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能与现代社会兼容吗?
一、什么是国学
国学就是指中国的传统学术。
中国的传统学术体量极大,仅清乾隆年间编撰的《四库全书》,经、史、子、集四部分,收录的文字便有七亿多,原则上那都属于国学的范畴。
由于中国的传统学术以儒学为主体,佛老等诸子百家为辅,因此所谓的国学,也便主要是指儒学。也可以这样说,抛开儒学这个核心,便没有国学。
中国本不存在国学这个概念。清末民初,随着西学滚滚东来,中国的传统学术受到了巨大冲击,为了与西学相区别,才逐渐有了国学一词。
国学是个悲哀的用语。
开始时,国人尚有些文化自信,称中国的传统学问为圣学;后来张之洞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又称为中学。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国人全盘否定传统文化,提出打孔家店,废吃人的礼教,国学一词才逐渐流行。
依胡适先生的解释,国学就是“国故之学”,意思是我国已经死亡了的学问。这国故之学的涵盖面广大,基本上等于中国数千年的全部学术。
当时极少数不愿放弃传统的人,讨厌使用国学一词,不承认中国学术已死,他们更愿意用“东方文化”或“东方文明”代表中国的传统,以与西学相区分。这些人期待传统文化能够复兴,因此被称为新儒家,但他们是少数派、边缘派。
胡适、陈独秀等主流派人士,虽主张把传统学术全部扫入文物仓库,但同时认为,传统学术体量庞大,全部归入垃圾堆有些可惜;因此,他们主张区分其中的精华与糟粕。精华部分的“国粹”,可以保留利用;糟粕部分的“国渣”,可以彻底扬弃。
新中国建立后,传统的儒学教育彻底根断,国学被贴上愚昧、落后、罪恶的标签,尘封虫蛀,除了少数专家学者,时不时拿它们当批判的靶子外,几乎再也无人问津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西式信仰的衰败,国学重新为世人关注,开始慢慢在社会上热了起来。但这种热只是虚热,多数人所关注的不过是国史解读,及弟子规、三字经等小学学问;更有甚者,另有许多人错把打卦算命、中医气功、修佛问道等小术,与国学划等号。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中国的旧学教育已经断档了近百年,随着梁漱溟、冯友兰、钱钟书等残存的懂国学的人物逐个凋谢,现世已找不到系统地受过国学教育的人了。事实上,现在六七十岁以下的人,几乎百分之九十九连三字经、弟子规、论语都读不明白。所以,国学想热,却不知道该怎么热。
另一方面,近百年来,由于中国的绝大多数知识精英,一直稀里糊涂且不遗余力地抹黑国学,骂之为“封建余孽”,将之妖魔化,迷惑了许多人。这些人虽不了解国学,但逢国学必骂,将国学曲解成了庸俗而荒谬的学问。
因此,今天即便是最热心于国学的知识人物,也不免对国学的前途满腹疑虑。其疑虑的焦点主要有两点:
第一、国学作为被革过命的学问,它的根还能发芽吗
第二,国学即便能发芽,它能与现代化兼容吗?
