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的演技，仅粉丝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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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 | 文 智旻 | 编辑
在《风起洛阳》的第三集，王一博贡献了第一场哭戏。
“洛城花烛动，二郎迎新妇。”为庆祝二公子百里弘毅（王一博饰）和柳然（宋轶饰）的婚礼，百里府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一片热闹气派。
可大婚当晚，百里弘毅的父亲却因不明原因遇害。
灵堂里，百里弘毅穿着白色的麻布孝服，头戴孝布，面无表情。在父亲合棺之前，他忍不住出声，走上前掀开尸体的蒙头布，看着父亲的遗容，一直不动声色的百里弘毅，留下了一滴泪。
图源：新浪微博@风起洛阳官微
对于这个片段的演技，网络评论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有人说他演出了从懵懂到隐忍的克制，有人说他面无表情像是AI在演戏。
随后，争议极化到了另一个话题：王一博，是不是以一己之力毁了整部剧。
在微博，王一博饰演百里弘毅的相关词条，已经有超过二十条登上热搜。话题里，几乎都是对王一博演技的好评。百里弘毅进红楼，文案夸他“这一段表演的太到位了”。百里弘毅找到杀父凶手，夸他“演技好绝，眼泪落得恰到好处。”
但在B站，网友对《风起洛阳》中王一博的演技评价大多都是负面。
在《风起洛阳》相关视频中，播放量前五中四个都是在吐槽王一博的演技。其中一则于12月4日发布的视频，在封面隐晦指出，王一博毁了一锅粥。截至12月8日，尽管博主只有不到一万的粉丝，这则视频已经有超过30万的播放量。
在吹捧和讨伐的撕扯中，12月7日，开播刚一周的《风起洛阳》，收获了五万多条豆瓣短评和7.0的豆瓣开分。但关于王一博演技的争议，仍未休止。
事实上，流量艺人的演技在网友心中，一直是“薛定谔”式的。
同样的一个场面，可以获得完全两级分化的评价。《庆余年》里肖战饰演的言冰云，被粉丝夸病弱美人，却是路人眼中的演技垫底。范丞丞在《致命愿望》与父亲的对峙，被粉丝奉为高光场景，却让路人觉得很木，接不住戏。
这场有关演技的讨论，已经慢慢从饭圈的游戏，变成了一场挑战大众审美的战争。
被困住的王一博
王一博的演技，一直与争议相伴。
2019年夏季，改编自网络小说《魔道祖师》的《陈情令》开播，成为夏季档的一匹黑马。
据猫眼数据，《陈情令》开播两周剧集日播放量破亿，德塔文景气指数登年榜第二，成就了无数人心中“夏日限定”。
凭借这部剧，王一博一跃成为顶流，《陈情令》完结后，他的微博粉丝数增加了800多万，总数突破2000万大关。
王一博和他饰演的蓝忘机走进了大众视线，但也成了整部剧里争议最大的角色。
“神色间有霜雪之意，是近乎刻板的一派肃然”，原著里的蓝忘机，出场时大多用以冷淡冷漠等词汇，作者墨香铜臭则用“高贵冷艳”来形容他。在剧中，王一博大多是不苟言笑的状态，全剧只有一次微笑和两次流泪。
这样的表演，爆发了网络舆论的第一次“战争”。一部分观众夸他演的内敛沉稳符合人设，一部分观众说他面瘫；有人说他眼神深情，看不下去的人说他全靠配音；
有博主在B站发布视频，称赞他眼神层层递进，越到后期越能get到王一博的演技，该视频甚至被粉丝用作reaction视频素材。但也有网友在豆瓣吐槽他演不出蓝忘机的神韵，短评被点上热赞前十。
图源：新浪微博@陈情令官微
