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毛泽东与萧子升的离别:如果当绅士,一千年也改变不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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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7月的某一天晚上,长江上飘着一艘顺流而下的客船,这艘客船如此普通,与千千万万艘客船没有什么两样。

谁也不会想到,正是这艘普通的客船上,载着两位后来被记录在史册上的年轻人。

二人曾是少年时期无话不谈的好友,此时他们却正在进行激烈的争吵,谁也无法说服谁。

二人同床而卧,却一直没有睡着,而是彻夜长谈,一直谈到黎明。

他们谈的并不是什么青春韵事、家长里短,而是整个中国的命运--改造中国的方法问题。

其中一个年轻人不希望牺牲,只希望通过文化和教育的方式来逐步改良中国,来获得后代的幸福,为此他愿意等1000年。

另一个年轻人却认为“你这种理想1000年也无法实现”,他说:“如果我们全力以赴,不要1000年,只要30年至40年的时间,共产党就能够改变中国。”

可这位“愿意等1000年”的年轻人却非常不赞成,他一直信奉着自己心中的“无政府主义”理想。

另一位年轻人,则是一直劝说好友加入中国共产党,最后他急了,于是开诚布公的问:“你是要跟我们走,还是要当一辈子绅士?”

很可惜,他得到的依然是拒绝的回复......

第二天早上,那位认为“30至40年时间就能改变中国”的年轻人早早下了船,并抛给好友离别时的话:

“你做你的绅士,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位名叫萧子升的年轻人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好友毛泽东此次下船,正是要去上海参加那次开天辟地的会议--中共一大。

同时,毛泽东关于“30至40年时间就能改变中国”的预言也在未来由他亲自实现了,比预期时间还短,仅用了28年。

这位名叫毛泽东的年轻人当时也不知道,这次是他与好友萧子升的最后一次见面,1926年之后两位曾经志同道合的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二人曾经是挚友,他们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青春的几年光阴,两人相逢之初就充满了学生年代的那种单纯和美好。

可后来,二人在实现人生志愿的途径方面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随后便是意见不和,信仰不同,最终分道扬镳。

......

长沙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中,杨昌济老师有三位得意弟子:毛泽东、蔡和森和萧子升,三人品学兼优、志趣相投、博学多识、才华出众。

在后来的“新民学会”中,三人更是核心人物,一度被称为“湘江三友”。

1920年,杨昌济先生病重之际时,致函给他的好友、时任广州军政府秘书长章士钊,力荐毛泽东和蔡和森:

“毛蔡二君,当代英才,望善视之!”

“吾郑重语君,毛蔡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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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杨昌济的眼光是非常准确的,毛泽东自是用不说,蔡和森若不是因叛徒出卖而英年早逝,也定会为中国革命奉献更大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同样是“湘江三友”,为什么杨昌济唯独不提及萧子升呢?

我们经常听过这么一个现象:很多有着丰富人生经历的长者通过一个年轻人的言谈、行为、举止,就可以判断出他未来的人生前景,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是过来人。

战国时期著名的谋略家鬼谷子一生培养了诸多名扬天下的人物,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四人。

有史书记载,当时庞涓和孙膑学成兵法下山之时,鬼谷子通过一些小事的测试,就分别看透了二人的心性,并清楚了二人的结局。

同样,作为老师、作为长者,再加上长期的教导与接触,杨昌济当然是最熟悉自己的三个学生之人,大概他也早已看出了三个学生分别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前景。

如果我们仔细查看毛泽东、萧子升二人在青年时代的经历,就不难发现:这次诀别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看懂了这些,我们也就品透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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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升出生在湖南湘乡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中,他的父亲萧岳英曾经留过洋,后来一直从事教育工作。

正因为有这样的家庭环境,所以萧子升虽比毛泽东小8个月,却比毛泽东大三届。

1911年萧子升考入了省立第一师范,1913年毛泽东也考入了省立第一师范,萧子升1915年秋毕业,毛泽东1918年毕业。

在一师同学两年多的时间里,二人结成了最亲密的朋友,他们最大的乐趣是在于讨论,聆听彼此的见解。

他们晚饭后经常在江边散步,一连讨论好几个小时,从古代的欧阳修、范仲淹讨论到当今格局,救国策略,这些争论经常没有结果,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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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7月中旬到8月16日,24岁的毛泽东和23岁的萧子升决定不带一分钱“穷游”长沙、宁乡、安化、益阳、沅江五县,考察风土民情,行程900余里。

仅从这段经历就能看出,二人的友情是多么深厚!