二、国学之根还没有腐朽
有些新儒家学者用一个比喻形容国学的现状,说:肉体已死,只余下了一缕游魂。
他们自认为这个比喻非常贴切,但实际却是过于悲观,与事实不符。
比较公允的说法应该是:近百年来,国学地面部分的枝干虽然已被铲除,但其根须却依然留在大多数国人的心中;而且,它的根须还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人类所有的知识与学问,无非归三个范畴:
一是研究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譬如科学自然。
二是研究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譬如政治制度、社会组织制度、法律等。
三是研究人生本身的,譬如伦理学,宗教学,人生哲学等。
在这三个学术范畴中,关于人生的学问是核心。因为人类不管发展什么技术,采用什么社会制度,其根本之目的都是为了解决人自身的问题;而非相反,把人当工具,把制度或技术当目的。
鸦片战争之后,国人首先意识到国学中缺乏科学技术的成分,因此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试图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以西学之长,补国学之短。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发起了自强运动,准备全盘消化西方的科学技术。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战败,国人受了刺激,开始意识到,西方的科学技术与他们的社会制度互为表里,学习他们的科学技术,就不能不学习他们的社会制度;因此,他们又发起维新运动,准备借鉴西方的制度,结合本土的文化传统,改造中国的政治与社会。
清廷覆灭后,新兴的民国试验了美、法等数种西方的政治制度,不仅没有成功,还催生出了数不清的军阀。
国人反思西方的政治制度因何“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得出的结论是水土不服。(实际上是误判)。据此,有些人认为,要想顺利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只有彻底清除中国的传统文化,引进西方的文化。他们因而发起了新文化运动,反对一切中国旧的东西,甚至主张将承载中国旧文化的汉字废除掉。
1918年4月,钱玄同在《新青年》上发表《中国今后的文字问题》,说:“中国文字,论其字形,则非拼音而为象形文字之末流,不便于识,不便于写;论其字义,则意义含糊,文法极不精密;论其在今日学问上之应用,则新理新事新物之名词,一无所有;论其过去之历史,则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为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记号。此种文字,断断不能适用于二十世纪之新时代。”
但是,在清除中国传统的文化土壤这一项上,新文化运动的健将们遇到了困难,以至于连态度最为坚决的鲁迅先生,都不免迷茫彷徨起来。因为,西方的文化是以基督教为背景的,中国人要想拿来人家的文化,必须先拿来人家的宗教。
那个时代的士人们骨子里仍残存着孔子的影响,他们没有几个人相信世界是由神造的,让他们普遍接受基督教,几乎没有可能。恰在这时,苏俄的唯物主义兴起,其世界观、人生观与传统的儒家有诸多近似之处,因此中国最终接受了苏俄新兴的唯物主义文化。
然而,旧的传统文化却并不容易彻底清除,它有数千年的积累,曾经无处不在,几乎浸入了国人的骨髓;因此,它的上层建筑部分虽然遭遇了严重的破坏,可根须仍旧顽强地活着。
这些年中国的经济能够腾飞,传统文化的潜在影响不容低估。
可是,潜在的传统文化毕竟是潜在的,它不能解决人的信仰问题;假如它没有显在的部分——株干枝叶,地面上就不免一片废墟,出现价值混乱与信仰危机。
因此,我们现在又面临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局面,需要做一道选择题:是拿来基督教文化,还是复兴国学?
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不同的是,现在我们不能三选一,只能二选一,几乎没有其他备用选项。
有人不同意这种看法,他们认为基督教文化与传统的文化可以融合,不必一定二选其一,而是可以合二为一。但是,即便融合,也需有个主次,谁为主?谁为辅?也同样是个二选一的问题。
港台的新儒家提出“以中化西”,意思是以中国的传统儒家文化为主体,融合西方的基督教文化,就如同当年,儒家融合佛教。可是,当今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在哪里呢?它已经不复存在,拿什么去化人家的基督教文化?
假如我们不能有效复兴传统文化,确立起儒学的主体地位,将来不是“以中化西”,而极有可能要“以西化中”了。
那么,传统文化容易恢复吗?答案是肯定的。它至少要比从西方移植基督教文化简单容易。传统文化的根隐在我们每个人的细胞里,它抽芽成长,符合我们的风俗习惯及潜在的价值观念,不会水土不服。
另外,国学强调天人和谐,某些方面能矫正现代工业文明的一些偏失。以它为主体嫁接西方的科技与某些制度,或许对全世界都有益处。我们何必引来十万基督教传教士,生硬地接受全盘西化呢?
