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面前，一定有比“求生指南”更重要的东西

因为，在意外到来时，绝大多数的指南，你根本想不起来，也来不及想。

一

仅仅从个人感受来说，我并不是太喜欢“人祸”背后的“求生指南”：

泰国的游船沉了，马上有人整理“海上乘游船，做到以下几点就对了！！”；校门外有人砍人了，马上有人撰写“遇到歹徒，一定要注意这些！！”……

我不是说这些没道理，也不是说这些不重要。但我想说，当一个灾难，尤其是人祸到来时，正常人的反应是没有那么快的。

在微博上刷泰国沉船事故新闻，还看到一条评论，大意是泰国旅游不行，枉顾人命，我中国虽然有些地方宰客，例如雪乡，但生命安全有保障啊。

所以我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但许多网民是没记忆的。三年前的东方之星号，全船454人，遇难442人。遇难人数比韩国“岁月号”+泰国“凤凰号”还多。下图就是当时的游轮打捞画面。

当年也有很多水面求生指南啊，说不定凤凰号里头的不少游客都读过。

那么，管用吗？

二

灾难的一个特征，叫突如其来。

你睡着觉呢，山体滑坡了，被子呼噜噜一下被石头掩埋了，你背诵再多的指南都没有用。

如果灾难属于人祸，那就更糟糕了：你在路上看到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拿着砍刀朝你跑过来，那管用的只有本能了——反应快一点的扭头就跑，慢一点的尿一裤子。

就像沉船这事儿，什么天气预报雨季旱季，什么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船长都突突突发动了，你在那里说不能开不能开，过会儿狂风巨浪有预警，就算船长不笑话你，其他乘客都会骂死你。

在实际生活中，有一种比“相信指南”优先级更高的信任，叫“相信专业”。

例如，有人突然晕倒了，你按照所学的指南开始救治，结果现场来了个医生，大家就得听他的；再例如，大家正在抓小偷，你现场布局指挥也很合理，结果警察赶到了，你就得从指挥的变成配合的，如果警察让你别碍事，你就必须离开现场。

一个人不可能掌握所有领域的知识，所以才会有社会分工。人们不可能拿自己的“指南”去挑战专业团队吃饭的本领。所以，去暗示沉船遇难者“不注意天气变化”是不合理的，信任船员的判断，本身就是最实际也最合理的事情。

媒体需要提的，绝对不该是“游客注意事项”，而是对所谓的“专业判断”提出质疑：船方会什么要坚持出航？预警有没有约束性？遇到问题后的求援和处理是否得当？是否其它船只也有类似问题？

比“好人如何留意”更重要的，是“坏人如何处理”，或者是“信任如何得到保障”。就像预防地沟油，教会消费者使用检测仪器或者对一盆菜望闻问切好像也没错，但更重要的，是对不法商贩的惩罚、日常抽检以及合理的餐厨垃圾处置体系。

遇到灾祸，不要翻来覆去谈“好人应该如何留意”，没人有那个闲工夫。记住心肌梗塞脑中风骨折这种硬伤怎么紧急处理就已经很费劲了。如果出去乘个船、吃个烧烤、甚至小区里散个步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我们的人生未免也太紧张。

三

东方之星号、岁月号、凤凰号有一个共同特征：幸存的人不多，但船长都逃了出来。

什么船长最后一个逃，与船共存亡，只是《泰坦尼克号》构筑给人民群众的幻象：

如果他们随船沉没，我或许还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毕竟有一些靠专业也无法解决的问题，更不要说那些求生指南了。

但如果他们活着——而且是活下来的少数人——那么，他们必须面对严苛的质问。

毕竟，专业的价值，不仅仅是让自己苟活，还有那些已经沉入水下的信任。

说实话，将来让我放心乘船的，并不是我掌握了多少求生指南，而是我愿意为这样的专业付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