1918年4月,毛泽东和萧子升创立了“新民学会”,并组织了13名首批成员在蔡和森家中召开了第一次正式的会议,地点就在蔡和森的家中。

谁知,新民学会也成为了二人友谊分裂的起点,二人的意见不和愈演愈烈......事实上,“湘江三人”的另一个主角--蔡和森与萧子升的意见不和发生得更早。

1919年,毛泽东因为多种原因没有去勤工俭学,萧子升和蔡和森两人则在法国呆了一年时间。在法国勤工俭学的这段时间里,蔡萧二人的分歧就慢慢地多了起来。

在法国的勤工俭学团体中,实际上分为了两派。一派以蔡和森为首,他们认为必须要进行暴力的革命,只有打碎旧的国家机器才能改造社会;另一派以萧子升为首,他们主张要通过教育的手段一点一滴的改造社会,进行“温和的革命”。

两派的争论,在蒙达尼会议上达到了顶峰。

1920年7月,在法国的小镇蒙达尼,20余位新民学会旅欧分会和工学世界社的社员组织了一场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改造中国与世界”,实际上的议题是探讨中国救亡图存和改变世界的道路问题,在会议上爆发了蔡和森和萧子升的激烈争吵。

会议后,蔡和森给毛泽东写了一封长达2700字的信,希望毛泽东能支持自己的主张。

两位身在法国的好友意见不同,那么远在中国的毛泽东到底支持哪一方呢?

作为一个喜欢搞调查研究,主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人,毛泽东自然不会轻易下结论,一切都要实事求是才行。

事实上,到底是搞“温良革命”,还是搞“暴力革命”,毛泽东内心也有过迷茫、有过纠结。

1919年7--8月时,毛泽东就在自创的刊物《湘江评论》上发表文章《民众的大联合》,上面写道:

“联合以后的行动,有一派是很激烈的......这一派的首领,是一个生在德国的叫做马克思。”

“一派较为温和的......这一派的首领为一个生在俄国的,叫做克鲁泡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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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毛泽东更倾向于克鲁泡特金,此人正是“无政府主义”的创始人,是主张“温情革命”一派的代表,毛泽东认为这派人的意义更广、更深远。

换句话说,1919年的毛泽东与萧子升的意见是一致的。

1919年8月,《湘江评论》被军阀张敬尧查封,此时尚且秉持“温情革命”的毛泽东,相信平民的呼声可以唤起统治者的良知,于是就想写文章来“呼吁呼吁”,于是主持“平民通讯社”专门报道“驱张活动”,赴京请愿。

可现实狠狠的教育了他!

虽然1920年张敬尧垮台,但并不是因为“驱张运动”的原因,而是吴佩孚和冯玉祥军阀之间的派系矛盾。事实证明,“温情革命”、“呼吁革命”的路走不通。

此时的毛泽东就想到了好友萧子升,发现他们所提倡的“无政府主义”在现实中却难以实现。用现在的话讲--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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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困惑之中的毛泽东到上海找到了陈独秀,并在与陈独秀的彻夜长谈之后豁然开朗。

就是这一段经历,让毛泽东彻底从拥护“无政府主义”转换成了拥护“马克思主义”。

1920年6月18日,毛泽东在上海《时事新报》发表了《湖南人民的自决》,里面写道:

 

“社会的腐朽,民族的颓败,非有绝大努力,给他个连根拔起,不足以言摧陷廓清。这样的责任,乃全国人民的责任,不是少数官僚政客武人的责任”。

1920年12月1日,思想方面发生了极大转变的毛泽东在给好友蔡和森、萧子升的信中写道:

 

“我看俄国式的革命,是无可如何的山穷水尽诸路皆走不通了的一个变计,并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弃而不采,单要采这个恐怖的方法。”