2020年末，《有翡》播出。尽管王一博不再面无表情，可他饰演的男主角谢允仍没得到认可。《有翡》豆瓣评分仅5.6，B站上一边是粉丝的美颜混剪，一边是UP主的演技吐槽，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认可对方的观点。
到了《风起洛阳》，在黄轩、宋轶等科班演员的对比下，王一博的演技又一次受到了关注。与此同时，因多次热搜以#王一博XXX绝了#句式出现，王一博开始被网友戏称“绝了哥”。
赵梓期是王一博的舞台粉，也是一名文娱从业者，但《风起洛阳》她只看了一集半，原因是她对古装探案剧兴趣不高。
王一博演的戏，她完整看过的，只有《陪你到世界之巅》和《陈情令》。和这两部剧对比，赵梓期认为王一博是有些改变的，“他的台词有进步，但还得再练练。”但同时她也表示，这样的进步，并不足以弥补和黄轩演技的差距。
赵梓期印象最深的，是黄轩和王一博在羊肉摊的对手戏。
两人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上，借羊肉汤聊起曾经想找百里弘毅告密的一对父女。这是二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在这场三分钟左右的戏里，黄轩饰演的高秉烛喝汤后咂嘴咀嚼，被百里提问时搓手思考，回答问题时倚靠在栏杆上，演员用一系列的动作神情，丰富了高秉烛的性格。
相比之下，王一博“有点接不住戏”。整场戏里，面对高秉烛的试探和质问，百里弘毅的表情和眼神几乎没有变化，赵梓期直言，黄轩和王一博的“差距真的有点明显。”
“但我的一些朋友，是听不得这个的。”赵梓期对此有些无奈。
与粉丝不同，李思思并未事先就关注到《风起洛阳》，她是在B站看到了柳然（宋轶饰）的单人剪辑后，才意识到《风起洛阳》开播了。
“宋轶太灵了”，两分钟的剪辑，李思思看了很多遍，“柳然就是陷入恋爱的少女，她的眼睛永远是发光的。”
宋轶的表演给了她惊喜，于是她又点开了更多《风起洛阳》的视频。可当她看完之后，便选择弃剧，因为“王一博太呆了。”李思思看着画面里，宋轶对着面无表情的王一博一脸欢欣时，不由得评价宋轶“信念感太强了”。
图源：新浪微博@风起洛阳官微
对流量演员来说，资源是唾手可得的优势，但就算有足够好的资源，但如果演员本身的演技不过关，也无法打动观众。
2021年第三季度，《扫黑风暴》以25.81亿占据云合有效播放榜首，但主演之一张艺兴并没有因此被观众认定为“演技派”。
王一博面临的情况更严峻。非科班出身，接触演戏时间短，爆火后行程挤满，没时间系统性训练。“但因为他很火，所以都是和很厉害的演员搭戏，但这样差距也会越大。”赵梓期一方面期待着偶像的进步，但也对他的未来充满担忧。
“不过我还是期待《冰雨火》的。”赵梓期希望这部剧，能成为王一博的翻身之作。
人设大于演技
因为《风起洛阳》喜欢上王一博的，也大有人在。
媒体从业者周青就是其一。她本不是王一博的粉丝，但看过风起洛阳之后，她却对百里弘毅有些入迷。“王一博这一次的角色选的很对。”于她而言，百里弘毅的人设，是吸引她坚持看剧的原因之一。
《风起洛阳》开播当晚，她在抖音刷到一段预告。百里弘毅出现在父亲下属的葬礼上，冷静地向其妻子和兄弟表明来意：想要查验父亲下属的尸体。
这样无理的要求，让下属的兄弟怒火中烧，大声问到“怎么不开你老子的棺，验你老子的尸！”面对这样的问责，他仍然面无表情，只平静地回答，“验过了。”
周青因为这个视频笑出了声，连着刷了好几条预告，有百里弘毅拒绝柳然的场景，有他面无表情大婚的样子，有他难得靠近柳然，只是为了闻头油的片段。
在这些片段里，百里弘毅直来直去不懂风情，却让她看上了瘾。她尤其喜欢百里弘毅被迫结婚的剧情，“他被迫营业的样子真的又好笑又可爱。”
