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大和解，中国将一夜回到晚清时？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中国不会因围攻而输掉贸易战

文 /  质方

【导言】不应该将锅简单地扣到“厉害了，我的国”身上，而是要突破现象看本质，这场所谓的美日欧围攻中国，更多的是一场信心战——不但是中美之间的信心战，而且是中国内部亲美派和中国道路派之间的信心战。

流金七月大事多：欧盟和日本签署了一项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协议，该协议承诺将取消双方贸易中几乎所有商品的关税。一度酝酿向对方发起贸易战甚至反复暗示要“分手”的美欧实现了大和解？！特朗普在二十五日的推特中得意地宣称，他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同意共同努力，积极消除关税和贸易壁垒，以及对非汽车工业产品零补贴，欧盟还同意进口更多的美国大豆（抵消中国的市场萎缩）和液化天然气（降低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特别是欧美联合声明中“我们会与有着类似想法的伙伴紧密合作，推动WTO改革，去解决不公平贸易行为，包括知识产权窃取行为、强制性技术转让行为、工业补贴、国有企业造成的扭曲以及产能过剩问题”这句话被解读为将联合起来“围殴”中国。

尽管所谓的全球贸易新格局还处于构想阶段，舆论已经把中国视为美日欧贸易统一战线的鞭打对象，甚至美俄联盟也“被”成型，一时间哀鸿遍野，仿佛中国立刻要在这一轮美欧日打造天下围攻中国之际立马溃败，甚至尚未进入核心摊牌中国就业已陷入崩盘。那么，中国就这样国将不国、一夜回到晚清时吗？

“厉害了，我的国”之罪？

联合声明仅能体现了双方都有要谈的意愿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中美欧之间的博弈尚未真正白热化，习近平在约翰内斯堡所说的“推动金砖合作再出发”还话音方落，中国国内一帮子爱美国爱得真诚的人就开始卖力宣传中国必败论，宣传这是对中国没有遵守规则的惩罚，检讨“（如果中国）多一点自省，多一点善举，多一点善意，中美关系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将中美关系恶化这口锅甩到了“厉害了，我的国”的媒体声音，觉得中国未富先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云。中美关系是因为中国“狂”而恶化的吗？对此的回答应该分成几个层面进行剖析：中国真的“狂”了吗？中国“韬光养晦”是百试不爽的万能药吗？是“厉害了，我的国”激起了美国人对中国的反感吗？中国永远不认为自己的国“厉害”就会让美国或者美日欧陷入麻痹、放任中国成长壮大吗？

近年来，“中国梦”这个概念被一些西方分析家视为“中国威胁论”的依据，并被定性为中国欲挑战美国霸主地位的计划。但是，中国领导人在各种场合都反复强调，“中国梦”是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渴望、是中国人民对自己发展模式的探索，中国并不寻求将中国模式作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价值”。Chairman

Xi本人更是坚持认为，“中国决不会以牺牲别国利益为代价来发展自己，中国发展不对任何国家构成威胁，中国永远不称霸、永远不搞扩张。只有那些习惯于威胁他人的人，才会把所有人都看成是威胁。”而Wang

Yang曾经在美国表示，“中美是全球经济伙伴，但引领世界的是美国……引领世界经济发展的关键技术、塑造世界经济秩序的各种规则仍然由美国主导。对此，我们有清醒的认识。中国既没有想法也没有能力挑战美国的领导者地位。”无论民间是否有过度热捧“我的国”甚至夸大“厉害”程度的现象，中国官方对当前两国实力对比和中国未来发展方向保持了冷静与理性的态度。

反过来说，承认美国对世界的引领是否意味着中国必须处处认怂或者“以美为父”？一个积贫积弱的中国自一九四九年发展至今，用不到八十年的时间发展成为经济实力全球第二和全球贸易头号大国，这个客观事实难道不厉害吗？“韬光养晦”后面还有四个字是“有所作为”，对内连自己的发展成就都不能进行肯定，如何可能挺直脊梁骨对外“有所作为”？中华民族复兴不仅仅是器物层面的复兴，更关键在于文化层面的复兴，也就是对自己的文化、模式和道路的自信。诚然过度自信甚至盲目自满是不对的，容易对民众形成误导，也容易引发外部世界的不满。但是，如果十四亿人口的国家成功摆脱落后局面的经历不足以使其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自信，将“耻不如人”变成了“民族自卑感”，那么，这远不是“狂”的问题，而是将从根本上使中华民族失去自我认同、逐渐主动被西化和奴化的问题！