三、国学的优越性
早在十九世纪的时候,欧洲的一些哲人便发现了中国的特别之处,其中德国哲学家谢林的看法最具代表性,他说:“全球大约生活着十亿人,其中三亿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其余的人类在漫长的文化发展道路上,向西方与北方迈进时,逐渐分化为各个不同的民族,而在亚洲最东部的中国,却呈现出一个稳固的整体,它幅员辽阔,不受任何外来影响;它孤芳自赏,与众不同。这使得它成为一个与其他散居的民族迥然不同的第二人类。”
这个第二人类,在谢林看来有两个醒目的特征。
第一、它的历史悠久而连续,简直就像史前状态的一具木乃伊。他说:“世界上那些最古老的帝国都消失了,亚述、米底、波斯、希腊和罗马等帝国早已没落。然而中国,却像不知其源头的河流,始终在从容的流淌着,在千百年这样漫长的岁月中,竟然丝毫没有失去光彩与威严。”
第二,它彻底的非宗教意识。谢林说:“在众多同样古老的民族中间,中华民族是个绝对没有神话的民族,它的发展仿佛完全脱离了神话运动,而转向了人类生存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面。对于许多国家和民族,神话过程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而唯有中国却是一个伟大的、独特的例外。”
“事实上,在佛教传入之前,中国没有僧侣,即便翻遍中国最早的文籍,也找不到任何表示僧人的文字与符号。中国原本是一个根本没有僧侣或者说绝对非僧侣的国家,要确切把握中国的特性,这一点是不容忽视的。”
(注:以上关于谢林的话,皆引自他的演讲论文《中国——神化哲学》。参见《德国思想家论中国》第134页至173页,(德)夏瑞春编,陈爱政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谢林生于公元1775年,死于公元1854年,黑格尔给他这位朋友贴的标签是“客观唯心主义者”。)
对于西方人而言,这两大特征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悖论,即:一个没有宗教意识,缺乏终极关怀的民族;因何没有堕落入狂纵或虚无的泥潭,反而生生不息,持续了数千年仍没有丧失掉生机?
其中的原因,并非什么秘密——中国的传统文化虽然是非宗教的,但它提供的那套价值观念,却与基督教提供的那套价值观念类似,能够滋润强健东亚人的心灵。
那些认为国学已经过时了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国学之所以能让东亚人安身立命数千年,自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假如指责国学不能产生西式的科学与技术,是对的;假如指责它适宜于静沉沉的农耕社会,与宗法制、君主制相伴生,虽不算全对,起码算对了一大半;但假如指责它不能解决现代人的人生问题,不能为现代人提供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则完全错误。
因为,科学技术能不断进步,社会制度能不断演变,但人生则永远不变。现代中国人面对的科技,不是一千年前宋朝人所面对的科技;但现代人所面临的人生问题,则几乎与宋朝人面临的人生问题一致。
因此,宋朝的程颢、程颐、朱熹、陆九渊等人所讨论的解决人生问题的方法,也完全适宜于我们现代人;而且不只是适宜于我们中国人,甚至还适宜于欧洲人、非洲人。
儒学原分务外与观内两个部分,务外儒学主讲治国平天下,观内儒学主要教人修心养性。宋明理学兴起后,务外儒学与观内儒学融合,形成了一个细密而精致的系统,不仅在学理上贯通了外王与内圣,而且还具备了某些替代宗教的功能。
宋朝之前,儒家主要关注现世之人事,而将彼岸世界及人的灵魂等问题,托付给佛、道两家打理。三家相互配合,各得其安。