“这个角色活了，因为这些就像是王一博本人会做的事。”在周青看来，尽管都是主要角色，高秉烛和百里弘毅，在剧里却是两种塑造方式。
高秉烛一出场就直切主题，开始追查案件，引出故事线，而他本人的性格和目的，除了“复仇”，就没有其他的亮点。而百里弘毅，从出场就着重展现了他的性格特点，短短几集就把他的形象，丰富出了美食家、高冷、木石之心、傲娇等多个维度。
“高秉烛的出现是为了写故事，但百里弘毅的剧情，是为了塑造这个人物。”周青总结道。
图源：新浪微博@风起洛阳官微
剧宣孙饶也认为王一博这次的角色选择比较成功，“这个角色像为他量身定做一样，而且对演技的要求不太高。”除了美食家、高冷聪慧、先婚后爱这些很讨喜的设定，百里弘毅的塑造，还兼具了生活感和成长线。
为了套出信息他进入青楼，可是不近女色的他，因为女性大胆的动作手足无措，被气到浑身发抖；他不愿与柳然成婚，婚后只想查出父亲去世的真相，可看似冷漠，却记得柳然曾经与他说过的话；他对美食无比讲究，可还是喝完了柳然第一次下厨的胡辣汤，看到小贩在卖胡辣汤，也会想起柳然。
百里弘毅的形象，通过这一系列的细节展现出来：外表冷漠，别扭傲娇，但内心温柔。这样的形象，恰恰与粉丝眼中的王一博很相似，这些“彩蛋”，不仅是百里弘毅形象的塑造，也是粉丝喜欢上王一博的原因。
而这种“巧合”，恰恰最能戳中粉丝的心。
“编剧真的很懂他的粉丝，柳然就很像百里弘毅的粉丝，很容易引起王一博粉丝的共鸣。”虽然很喜欢柳然，但孙饶也看出了这个角色身上的“秘密”。
柳然的剧情一直与百里弘毅息息相关，为他搜集典籍，为他料理家事，无条件支持他，渴望与他成婚，她从始至终都对百里弘毅有着明显的偏爱，就像一个最成功的粉丝。
但抛开人设，孙饶直言，王一博的演技还撑不起需要爆发力的戏份。在百里弘毅梗着脖子和父亲争论的场景中，孙饶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爆发力，甚至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段剧情，
不仅仅是王一博，演技要求低但人设好的角色，似乎已经成为许多流量的热门选择。
范丞丞在《致命愿望》里饰演的裘文东，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黑化，从温柔学长变成疯批反派，直接覆盖了两种人设；迪丽热巴在《你是我的荣耀》里饰演的乔晶晶，是和她本人如出一辙的女明星，外表冷艳内心可爱；鞠婧祎在《嘉南传》中，是聪慧机智的嘉南郡主，这样人见人爱的形象，也是她一直以来在作品中呈现出的形象，表演起来已经熟门熟路。
博主哇哇哇妹曾经和一位编剧聊到这个问题，“她说现在很多明星都不愿意演普通的角色，都喜欢悬浮完美高高在上的主角，还在乎番位还有戏份。”
这样的现象让她有些不理解，在她看来，其实观众更喜欢有血有肉有缺点的角色。
但这样的选择对流量艺人来说，或许是张安全牌。“当演技撑不起来的时候，人设会成为保护色，甚至会吸粉。”孙饶说。
谁在被流量“绑架”
尽管《风起洛阳》在开播当天延迟上线，却并不影响粉丝做数据的热情。
孙饶向娱刺儿（ID：yuci-er）透露，《风起洛阳》在爱奇艺站内的弹幕，很快就突破了一千万。从开播日的零点开始，粉丝就有组织性地在爱奇艺站内刷评论、弹幕和预告的播放量。
令她最震惊的是，她听说《风起洛阳》的弹幕，曾经在一小时就增加了一百万。
官微提及的王一博话题，更是热搜“一上一个准”。开播当日，官微发布了两个有关王一博的话题，#百里弘毅进红楼手足无措#和#百里弘毅有社交叛逆症吧#两个话题，全都登上微博热搜榜，分别位列37位和17位。
“官微每带一个话题词，粉丝都有能力把它冲上热搜。”做过几次剧集宣发的孙饶有些羡慕，“哪个剧不想上热搜呢。”
图源：新浪微博@风起洛阳官微
但《风起洛阳》的热度却有点“薛定谔”。