如果始终不承认我的国“厉害了”，坚持“韬光养晦”埋头发展，美国人就会被麻痹大意？从苏联、日本等的经历都证明，只要其他国家的经济实力居于世界第二并且呈接近美国之势，无论意识形态、政治制度是否与美国相似，甚至是否对美国俯首听命，美国都会对其痛下杀手！因为“第二”本身就证明具有了对美国霸主地位构成威胁的实力，这是美国所不能容忍的。如《华盛顿邮报》发表的题为《中国不断挑战着美国在科学领域的主导地位》文章所称，美国的科研预算被削减、而中国对科研经费投入越来越多，因而美国对科学的主导地位正在不断被中国挑战。这些文章对日益陷入政治、社会和文化撕裂的美国来说都是黏合剂——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以团结美国人。中美关系的恶化绝不是拜“厉害了我的国”等之功，而是以“中国制造2025”等为代表的中国进一步发展态势已经为美国所不能容。

美国所不能容的，欧洲就能够容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尽管美国和欧洲的确利益分歧众多，但是，遏制中国攫取的共同利益远大于分歧。诚然，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的确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已经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胶着局面。中国正在向生产链的上端进军，这种进军态势和能力已经让欧美世界及其跟班——日本等见微知著、有了深刻的危机感，所以必须在中国尚未真正占据生产链上端之际进行围攻，连吓带骗逼中国让出核心利益、放弃甚至自毁向上发展的可能。

那么，就会有“小富即安”的人认为，何苦产业升级遭人忌惮，中国已经是最成熟最稳定的大市场之一，保持现状即可。在技术革新瞬息万变、国际竞争日益加剧的今天，抱着这种想法不仅仅是“不进则退”，更关键的在于选择性地忽视了美国等发达国家就是要求中国停留在生产链低端，要求中国永远做世界工厂、承受工业排污的同时还要做世界垃圾场：要知道，单单二零一六年一年中国就接受了全球接近六成的垃圾，中国拒绝回收世界上更多的垃圾之后，包括美国和欧洲在内的诸多国家都面临垃圾堆积如山的问题，纷纷指责中国禁止进口他们的垃圾，甚至美国一方面在如火如荼和中国大打贸易战，另一方面在世界贸易组织的会议上要求中国收回禁止进口垃圾的命令！

即使抛开中国的市场不论，美国向外转移生产已经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中国承接世界生产也就是过去三四十年的事情，美国和中国在制造业方面绝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让工作岗位回到美国”、“让制造业重新回到美国”等是特朗普施政的一大焦点，但是，如苹果公司所说，特朗普想要的的美国制造的最大困难在产业链，不仅仅缺乏充足的原材料和核心部件、具有一定能力的熟练技术工人，还缺乏完整的配套产业和庞大和复杂的供应链。所以，短时间内解决美国的产业空心化问题是不可能的，对于急需赢得今年十一月即将举行的中期选举的特朗普来说，通过各种手法来强化“中国人抢走了美国人的工作”、“中国人破坏知识产权”等负面形象是最简便易行的博取选票的方式。纵然没有“厉害了，我的国（中国）”这个说法，特朗普也急需高调门强化“衰败了，我的国（美国）”来增强美国人的危机意识、宣传零关税、零贸易壁垒、零政府补贴的贸易主张等来凸显自己的执政绩效。

因此，不应该将锅简单地扣到“厉害了，我的国”身上，而是要突破现象看本质，这场所谓的美日欧围攻中国，更多的是一场信心战——不但是中美之间的信心战，而且是中国内部亲美派和中国道路派之间的信心战。

为什么说这是一场信心战？因为中国崛起的历程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经历了太多艰难险阻，现在并不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欧美日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特别是互相竞争的产业结构（无论是制造业还是金融业）决定了整合性的大西方的形成特别是协同对华并非那么容易出现；因为世界大势已经不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方（即使他们顺利形成稳固联盟）所能够完全左右的；更重要的是，困难倒逼成长，中国共产党也罢、中华人民共和国也罢，都是每到困难集中的时候就会倒逼进行正确的方向调整，从而实现凤凰涅槃式的成长！

首先，我们要清楚地研判当前跨国资本与主权国家之间的矛盾、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之间的矛盾、代表不同国家利益的资本之间的矛盾等是如何相互作用的。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试图改变现行世界体系，而这一体系恰好就是上述多重矛盾相互作用的结果，并且由于大量发展中国家被卷入经济全球化而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上述矛盾。

在美日欧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并未实现产业协同互补关系之前，试图通过联合起来围殴中国等，如果成功了只不过通过吸血来延缓上述矛盾，并不能解决这些矛盾。相反，有可能因为失去中国这样高速增长的巨大市场和廉价优质商品来源地而加剧三者内部矛盾的激化，例如这边厢特朗普高喊对中国加税，那边美国参议院悄然通过降低关税议案、涉及数百种中国商品；又如美国航空公司最后一刻为台湾改名，美国对中国大量高附加值服务贸易顺差使得美国相关产业、例如好莱坞电影业实际上对中国市场形成了一定程度的依赖。