但自宋之后,儒家也开始介入人的灵魂事业,它与道、佛在某些方面开始界限模糊,三家渐次有了合流的趋势。先是全真道的王重阳倡导三教合一,声称“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继而佛教也积极向儒家靠拢,到明朝时,有个叫林兆恩的人索性创立“三一教”,宣称三教归一。在三一教的庙宇中:释迦居中,老子居左,孔子居右。
明末,西方传教士利玛窦来华,他为了让天主教与中国的本土文化相适应,不得不以儒学的观念解释天主教,被称为西儒。清初,回民学者刘智等人,为了让伊斯兰教与儒家相容,也开始以儒学的观念解释古兰经,获得了教内教外一致赞扬,被称为回儒。
至此,儒家实际上已经包容了佛、道、基督、伊斯兰诸教,且形成了一道罕见的文化奇观——原本相互冲突的诸教,依附于儒家主体之上,和平共处,各得其分。
儒学博大宽容,这是其他宗教不能比拟的。假如中国的传统文化不是以儒家为主体,而是以道教、佛教、基督教或伊斯兰教中的任何一教为主体,那么很难想象这些宗教能宽容儒学或者其他宗教。中国数千年来没有遭受宗教战争之苦,实得益于此。
当今世界最大的麻烦,除了利益冲突,便是意识形态的矛盾。亨廷顿大谈文明(意识形态)的冲突,关照的是中东、中亚、南亚、东非、东欧的犹太教、伊斯兰教、印度教、基督教之间的现实纷争,他不了解东亚的儒家文明。
现代有些攻击国学的人,指责孔子、朱熹等圣人应对中国两千余年的专制、黑暗及苦难负责,实在是可笑之极。
他们基本都是些浅薄的史盲,对中国历史与世界历史毫无了解。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西方的现代文明兴起之前,也就是在二、三百年之前,中国大致算是世界上统治最好的区域。
从正面的角度评价,它的繁荣、秩序及理性,无论是持续的时间,还是达到的高度,在古代世界都无与伦比。
从负面的角度评价,如果说它愚昧、黑暗,那么古代世界的其他地区,大概都可以用个更字;如果说它充满了杀戮与苦难,那么古代世界的其他地区,可能更加悲惨。
中国古代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很大一部分应该归功于儒学。
四、国学与现代化的兼容问题
从当前大陆、台湾、日本、韩国、新加坡及港台的发展经验来看,儒家文化算是一种非常契合现代化的文化,它表现出的科技及市场精神,丝毫不亚于基督教中的新教。
起源于西方的工业文明,在全球扩散了数百年,而学习他们最好,且能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可能只有儒家文化区的一些国家。假如客观地观察全球的经济版图,便能很容易发现,当今世界上市场活力最为强劲的地区,大致有两个,一个是新教区,一个是儒家文化区。这绝非偶然。
从理论上讲,国学与现代化兼容没有问题;但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上,如何将其落地?却令人非常困惑。
具体归纳各种困惑,大约有五问:
第一问:国学经典又多又乱,不成体系,不易读懂,这样的学问还能普及吗?
第二问:农耕乡村社会正在解体,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儒学会越来越失去其依附,它还能够重建吗?
第三问:国学如何能与现代的教育体系相容?
第四问:国学如何能与现在的社会组织体系相容?
第五问:国学如何能与现代的政治体系相容?
国学经典不易读懂,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古文与现代语文有一定的隔阂,多数人读起来不习惯;二是我们在学校中接受的是西方工具性教育,思维因此也随了过去,所以常常不能与古人的思维对接;三是我们习惯了西方的话语,所以对祖先的话语感到陌生。
不过,这三个障碍并非是我们读不懂国学的主要原因,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国学难懂之关键,在于它不成体系,以其昏昏,怎能使人昭昭?
