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从天津转来位女同学,她身上香气让我每堂课都拼命吸气,那年她成了全班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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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年,天津那边来了个女同学,一个大城市里过来的孩子本身就是个大新闻,问题是她还带来了若干本我们从未曾听说过的课外辅导书。这消息放在现在也足够头条的。它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这传说就活生生地在我们面前走来逛去的。大城市、还是个女孩,课外辅导书、若干本,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啊!
天津女同学有着齐眉的短发,皮肤有极其迷人的黝黑的咖啡色,鼻息常常鼓动着鼻翼轻微地煽动,像是春日的阳光在蠕动。天津那边,她不能参加中考的,于是只能回到她父母所在地的学校就学、中考。她的父母是矿上选煤厂的工程师,在我们看来,是大科学家了。我们这帮煤黑子的子弟迎来了天上掉下来的女同学.....那又怎样?好像只是欢喜、惊奇,似乎也不能怎样吧。
她就坐在我前排的座位上。每堂课我都拼命地吸气,只为嗅到海鸥牌洗衣粉飘来的香味。好景不长,班里的女同学的头发全都滚来绵绵不绝的海鸥牌洗衣粉的香气。我对香气特别敏感,每当上课,我就想吐。我发誓,我想吐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天津女同学的洗衣粉的香气,而是来自邻座,来自教室的每个角落涌来的香气。
直到有一天,我闻到别样的味道,我探过头去,发现女同学脸与脖项有道明显的分界线。那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分界线,黑白分明。有个男同学告诉我,天津女同学的脸上擦了一种叫美加净的水溶性“雪花膏”(不是每个化妆品都叫雪花膏的)。
我是从来不涂蛤蜊油的,更别说那种百雀灵牌的雪花膏了,美加净所谓何方神物?这个男同学怎么知道的?居然还说出那“雪花膏”每小袋有1.1元之贵重。在我看来,那也不算太贵,看谁用。她用,就不贵。
那一年,她成了我们全班男生的初恋。
天津女同学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很多事情,读过我从来没读过的书。一个男同学拿来一本叫《花卉》的杂志给天津的女同学献殷勤,我随口念成了花开。她抿嘴偷笑。那笑深深地刺痛着我,我极怕那美轮美奂的微笑。
我胀热了脸,还不便发作,“不是花......开,又是什么!”女孩看我欲恼又止的样子,轻声地回了一句:“花卉”。转而怯怯地偷瞄着我,她知道我在生她的气。那眼神让我有种不舒坦的幸福感,比我爸抽在我身上的伤痕还痛快无数倍。
之后,我才知道女同学会背许多的名人名言,会背唐诗三百首;知道海明威、司汤达、马克.吐温......那一年,我父亲到北京医眼疾......那一年,我特别庆幸父亲生病转院,没人再管我......那一年,我知道了什么才是自卑——真正意义上的自卑......
那一年,我依然逃课,只是没去再干“龟孙王八蛋”的那些混账事......那一年,我拿起了《小说月报》,人模狗样地读起了小说......那一年,新来的英语老师指着我鼻子骂:“你要是能考上高中,我刘字倒写”......
那一年,发生了许多的事,青涩的,说不出的况味。
中考后,天津女同学考上了市一中(市唯一的重点高中)。一天,敲锣打鼓的声音振响了楼下的街道,街坊们全都涌向了我的家里,向我和我的父母道喜。
刘老师挥动着鼓锤,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我聪明,还依旧骂我不正干,要是能正干,远不止普通高中那么简单。我只是笑,不便提醒他之前说过的话,他也似乎全然忘记了他说过什么了。
等把报喜的人群送走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考上一中了吗?我似乎又望见那被美加净粉饰的界限,怅然若失地呆坐许久。刚才的快乐,随着锣鼓声的离去便消散在怅惘的思绪里。
二十年后,锣鼓喧天变成了印制精美的喜报。那一年,市一中就发来了这个东西。矿上破天荒的一气就考上了七个,我儿子也名列其中。局中也发来喜报,据说考上的更多。
三年后,市一中又发来喜报,那七个孩子全部被985高校录取,局中的也有一个上了985,211的几个我就记不得了。这件事,让我们的学校吹了好一阵子。
孩子初中同学的父母见我的话题每每就是我有多会教育孩子,我也只是客气的回道,都会教,都很好。他们也很感激我这样评价他们的孩子,脸上呈现颇为受用的样子。
每当此时,我还时不常地回想起了那个前座的天津女孩,她现在过的还好吗?最近的若干年,镇上再也没有一中发来的高考喜报了。
这几年,我还是能看到我们这个学校自己发出的印制精美的喜报。名单一长溜,全是职业院校的,连一个一本的都忘记了出现了。
一个不小的镇子,一群职业院校的学生,似乎成了乡镇农村教育的常态。这极不正常。我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依稀中又看到天津女孩鼻翼翕动的样子。
我的煤矿,我的镇子,我挚爱着的父老乡亲;我在翘首以盼,我的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