以所谓欧盟与美国即将达成的“贸易统一战线”而言，欧洲自身已经接近市场饱和，欧盟不是一个国家而容克更不是一个总统，究竟是否买美国的石油、天然气和土豆，这必须由欧盟里的具体国家来决定。例如特朗普多次向德国施压，勒令其不向俄罗斯购买天然气等、不要形成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德国并没有听从！并且，欧盟与美国同意通过谈判缓解贸易摩擦的新闻爆出的第二天，法国总统就公开表示，反对欧盟与美国就达成全面贸易协定进行谈判。由此可见，美欧贸易关系空前紧张，出现这种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并且能够迅速落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且不论欧盟一旦真的向美国妥协，欧洲产品有多大的竞争力不被美国吞没是欧洲人最大的担心；也不论美国推出伊核协议对欧洲的损失巨大，欧洲越来越对依赖美国提供安全保障失去信心；如果从另一个最大担忧，即俄罗斯和美国即将化干戈为玉帛来审视，美国已经从能源进口国变成出口国，成了中东与俄罗斯的竞争对手，一旦按照特朗普的说法，美国即将增大对欧洲的能源出口，必然减少欧洲对俄罗斯的油气进口，这如何能够形成联合俄罗斯抗击中国的联盟呢？

其次，我们要清楚地研判当前世界到底是进入了以垄断资本制定全球规则，与发展中国家争取公平公正国际秩序之间斗争的时代，还是进入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如果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简单地高举自由投资贸易和多边主义的旗帜，是否就能够占据道德高地而处于主动？

要知道，看上去特朗普所主张的全球零关税政策有利于美国，因为美国基本上就是唯一一个最具备全面机会优势的经济体，具有较全面先进发达经济地位与多元技术产业优势；但是，仔细想是不是通过特朗普四处放炮，实现了资本将世界变平的梦想？因为全球零关税，各个主权国家设定的关税壁垒就不存在了，垄断资本制定全球规则的时代终于到来了。这种零关税，实际上推翻了WTO规则中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中的发展水平差别待遇与基于谈判的渐进改革路径，不仅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将失去了培育产业与在适度市场保护下具备以市场换技术、以市场换产业、以市场换自主人才成长周期的可能，而且那些产业优势相对较少较窄的发达经济体（例如欧盟部分国家）也将失去与产业优势幅度较宽的经济体（例如美国）的对抗能力。因此，这是既有垄断资本遏制新兴经济体产业和资本力量升级的重要方式，所支持的恰恰不是特朗普喋喋不休的公平贸易关系，而是固化乃至强化既有的垄断资本利益结构。

这种以垄断资本制定全球规则的企图，与当前世界大势之间是相悖的：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经达到八成。按汇率法计算，这些国家的经济总量占世界的比重接近四成，如果保持现在的发展速度，十年后将接近世界总量一半。因此，这一企图并非某些人士一厢情愿地仅仅针对中国，而是引发了包括俄罗斯、印度等金砖国家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不满，和包括德国、法国等在内的发达国家的不安。从这个角度来分析，争取公平公正国际秩序的斗争绝非中国一家孤军奋战，而是发展态势越来越有利于中国建立国际统一战线，也就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倡多边主义，但是多边主义的规则如果仍然由美国一家来制定、或者完全听从资本特别是跨国资本的规则安排，那么争取公平公正国际秩序的斗争就会落空。因此，我们不但需要警惕的是对美国霸权主义和单边主义的惯性依赖，而且要警惕对对资本特别是跨国资本更大的惯性依赖。

最后，我们要清楚地研判全球发展的版图更加全面均衡，当前国际竞争的根本在于各国内部力量的整合和内部矛盾的解决。虽然世界已经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主权国家内部的问题一定要依赖自己有能力去解决，否则“外部输血”只能解决一时之疼痛，无法根治。

回顾中国近现代史，从井冈山到延安，从苏联经验到美国迷信，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与美苏较劲到九十年代被围堵……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哪一次不是在关键时刻痛定思痛做出重大抉择，然后选择了正确的道路？遇到困难和压力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入思维定式和缺乏独立自主性！是时候再次强调建设我们自己的内部差序格局了，其实也就是贯通前三十年和后四十年的经验。是时候打击体制内金融势力的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打破地方政府与金融产业的利益结盟了，否则中国银行利润比其他全部实体经济的总利润还要高，这绝对不利于中国实力的可持续发展。

中国不挑战美老大地位，也不接受美国的统治，只能走社会主义道路才能发展中国，才能在面对各种形式的围攻（无论是实际上的还是舆论上的）才能独立自主不断前进！

原文发表在香港《广角镜》 杂志，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