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恭王府小记
前言,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金龙飞天归何处,不如凡间做真人!
正文
恭王府前身为乾隆宠臣和珅的宅第。1769年,和珅承袭其父三等轻车都尉。后在太学读书,被当时的军机大佬英廉看中,选为孙女婿,同时密授为官之道。因祖荫起家,被宫里录取为侍卫。
您还别瞧不起宫里的侍卫,这个侍卫,想当与现在的警卫班,那是随时在主子周围,天天可以聆听主子教诲,而且还能混个脸熟的低级别的好缺。和珅起家,是因为长得帅,玉树临风,学习好,会多国语言,而且在满人里对汉文化的理解也是拔尖的,有背景,受朝里重臣的指点,遇到机会敢下手。
一回乾隆看奏折,很生气,随口说出,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和珅一看机会来了,答对到,典守者难辞其咎。此后,被大猫看中,一路高升,是乾隆朝著名的火箭干部,最后和乾隆结成儿女亲家,真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埋下祸根,嘉庆为太子时对其衔恨至深,两个人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也是因为各自的位置决定的。嘉庆登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惩办和珅,抄家,下狱,赐死。
同年,和宅被嘉庆皇帝赐予其弟、乾隆第十七子庆王永璘,改名庆王府。1850年,咸丰帝将庆王府”赐给其六弟、恭亲王奕訢。如此,昔日和珅宅第成了,恭王府。
恭亲王,是咸丰帝的异母弟弟,两个人从小被一起抚养长大,大位初定后,被皇帝哥哥闲置散养,八国联军进北京,咸丰避难热河,北京就叫恭亲王便宜处置,再后来咸丰驾崩,恭亲王联手两宫太后,诛杀顾命八大臣,因此不世之功,被授予摄政王的尊号,权倾朝野。
恭亲王在接受和珅这个宅子之后,仍不断改建,直到清同治年间(1862-1874)才基本落成。当时也是奕訢权力和地位的顶峰,自能调集大批能工巧匠为其效劳。
修整的结果,形成了今日恭王府前王府后花园的布局。奕訢《萃锦吟》卷七就有“同治年间邸园落成”的记载。今国家图书馆所藏恭王府整修设计稿也印证了:现恭王府建筑格局是那时固定下来的。
为了给恭亲王奕訢安府,咸丰帝还赏赐了包括银两、家具、字画、珍宝、绸缎等,
《奕訢秘档》记载:1852年5月17日,咸丰赏赐奕訢紫檀座椅等,“旨将紫檀木宝椅一张,紫檀木纹榻一张,紫檀木宫椅十张,著传添补垫子送至恭府”。6月7日,咸丰帝再次下旨赐给奕訢家具61件,其中紫檀家具47件、黄花梨家具4件、楠木家具1件、金漆家具4件、黑漆描金家具1件、洋漆描金家具2件、文竹家具1件、红雕漆家具1件。
字画方面,奕訢之孙溥儒(亦名溥心畲)为民国时期著名画家,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称。溥儒曾这样描述他家所收藏的字画:名迹方面著名的有晋陆机的《平复帖》、唐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帖》、唐怀素的《苦笋帖》,南宋大书法家张即之的《华严经》,以及王羲之《游目帖》和王献之《鹅群帖》;名画方面,有唐韩幹的《照夜白图》、北宋徽宗赵佶的《五色鹦鹉图》卷、北宋易元吉的《聚猿图》、南宋米友仁的《楚山秋霁图》以及宋无名氏的《群牛散牧图》等。
其中不少作品被收入《石渠宝笈》中,表明曾为清宫所藏。而溥伟在《平复帖》尾题跋中有“伟所藏晋唐以来名迹百二十种”之语。这表明,恭王府所藏晋唐以来书画名作不下120种,可见其收藏之丰富和品质之高。
日本古董商人山中定次郎,是恭王府文物的最大购买者。《山中定次郎传》中记述了他第一次到恭王府见到的文物珍玩:“府邸相当大,比如仓库,专放如意的如意库,放书画的书画库,放古铜器的铜器库,像这样的,就有几十栋……库里的东西上,竟然积着十五毫米左右的灰尘。仅翡翠首饰,就非同寻常,实在华丽,带回日本,即使卖给妇人做发箍,一粒也能卖四五千日圆。”山中定次郎回忆,恭王府大管家像抓豆子和金米糖一样,双手抓过一把珠宝来问他:“这些你出多少钱?”
