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不能让地下邪教,变成“影子政府”
观前提醒:中国反邪教协会提醒群众,特别要增强法律意识和防范意识,发现邪教人员在从事非法传教,聚众闹事和散发非法宣传品等行为时,要立即报告有关部门。中国公安部、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明确认定了14种邪教。要是身边有亲戚朋友接触过这些组织,请尽快提醒他们并拨打110。
大家好,我是在观网陪您看中国的谷智轩。今年1月,河北多地爆发疫情,至今尚未结束,大量病例据称“参加了活动”,国家领导人19号表示,要吸取“宗教活动传播疫情的教训”。宗教问题再次站上了风口浪尖。
先考考大家,中国有几种合法宗教? 佛道伊斯兰 天主基督教。中国是最大的无神论国家,但也有近两亿信教公民,信教和不信教自由,我们都要尊重。最需要我们警惕的,其实是地下邪教,不少人还记得2014年,山东招远麦当劳杀人案,那一年,中国警方在河南河北、江苏安徽等地,陆续破获“全能神”邪教案件,抓获上千人。
为什么宗教长期存在,为什么中国农村邪教屡禁不绝?我知道很多人看不完,先说结论,打铁还需自身硬,治理越好,宗教越少,青壮年越多,宗教越少。如果政府不深入基层,从多角度为弱势群体兜底,就有形形色色的势力钻空子,国家不治理社会,宗教就会“帮你治理”。本期《消化一下》,我给大家聊一聊中国的地下宗教。
说到宗教,我们总要说说它的发展史。人类文明早期,宗教解答了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的问题,宗教团体客观上承担部分管理职能,又能提供价值观规范社会。而中国古代是大一统中央集权王朝,自打秦汉统一以来,皇权至高无上,任命百官统治中华。古典时代经济基础是土地,官府的任务,一是收土地税,二是收人头税,三是征徭役。但农民的特点是高度分散,剩余价值又不多,养不了太多官员。皇权自上而下的科层制官僚,始终无法构建有效基层治理,只能退而求其次,同自下而上的宗族乡绅共治,所以基层生态又叫,“皇权不下县”。
历史上王朝收编了一些“官方宗教”,但这些宗教只能满足士大夫的精神需求。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张角会放“雷公助我”。到南宋,生出了白莲教,和民间信仰融合,底层民众又信“弥勒佛”又信“无生老母”。教内财产均分,“有患相救,有难相死”,可以不带一文钱,逛遍全天下。清廷为了镇压白莲起义,花了两亿银子。清末,民间信仰又成了不少人污蔑的义和团、红灯照,但这场人民自救,击碎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幻想。所以广大人民,总需要这些“真宗教”,无论是“扶清灭洋”还是农村日常生活。生病算卦看风水;不孕不育要求子;天灾人祸等粥喝。皇权控制力不足,提供不了社会服务,就会给民间信仰留出生长空间。有宗教信仰,就有配套的宗教组织。嘿,民间宗教的历史很有意思,这里咱们挖个坑,先不展开了。
新中国的立国理论,就是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千百万革命者打倒土豪劣绅,在农村建立基层党支部,培养乡村干部。建国后政府重建大众动员体系,恢复基层治理。这样一来,“皇权不下县”被扫进历史垃圾堆。政府感知到每个人,这叫体系碾压,其实《三体》里也有个词差不多,机灵的你可以打在弹幕上了。至于过去的民间秘密宗教,有个统一名字,叫“反动会道门”。人民政府“杀一批、关一批、管一批”,把“民间宗教”统统扫进了历史垃圾堆。
改革开放后,宗教在“信仰自由”的背景下,开始恢复,教产被归还补偿,神职人员不再是“反革命”。考虑到基层自治和经济发展的需要,80年代后,国家行政权力收回到了乡镇一级,行政村实行村民自治制度,政府和组织从基层撤出。2006年农业税全面取消,延续了两千多年的“皇粮国税”成了历史,普惠了八亿多农民。但很多人没有注意到,村集体和地方政府失去了收入来源,提供公共管理和服务的能力,随之大幅削弱。
