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拉摧毁的，不是我们这里

　　怪兽电影和超英电影有啥共同点？

　　都是毁天灭地的大场面，普通人插不上手。

　　爆米花片看着爽就行，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想起《哥斯拉2：怪兽之王》里的一句台词，还是觉得虽然都是爆米花片，这玩意跟钢铁侠、美队们的确不是一回事：

　　“幸好，他是我们这边的.......”

　　你好像并不会看着托尼·斯塔克发出这样的感慨，因为他当然是，不然呢？

　　这大概是怪兽电影和超英电影的不同之处。

　　早年的哥斯拉系列，跟现在怪兽宇宙里的哥斯拉不太一样。日本人当初设计这怪兽，是个更纯粹的破坏者，现在这个哥斯拉成了自然平衡的守护者，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人类的朋友了。这个朋友并不客气，甭管它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它开战的地点最后必然是一片废墟，除了京东屹立不倒，万丈高楼都夷为平地。

　　这倒也不能都怨他，谁让人类搞的那些幺蛾子都在大都市里呢？

　　哥斯拉的所作所为，就像领导批评人时讲的话：“小斯啊，你这出发点是好滴，方法嘛，还可以再改进改进嘛”。但你跟一头怪兽谈方法，那也是强兽所难，哥斯拉表示：“要不你行你上？不是你们人类捣乱，老子早就在大洋里终结基多拉了好么？”

　　人类在怪兽宇宙里就是这么卑微，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打辅助能干的事情大概只是：

　　给哥总来了一发核弹充电宝将功补过；

　　帮骷髅岛靓仔金刚同学拾取了装备血吼；

　　关键时刻断网骚扰机械哥斯拉，助力靓仔抢了人头。

　　至于自己上，那是不可能自己上的。当初大战基多拉的时候，人类跟随哥总的脚步派出那么一大堆战机，最后也就给基多拉听了个响，还嫌声音不够脆生。这一战算是让人类彻底认清了现实，于是等到金刚在大洋之上被哥总灌海水的时候，人类果断认输——靓仔都是被秒的份，咱也就别白费力气了，哥总是无敌的。

　　所以，我反而觉得《哥斯拉大战金刚》里，反派搞一个机械哥斯拉其实挺有必要的。从原则上讲，只要人类不跟哥总来劲，哥总就是咱们自己人嘛。问题就是，当你把人类的命运交给一个人类完全控制不了的存在时，人类不可能有安全感——回想一下那个时间点，人类的氧气炸弹搞残了哥斯拉，于是让大反派基多拉天下无敌时，人类有多么绝望？如果不是斋藤老板带去了核能充电宝，人类就倒在了这一关。

　　人类是狂妄的，贪婪的，也有那么一部分是邪恶的，但也正是对自然的狂妄和对进步的贪婪，促使着人类在与自然对抗中，尝试去掌控他们本不能掌控的力量——这正是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式。在怪兽电影里，不是这个逻辑。

　　本质上，怪兽宇宙类似于灾难片，给予人类的警示是对自然的力量有所敬畏，人类并非无所不能，人类的力量有极限。

　　所以，人类只能看着哥斯拉说出：

　　“幸好，他是我们这边的.......”

　　因为你控制不了他是哪一边的。

　　超级英雄电影，却是相反的逻辑。同样一场在大都市的战斗，《复仇者联盟》跟《哥斯拉大战金刚》，哪边的能量级别更高？

　　估计差不多吧，但对城市的破坏规模却不在一个量级。尽管两种电影都不会展示血腥的一面，但怪兽这边，城市能毁多少就毁多少，被毁的程度差不多是挨核弹级别的，牺牲不可谓不大，而复联这边是不可能真的在纽约引爆核弹的。在《复仇者联盟2》里，当复联不得不毁灭一座城市时，撤离平民成为了头等大事。等到《美队3》时，复联甚至开始反思超级英雄的力量边界，因为力量一旦不受控制，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也是无法设想的。

　　超级英雄电影的价值观是另一个极端：

　　我们不要残酷的现实，我们要的是超级英雄保护所有人，如果要有牺牲，那么牺牲的也是超级英雄自己。

　　所以，即使灭霸这么强大，折腾来折腾去，地球这边牺牲的也只有两个人——黑寡妇和钢铁侠，那还是因为档期。（阿斯加德倒是死了一半人，但他们不是地球人。）

　　一边是人类的无力，让怪兽成为主宰人类命运的神灵，那是人类敬畏自然的一面；

　　一边是人类的无所不能，毁天灭地的无限宝石也别想干掉我们珍视的一切，那是人类无惧宇宙的一面。

　　都是特效经费燃烧的电影，内核截然相反。

　　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我就是随便聊聊嘛，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一些电影细节让我联想到现实的事情。

　　《哥斯拉2：怪兽之王》里，有这么一段台词：

　　人类主宰地球已经几千年了，看看结果如何吧，人口爆炸，环境污染，战火连天，我们所惧怕的大规模灭绝已经开始了，我们就是始作俑者，我们就是感染源，但是和所有的有机生命体一样，地球释放了一种迎击病毒的抗体，也就是地球原本的统治者，巨兽，它们是地球天然防卫系统的一部分，是一种保护机制，可以维持生态平衡.......就像森林大火会让土地肥沃，火山会制造新的陆地......旧金山，拉斯维加斯，巨兽所到之处都会变得生机勃勃，这是它们的辐射带来的，唯有它们，可以修复人类造成的破坏，唯有它们，能保证生命可以延续，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给它们自由。

　　这段话在怪兽电影的叙事里很有道理，但你把这个价值观放到超英电影里，这个价值观是谁的呢？

　　是这位的：

　　灭霸放下屠刀，灰飞烟灭的一幕，是理想主义者壮美的失败画面，其实颇令人动容。灭霸的理想并非没有道理，他不是要单纯的毁灭，而是要宇宙的大洗牌，让资源获得重新分配的机会。从我们已知的人类文明史看，在反复洗牌中演化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事情。

　　毁灭与重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是一体两面，怪兽电影和灭霸的价值观，其实比超级英雄们更接近人类的本质。

　　问题是，那不是人类文明要追求的东西。

　　毁灭是文明进步所献祭的牺牲，但文明在进步中总是希望这牺牲尽可能的少一点，这正是告别野蛮的象征之一。在几千年前的考古中能发现陪葬的尸首，在今天，我们要争取的是尊重每一个生命延续的权利。

　　要不然，文明进步的意义又何在呢？

　　所以，这两年的事情似乎证明了，我们这边，更像超级英雄一些，哥斯拉摧毁的，不是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