 

“历史上凡是专制主义者,或帝国主义者,或军阀主义者,非等到人家来推倒,决没有自己肯收场的。”

 

“我对于绝对的自由主义,无政府的主义,以及德谟克拉西主义,依我现在的看法,都只认为于理论上说得好听,事实上是做不到的。”

这一封信的内容,意味着毛泽东已经站在了好友蔡和森“暴力革命”的一方,也站在了好友萧子升“温良革命”的对立面。

自此,毛泽东与萧子升的内心越走越远。

1921年3月,萧子升离开法国,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也见到了好友毛泽东。

二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拥抱问候,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场激烈的争吵。

当时在文化书社有一场关于“改造中国的方法问题”的讨论,萧子升和毛泽东两人激烈争吵,甚至有人后来回忆,毛泽东在辩论中动了肝火,指着萧子升说:

“你去穿你的长袍马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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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萧子升始终坚持“无政府主义”、“温良革命”呢?这与他的出身有关。

前文已说到,萧子升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中,他的父亲萧岳英曾经留过洋,一直从事教育工作,为人十分开明,也是在清末民初支持改良革命的地方进步人士,尤其是他秉承的教育救国思想,对儿子影响终身。

家庭氛围对萧子升性格的养成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萧子升性情温和,身上的“书卷气”很浓,他的生活也有着明显的小资倾向,甚至会被农民出身的毛泽东称作是“布尔乔亚的臭习惯”。

与毛泽东相同的是,萧子升酷爱读书,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对中国的前途命运充满理想和抱负。

与毛泽东不同的是,萧子升的童年没有切身体验过农民的艰辛和贫穷,更没有受过“长沙抢米风潮”等暴力事件的思想冲击。

萧子升和毛泽东的分歧,并不在于救国志向的不合,而是在于救国理念上的不合。

如果将彼时的中国比作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那么二人都认为必须治病,只是在治病方式上出现了争执。

萧子升认为毛泽东的方式太暴力了,要流很多血,牺牲太大,必须要温柔一些,不断的调理、调理、再调理,虽然中国现在病得不轻,但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实现社会的平稳过渡,哪怕时间长一些都可以,等1000年都行;

毛泽东则认为萧子升的方式太迂腐了,中国已经病入骨髓,根本等不及调理了,更等不及1000年,必须立刻下刀子做大手术,下狠心把脓毒从骨髓里挖出来,哪怕形式上暴烈一些都没关系,这样30到40年就可以治愈病人!

这种意思,倒是与他后来在诗词《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里的一句话非常相似: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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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学生们对于救国方式的争论,老师杨昌济又是如何评价的呢?

史书上并没有找到其直接发表意见,支持某一方的记载。但是,仅从他写的“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的书信中,就可以看出他的意见了......

在随后漫长的岁月中,二人的人生旅程也印证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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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7月,在与好友萧子升诀别之后,毛泽东去上海参加了中共一大,也再次遇到了一个未来与他从拥抱到决裂的人--张国焘。

无论是萧子升还是张国焘,都与毛泽东有一段从亲密到疏离的经历,但二人的本性却有着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只拥有“菩萨的心肠”,却没有“雷霆的手段”;另一个只拥有“雷霆的手段”,却没有“菩萨的心肠”。

张国焘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切行动以“一己私利”为核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他人利益;萧子升则不是,他是一个心善之人,对这个世界有着天真的美好理想,更不会像张国焘那样为个人利益而让他人流血。

毛泽东还清晰的记得,当年自己给父亲留书一封,独自一人来到“东山学堂”求学,却发现自己长期身处闭塞的韶山冲,见识远不及身边的同学们,再加上其年龄偏大,更是与周边的人格格不入。

此时,有一对兄弟率先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哥哥便是萧子升,弟弟名叫萧子暲,那一刻毛泽东心生暖意。

从此之后,毛泽东就结合萧子升善良的性格给他起了一个绰号--萧菩萨。

拥有菩萨般的善良性格,萧子升自然会心存善意,时常在好友需要帮忙时刻伸出援手。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1930年,虽然二人已经断了联系,但当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被捕时,已经身为国民党一员的萧子升奋力相救,虽没能救下好友的妻子,但这也显露出其善良的本性。

对于萧子升,毛泽东自然也是心存挂念。

建国后,已经成为了国家主席的毛泽东要求重审“故宫盗宝案”,从而洗刷了萧子升的冤屈,还了他一个清白。由此可以看出,毛泽东还是打从内心里认可萧子升的!