另一方面,改革开放创造了人类史上最快的经济发展,也产生了一系列矛盾。不少人没能享受到经济红利,也无法通过有效渠道表达诉求,成了社会边缘群体。跨地区流动和阶层流动,比如子女上学,外出打工,进城买房等等,都加速了传统社会原子化,血缘联系越来越淡。过去,不少矛盾在家庭内解决,现在浮上水面。比如说中国农村在市场经济下,青壮年外流打工,老人小孩留守。2019年全国农村仅剩5.5亿人口,1亿是老人,1.4亿是小孩。大量空巢老人与留守儿童,既需要互相帮扶,又需要心理寄托。传统家庭已经破产了,靠谱的组织在乡镇,出了事儿怎么办?要么自暴自弃甚至自杀,要么只能信教接受洗脑。这种环境,天生适合宗教传播。
前三十年的社会革命,已经把绝大多数反动会道门连根拔除。“民间信仰”无论是形式还是组织,都已经支离破碎、不成体系。结果以基督教为主的海外宗教填补了真空,首先就有现成的、自圆其说的理论体系,又因为是“洋和尚”,容易被接受。另外啊,一神教排他性很强。一人信教,全家跟进,全家信教,带动全村,其他人就成了“不信者”。信众越多,“不信者”心理和道德压力就越大。久而久之,基督教成了农村宗教的主体。有统计,中国基督徒八成在农村。《中国保障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和实践》2018年白皮书表示,全国有3800万基督徒,5.7万宗教人员。但地下教徒的数量,由于统计困难,说法不一,往少了说是四千万,最多有估到两亿。这其中既算了比较正经的天主教、新教,也不乏打着“基督教”名义的非法团伙。
好了好了,知道弹幕里已经有很多小伙伴在打“邪教”了。但我们要澄清一点,地下宗教不一定是邪教。在中国,“合法宗教”、“非法宗教”和“邪教”是三种不同的东西,但B站的一键三连,却和我们这档节目息息相关。
合法宗教开头考过大家了,而“非法宗教”,是那些没通过政府登记注册,或不承认政府领导的宗教。因为不合法,所以地下传播。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罗马天主教。冷战期间,罗马教廷持反共立场,煽动教徒反对社会主义新中国,禁止天主教神职人员和教徒支持共和国。1952年双方始终谈不拢,于是停止了接触 。1957年,中国天主教代表成立“中国天主教友爱国会”,建立了独立自主的教会。罗马教廷触碰了中国最根本的立场,所以我国不能承认。罗马教会在中国长期靠秘密传播,这些地下教会自诩“接受教廷领导”,他们是非法宗教,但并不一定是邪教。中国政府一直在努力,将罗马教会纳入管理,保证信徒合法信教。2018年,中梵签署了主教任命临时协议。去年十月协议续签。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方对改善中梵关系始终抱有诚意,并为此作出了不懈努力”。所以也有消息盛传,梵蒂冈将和台湾匪帮断交。
那么哪些宗教是“邪教”?这是有明确认定的。三大特点,“反人类”、“反社会”、“反科学”。这些邪教组织里,最值得我们重视的就是“全能神”,企业化运作,高效敛财。甚至因为“拉羊”效率太高,吸走了大批地下教会信众,成了教廷心腹大患。罗马教廷多次呼吁教徒,抵制全能神。这要换三百年前的欧洲,罗马就应该派出审判庭了。那话咋说来着?比异教徒更可恶的…是异端。
“全能神教”又叫“东方闪电”,创始人是赵维山,1951年生于哈尔滨工人家庭,初中毕业后当过木匠和工人,1983年接触邪教“呼喊派”,工作期间向同事传教,1988年因为工作不佳,被单位解雇。次年,赵维山自认“修炼”得差不多了,和亲信在哈尔滨永源县“建教”,自称为“全能神”,人数发展到上千。
赵维山的理论特别逗,必须给大家讲讲。 说的是耶稣第一次下凡,工作没完成,先走一步;所以就有第二次下凡,成了女的。这个“女基督”名叫杨向彬,1973年出生,河南人。1990年高考落榜,患上精神疾病,经常说胡话,说自己被神灵附身,梦见了异象。经过“劝说” 加入邪教。杨向彬是“女基督”,赵维山是“大祭司”,主要工作,说白了就是COS东王杨秀清,解读“女基督的神意”。这两人1993年结婚还生了儿子。
就和很多建国后“称帝”的人一样,警察叔叔一出击,“全能神教”就旋灭。赵维山上演“出黑龙江记”,流窜到“流着奶和蜜”的河南省清丰县继续发展。还从追随者中选出七个门徒,成了“神的化身”。但警察叔叔无处不在啊,2000年赵维山改姓徐,潜逃出国,靠“宗教迫害”去了美帝,他对信徒说,被抓是“神的考验”。2009年的电影《2012》在国内爆红,万万没想到“全能神”很潮,靠这片子宣扬灭世说,信徒大增。因为散布末日言论,2012年上千人被公安机关逮捕。