与《风起洛阳》相关的热搜，大多集中在王一博和宋茜的单人词条上，即使在剧情相关的话题下，讨论也多停留在单人的演技和颜值上，关于剧情本身的讨论不多。
在B站，《风起洛阳》的分析视频也多集中于对王一博演技的评价，在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中，博主甚至并未看剧，只是在吐槽王一博营销过多。
如今，《风起洛阳》这样以“中生/花+流量”带剧”的模式并不少见。
雷佳音易烊千玺搭档《长安十二时辰》，王千源鹿晗搭档《在劫难逃》，冯绍峰范丞丞搭档《致命愿望》。但大部分此类剧集的评价并不高，《在劫难逃》豆瓣评分6.0，《致命愿望》豆瓣评分更是只有4.1分，在迷雾剧场中“垫底”。
《长安十二时辰》是此类型剧集中目前较为成功的一部。
“但那是因为有易烊千玺，大家对易烊千玺的评价都很高。”周青对此甚至有些羡慕，“其实他的演技也没有特别好，但超过及格线了，而且他还有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一番电影。”周青认为，易烊千玺的成功是难以复制的。
演员带流量形式的频出，除了有维持剧集的基本质量的考量，剧方想借流量演员增加热度的心思昭然可见。可有些流量艺人本身，似乎已经成为看剧的门槛。
“流量能给热度，但不一定能出圈。可现在很多剧，似乎本就不抱着出圈的心思了。”孙饶说，现在的剧集很多只求能够上热搜，能够有播放量，而靠流量的粉丝，这些很容易就做到，“这也是大家喜欢用流量演员的原因。只要用了流量演员，至少热搜和播放量，是有保证的。”
疯狂的粉丝，造就了《风起洛阳》薛定谔式的热度。但在铺天盖地的热搜下，大部分路人记住的似乎只有王一博，而不是百里二郎这个角色，更不是剧集本身。
图源：新浪微博@风起洛阳官微
除了对演技的讨伐，更多反对流量的声音在于，如果不是他们，可能会有更好的演员来演这个角色。
B站UP主的柳然单人剪辑视频页面中，除了感叹宋轶的演技，弹幕和评论也在传递着一个信息，“真正有演技的人，只能给流量做配角。”
正是这种无力感，让部分观众对流量的反抗更上一层。而这种反抗最直观的方式，就是吐槽流量演员。孙饶认为，在《风起洛阳》里，因为王一博的流量过大，这种现象更明显。“可这部剧的成败并不只在王一博。”
在豆瓣，低分短评“剧本和导演的差劲差到掩盖了演员的问题”获得了八千多个赞，同样吐槽剧本和镜头的评论，也并不在少数。但这样的讨论，明显不及王一博粉丝和路人的战争有热度。
而这场舆论之战，或许源于评判标准的差异化。
出于不同的看剧目的和需求，不同群体评判的标准也不尽相同。对于王一博本人的粉丝来说，看剧是为了支持偶像的工作，他们更乐于称道王一博自身演技的成长。
而剧集的观众，更看重剧情和制作。他们的评判标准，是靠与同类型剧集、演员比较而来的，他们更乐于观察王一博是否达到演技标准，让人不出戏。
当两个群体发生碰撞的时候，不同的标准和想法就会产生对立。流量艺人的粉丝越多，双方的评价反差可能就会越大。
对这样的现状，哇哇哇妹很无奈，“现在的氛围特别也差，一说到流量明星演技不好，粉丝就会跳出来反驳，但其实好演技都是被骂出来的。”
但在她看来，《风起洛阳》的评分还算合理，因为“打五星的粉丝和打一星的黑子刚好抵消了。”
可集中在流量演员身上的战火，却让剧集本身的评价愈发不理智、不客观。在粉丝和路人的战争里，豆瓣评分成为第一个“牺牲者”，已经开始失去公正效应，逐渐沦为对抗的工具，影响着还未了解剧集的观众认知。
但这样毫无意义的战争，短期内并不会休止。流量艺人的“才不配位”，或许是这个唯数据论的时代，对文艺作品最大的挑战。
（赵梓期、周青、孙饶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