拥有菩萨的心肠,这本身是极其好的性格特质,可问题来了--面对任何人,都要有“菩萨的手段”吗?

这就好比“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东郭先生好心好意救了狼一命,可狼反过来要吃东郭先生。

那么,面对“狼”一般的人,到底该如何应对?

这一点,就是二人的分歧所在--萧子升认为要“感化”狼,要不断教育、教育、再教育,直到狼也变得善良;毛泽东则认为不能给狼讲道理,一定要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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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因理念分歧而离别之后,萧子升依然坚持其天真烂漫的“无政府主义”,他从骨子里认为世界是美好的,而且可以通过“教化”的方式实现和平演变。

只是,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之后,国破家亡的危机迫在眉睫,这离萧子升心中的“理想世界”越来越远,似乎也是快要绝望了。

这时,他的内心并未生出“雷霆的手段”,而是选择成为了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1932年时,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李石曾在法国办了个中国国际图书馆,就请萧子升去法国当馆长,想逃离“是非之地”的萧子升立刻答应,去到法国继续从事教育工作。

1951年,这个图书馆搬到乌拉圭,萧子升也跟着去了,随后他的余生就在乌拉圭度过。

与萧子升不同,毛泽东认为面对“朋友”就需要采取“菩萨的心肠”,面对“敌人”则只能采取“雷霆的手段”。

那么,如何区分“朋友”和“敌人”呢?他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叙述的非常清楚。

面对“敌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实施“雷霆的手段”呢?

毛泽东的回答是--革命暴动!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写道: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这正是《毛选》的前两篇文章,对于近代史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翻天覆地的中国革命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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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7月,毛泽东和萧子升--这两个对理想中的“美好社会”心存向往的好友,在令人惋惜的情景中离别了。

如今,当我们提及萧子升时,绝不会像提及“利己主义者”张国焘那样感觉咬牙切齿,而是因为他“菩萨的心肠”而感觉温暖。

同时,我们又不免感到惋惜--这是一个过于天真、过于理想化、不谙世事的少年,也许只能生活中“乌托邦”的美好世界里。

尤其在当时中国社会各种尖锐的矛盾接连爆发的环境中,一味的靠“无政府主义”思想来实现教化,真的是1000年都完成不了的!

相比起来,他的好友毛泽东以“菩萨的心肠、雷霆的手段”方式来实现美好的社会,显然更贴合实际。

建国后,已成为了国家主席的毛泽东依然秉持着“菩萨的心肠、雷霆的手段”的原则,他也在多次谈话中表达了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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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我们希望和平的环境,反对新的战争,但是如果帝国主义把战争强加在我们头上,我们也绝不害怕,坚持以战争反对战争。”

“我们不是去侵略别人,任何地方我们都不去侵略,但是人家侵略来了,我们就一定要打,而且要打到底。中国人民有这么一条:和平是赞成的,战争也不怕,两样都可以干。”

“我们要求和平,但是如果国际侵略集团把战争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话,我们也并不惧怕战争。”

毛泽东的性格底色也成为了整个中华民族的性格底色,就连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而拍摄的电影《上甘岭》中,主题曲《我的祖国》(原名“一条大河”)都唱道: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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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历史,就如同品读人生。如果我们站在人性的角度上挖掘,会发现过去发生的事,如今也在每时每刻发生。

生活中,我们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如何与不同性格底色的人打交道?这是每个人需要深思的问题。

如果遇到像张国焘这种以“利己主义”为性格底色,将“一己私利”和“雷霆手段”发挥到极致的人,我们该如何面对?

如果遇到像萧子升这种以“热心善良”为性格底色,将“无政府主义”和“菩萨心肠”发挥到极致的人,我们又该如何面对?

我想,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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