“全能神教”不仅懂传播学,还懂现代管理学,企业化运作。赵维山之下,设立部门领导、省级领导、区级领导、小排领导和细胞小组领导,层层分工,开展工作。各层机构设立了一线、二线、三线、四线工作人员,分别负责主持、见证、摸底、接待。还有特别的训练基地,负责给人洗脑。信徒加入“全能神”需要“献祭”,这叫“考验信仰忠诚度”,说白了就是打钱。新人要缴纳2000元“奉献”,每年还有“十一税”,唯独这点倒像是基督教传统,米面粮油来者不拒。只信教不交钱,那就是“不够本分”。
披着宗教的外衣,完全企业化管理,只有一个目的,敛财。所以正规宗教还有“自我修养”,邪教传教是为了“企业扩张”,成员都有传教义务,制定激励机制,信徒积极发展下线,一传十十传百。和传销一个套路。
传播邪教,通常从边缘群体入手,首当其冲的,就是农村里的老人、妇女和儿童。多多少少提供些医疗和社会救济职能,再雇点外国传教士,还能顺带教英语,对社会边缘群体尤其有吸引力。宗教带来了价值观,自然就有一套全新的社会评价体系,举个例子,不少家庭婆媳矛盾比较严重;但如果媳妇信了教,那媳妇是宗教“信徒”,婆婆就成了“不信者”,媳妇的“教友”堵着门骂你。在邪教的评价体系中,你发展的信徒越多,地位就越高,越被大家尊重。许多人原本在社会边缘,但是在这套系统中“重获新生”,进一步渗透其他人渗透,如果一个村子里的村支书、小学教师,都成了信徒,整个村子基本就都信了。如果说新冠是自然界病毒,那邪教就是社会病毒。
好了,又到了前摇时间,你以为我要换攻击方式,我偏不。以下都是我们自己的观点,当做社会学基础说给大家听听。
我们警惕防范地下宗教传播的同时,也要注意宗教兴起的客观原因。现代化造成农村乃至小城市人口流失,留下残缺的社会结构和巨量弱势人口。基层警力不足,治理缺失,让政府无法感知到地下宗教的存在,加剧了劣币驱逐良币,甚至给了邪教发展空间。这次,华北疫情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如今中国有不少所谓“民运人士”,自称“基督徒”。不少地下教会,接不上罗马的线,就和天主教香港教区保持密切联系。天津2016年公开审理过家庭教会长老胡石根“颠覆国家政权”案,他以地下教会为基础,派遣部下到国外参加“反华培训班”,所以地下教会可能不是邪教,却一定不合法。
马克思说: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许多所谓“宗教”的教义,稍微受过一点点教育的人,都会觉得可笑,但为什么“地下宗教”屡禁不止?因为宗教提供的,不仅是精神安慰,还有一套社会价值观和公共治理机制。治理逐渐退出基层,宗教就会把手伸到它不该管的地方。
很多人以为宗教定期举办的“讲道”、“集会”,是在讲宗教理论。实际上是给空巢老人小孩,甚至给不少心灵空虚的年轻人,提供了存在感。还是那句话,古今中外大同小异。根据我们团队舰长的个人经历,有个“耶和华见证人”组织,传教士苦修汉语,专盯着离家万里的留学生下手,吃喝社交一条龙,最后“拉你的羊”,这个团伙特点是禁止输血,2017年被俄罗斯高院判为“极端组织”。
政府缺失治理,就一定会有人“帮你治理”,偷这个懒,就会威胁到社会安定。对于形形色色的“地下宗教”,我们应当分开看待。现代社会诉求多样,对于纯粹宗教活动,法律保护信教和不信教的自由。堵不如疏,与其蒙着眼,不如继续推动注册制,把民间宗教纳入官方感知,这样反而有利于打击那些“借教揽财”的邪教。而基层治理上,或许可以参考建国经验,把涉足社会安定的“宗教”管一批,关一批。
过去,基层治理吃过“息事宁人不生事”的亏,追求"0不满”,结果邪教猖獗,伤害了大多数人利益。所以重建基层,一定要触及到某些地方群体的利益,现在一年财政“三农支出”高达两万亿,动掉“土豪劣绅”的蛋糕,意味着绝大多数人有更大的蛋糕。这样才能动员起大多数人,激发参与热情。让农民参与基层治理决策,形成良性预期,才能节省成本,避免我们重蹈大洋彼岸某国 “资源下乡,治理不下乡”的窘境。
最后说一句,如果大家的爷爷奶奶还在农村,请常回家看看,虽然今年比较困难,但也可以视频一下,给我们点完一键三连,就赶快拿起手机吧。或许你我多走一次亲戚,邪教就能少一个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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