奕訢有四个儿子:长子载澂,次子载滢,三子载濬,四子载潢。其中,载濬、载潢早殇。
载澂以放荡顽劣驰名,据说曾带同治皇帝出入花街柳巷,让奕訢深恶欲绝,最终父子情义断绝。载澂1885年因病去世,因无子嗣,慈禧太后懿旨,把载滢的长子溥伟过继给他。1898年,奕訢去世。根据嫡长子继承制,载滢的儿子溥伟作为载澂的嗣子,以长孙资格袭恭亲王王位,同时也承继了这座王府。
溥伟,当家作主后,为了复辟大业,陆续开始变卖家产,那真是国之不再,家之安存啊。
山中定次郎传记载,1913年2月27日、28日和3月1日三天,山中商会在纽约举办了“恭王府收藏拍卖会”。据保存至今的当年拍卖图录显示,这次拍卖会共有536件文物上拍,其中玉器250多件,青铜器110多件,瓷器130多件……所有拍品无一流拍,拍卖总额达280435美元,创当时拍卖成交的最高纪录。同年,山中商会在伦敦拍卖了恭王府文物211件。两次相加已有近千件,再加上拍卖之前,山中曾在日本国内进行过销售,因此,保守估计,他从恭王府收购的文物珍玩应在一两千件左右。
溥伟之子毓嶦介绍,恭王府在直隶省100余县州内占有的土地大约有7000多顷;在关外还有四个大庄头,每个庄头不下千顷土地,一共可能有近万顷土地。光绪末宣统初,每年收入的地租大约是12万元现洋。
熟悉行情的时人,如此介绍恭王府土地的价值:“恭亲王府在北京附近有价值约两百万两白银的土地,其中一百二十万两的土地是皇帝赏赐的,其余价值八十五万两的土地是恭亲王自己买的。
如此大的家产,也禁不住折腾啊,三回两回的就败了。
随着清朝的覆灭,清室王公的俸禄也告终止,加之田租征收越来越难,昔日王公贵族生活日趋拮据。雪上加霜的是,这些王公们大多只有挥霍之习——吃西餐、置洋房、装电话、买洋车、串赌场、逛妓院、吸鸦片等等,却无谋生之计。为了维持往日的排场和享受,只好或变卖祖上遗留的珠宝、古玩、字画,或卖掉祖坟的树木、砖瓦、石料等物以及马号、花园等附属建筑,最后直至变卖府邸。
贝勒载润,1928年先把府邸的中、西府以十万大洋的价格卖出,用以购买福特、道奇轿车和偿还赌债;十年后,又因生活拮据,以十万大洋的价格将府邸东路卖掉。
又如庆亲王奕劻的第二子载搏嗜好赌博,一夜之间输掉宅子。至于溥儒,除了卖字画,史料记载,他曾托学生在上海、香港一带找人,有意卖掉慈禧所戴、后赏给恭亲王奕訢的祖母绿宝石。
和其他王公府第一样,民清鼎革之后,恭王府也不可避免地收入锐减,而溥伟、溥儒等讲排场依旧。毓嶦回忆,有一个姓戴的管事,出于对主人的一片好心,曾给溥伟上了一个禀帖,劝其节约开支。溥伟大怒,认为一个奴才竟敢大胆干预王爷的事情,立刻将戴辞退。溥儒搬到颐和园之后,张大千住其隔壁听鹂馆,发现溥儒身边还有不少仆役,生活拮据,但仍不忘摆排场。张大千描述,有一天晚上他到溥儒家里去,等走的时候,一声“送客”,院子里的佣人就得打着灯笼、站立两旁相送,灯笼亮得跟白昼似的。这说明恭王府虽然已经没落,但溥儒还在摆着谱。
从恭王府中购得最大一批文物的山中定次郎,也于1936年底去世。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对日宣战。此后,山中商会在美国的财产被封存、拍卖。拍卖所得的8600多万美元被美国没收,山中商会损失了近80%的资产,最终走向式微。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曾说:“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恭王府的悲剧,是清室衰微的缩影,也有奕訢后人未能与时俱进的因素。金毓章是末代摄政王载沣之孙,在《生正逢时》一书中回忆,尽管民国时期摄政王府的生活水平逐渐下降,但载沣颇能安于这种日渐贫困的生活,吃穿用度很简朴,一般吃片汤、面条,一顿饭顶多两三个菜,而金毓章他们常炒窝头、做糊塌子、包饺子。尽管时局变乱,但与恭王府相距不远的摄政王府始终完好地留存在载沣家人手中,直至1949年后被政府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