然而,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国学,尤其是儒学,不仅有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而且这个思想体系还异常严密。
我们看不到这个思想体系,是因为我们的国学根基太浅,尚没有找到路径。实际上儒学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它的条理与清晰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些西方的思想体系。
第二,关于乡村社会解体之后,国学无处可依的担忧,更是完全多余。
有这种担忧的人,是假定儒家文化只能依附于农耕宗法社会,在城市生人社会之中,它没有生存的土壤。
这种假定是对儒学的教条化理解。儒家的核心是解决人生问题,及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一个人从乡村到城市,只不过是生活方式有所变化,他的人生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人在乡村生活、劳作中遇到的迷惑与苦恼,到了城市中也一样能遇到。
生活方式的改变,不过是外在的。
第三,关于国学与现代教育的相容问题,当前比较突出。
有些家长送孩子到私塾读经,只能借学校教育的空闲时间,因为假如耽误了学校的课程,则有可能影响孩子升学,及将来的就业。
但这个问题并非无解。
当前我国学校教育的一些课程设置,看似科学,实际相当不合理。例如设置语文,用来教授学生说话与作文,就非常浪费课时。语文老师整日分段落、总结主题思想,他们自己都感到无趣;而且效果较差,许多人学到高中,依旧不会说话,也写不通顺文章。
因此,不如将语文课改成国学课,让学生大量读经,学一些儒家的“小学”功夫。这样不仅能解决学生的说话与作文问题,增加学生的历史知识,而且还能顺便塑造学生的价值观与人生观,提高他们的品德修养。
换句话说,学校即便用国学课代替了语文、历史及品德修养课,也丝毫不会影响学生学习数、理、化及生、地等课程。国学与现代教育体系,完全可以兼容。
第四,关于国学与现代社会组织体系的相容,也不成问题。
在孔、孟时代,中国社会组织的主体,主要是封建的诸侯国,所以那时孔、孟大谈诸侯国的治理、诸侯国与天下的关系,以及君与臣、君与民的关系。
现代工商社会的组织主体,主要是企业。企业的内部治理、企业与国家及世界的关系,以及企业主与职业经理人的关系,企业与职工之间的关系,其实都可以借用孔、孟之道进行规范和指导。
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的自然经济,也可称为农耕市场经济。那种经济形式遵循的市场原则,与当今工业社会遵循的“自由放任”市场原则基本一致。所以,儒家文化与市场经济并非无缘,二者嫁接起来没有本质上的障碍。
第五,关于国学与现代政治体系的契合,更不必担忧。
儒学政治理论的核心是民本、仁政、秩序与尚贤任能;虽然它也认可君主制,但并不意味着拥护独裁。在儒家的理论中,君主假如不合乎仁德要求,可以换,也可以虚。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尽心下》)他甚至直接了当地告诉齐宣王:“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离娄下》)
有一次,齐宣王问孟子“卿”的职责?孟子回答:“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万章下》)
有人可能会说,儒家虽然尊奉民本及仁政,但同时强调人有贤愚等级,宣扬人天生不平等,追求贤人政治,此与现代民主精神不符。
可问题是,现实中真得人与人平等吗?人与人之间真得没有贤愚之分吗?既然人在经济条件、社会地位及贤愚等方面,有着巨大的事实不平等,那么所谓的政治投票权平等,能称得上真正的平等吗?
街头上的一个乞丐,与一个商业大亨所谓的政治权力平等,不过是一种表象。因此,儒家推崇贤人政治,也并非没有道理。
明末清初,有个叫黄宗羲的儒家学者写了一本书,名叫《明夷待访录》。在书中,黄宗羲认为,“天下为主,君为客”。人出仕做官,是“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
他主张实行彻底的贤人政治,不仅各级官员要经科举选拔;而且君主、官吏还必须接受贤人的监督。
他设想:由国家设立太学,太学由祭酒(校长)主持,君主必须接受祭酒的监督;在郡县设立学校,学校由学官主持,郡县官吏必须接受学官监督。这实际上有些虚君代议制的味道。
由此可见,儒学与现代政治体系,并没有根本的隔阂,二者完全可以很好地契合。
五、结语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
儒学离开了我们已一百年,好像已经过时,变成了文物;其实那只是我们的错觉,它离我们并不远,只要我们愿意找寻回它,就必定能够找回。
复兴国学有着巨大的现实意义,它不仅能够解决我们社会当前面临的人生价值混乱及信仰缺失问题;而且,还能帮助我们建设各种有儒家特色的社会制度,中和现代社会的某些毒素,让现代社会变得更加健康。
当然,现代人毕竟对国学早已陌生了,要想重新恢复它的主体地位,使之与现代化完全契合,也非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可谓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