义工,在她的屋子里呆了十来分钟而已。

可是我全程的情绪都是低落的、无助的,沉重的。

我无法想象在那里生活是有多困难。

她的两个外孙本应快乐的童年,但他们究竟每天是以什么心态回到“家”,面对这样的居住环境?

02

后来我顺利在中环找到了工作,为了上下班方便,我搬到了油尖旺区。

疫情之前,这个区十分热闹,是我印象中的觥筹交错。

可是2020年的一场疫情,把这片热闹的假象撕裂了。

我经常搭乘天星小轮去尖沙咀后步行回家,以前的尖沙咀,是热闹非凡的各路街边艺人驻唱。

疫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尖沙咀那带异常冷清。

我常常遇到一个老人家长跪在海港城对面的巴士站那里乞讨,一言不发。

也遇到一个爸爸带着大概五六岁的闺女在地铁口乞讨。

小女孩站在爸爸的身后,看着人来人往的车流露出怯生生的眼神。

每每看到小朋友经历这些,我都很心痛,这对他们成长带来多大的影响啊!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对“常驻”佐敦跪地乞讨的夫妇。

两个人吃着一碗别人施舍的盒饭,听着路人口中念着“真系阴功咯”。

一开始的时候,我遇到乞讨者,都会从包里掏出钱来。

可是日子久了,每天下班都能见到他们,我也逐渐麻木起来。

身边一直有朋友劝我不要随便给他们钱,这些人有可能是职业“丐帮”。

还跟我开玩笑说我自己都常常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还这么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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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这名白人男子我在尖沙咀也遇到过

直到有一天,我走在路上被一个老婆婆拦下。

一般情况,我在路上被人拦下都会很戒备。

但这位老婆婆在我前面想拦下其他几位路人,大家见她伸出手,都立马躲闪开,老婆婆也没有对他们做纠缠。

直觉告诉我对面这个人很惨,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老婆婆跟我说,她几天没吃饭了,问我能不能给她点钱买点吃的。

刚巧那天我出门没带钱,于是我带她去711便利店打算买点面包和水给她。

老婆婆走到便利店门口,不愿意进去,我猜她是不是担心店员会赶他们这些乞讨者走,所以不敢进去?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给她买了几袋面包结账的时候,店员还专门送了我袋面包说让我一起拿给老婆婆。

老婆婆收到面包激动地想握住我的手,但颤抖地又把手收回来了,可能是担心我嫌弃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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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根据去年香港政府公布的《2020年香港贫穷情况报告》,香港贫穷人口达165.3万。

以香港去年人口748.2万计算,即每4.5个港人便有一人属贫穷人口。

我常常在想,可以做什么能帮助到他们?仅仅是每次买个面包给点钱吗?

贫穷在香港并不是虚构的生活状态,甚至有的家庭是“世袭贫穷”

若套用港府过往计算恒常现金政策介入的影响,贫穷人口仍有121万人,而贫穷率则为17.3%。

为什么政府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去扶贫,依旧扶贫失焦?

我想不到答案,也不知该怎么做。

不过故事的最后,我还是想分享一个稍微积极向上的消息:

听义工队的朋友说,前文挤劏房的一家五口已经顺利的轮候到了心仪的政府实用300多尺的公屋。

外孙女也很争气,从理工大学毕业后,也扛起了照顾家里的重任。

可惜老太太早几年已过世,但我相信他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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