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这是性骚扰

距中央美术学院学生联名举报导师姚舜熙“性骚扰”,已过去了224天了。

学生通过微博、B站等平台,向大家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希望得到支持和帮助。

但是距离事情得到真相和解决,依然还有一定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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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6月10日,小羊等47名学生联名向中央美术学院递交了“关于中央美术学院姚舜熙违法乱纪、师德败坏等相关问题”的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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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舜熙

四个月后,学院老师向小羊等学生口头宣读了对姚舜熙内部处理结果:任职资格被取消,教学工作被停止,取消他在评奖评优,岗位聘用,工资晋级,干部选任等方面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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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0日,微博 @央美姚舜熙时间当事人 

曝出的与学校纪委的录音视频截图

而就在这两天,小羊被学校要求删帖,央美校方一再打电话给小羊的母亲,希望通过她来劝说女儿删除微博及相关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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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小羊在社交平台发布的信息称,大二时她被分到了姚舜熙的工作室,在2016年初的夏天她遭受了姚的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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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春季写生课上,姚舜熙带班级学生去福建乡下写生,同时让学生们喝了不少酒。据小羊描述,姚说:“你们喝了我的酒,才能考上我的研究生,你们不喝酒都不给我面子,统统滚远一点。

在饭桌上,同学们轮流喝酒,小羊喝酒后,独坐一旁,但姚舜熙跟着她,并借口“我摸摸你心跳快不快”,做出了摸胸的行为。

小羊称已意识到了这是纯粹的性骚扰, 但因为酒喝得太多,浑身没有力气,周围又有人,如果自己反抗的话,别人也会知道,所以选择忍受

再后来去见姚舜熙的时候,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小羊也穿着长衣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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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无人诉说,也不知怎么解决,还面临着学业的压力,小羊在同年9月被确诊抑郁症。

她写道,“那个夏天是绝望的,整夜的哭泣和未来的无望吞噬着我...... 我越来越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学习,失眠越来越多,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觉得未来无望。

后来,其他女生也站出来,说自己也遭遇姚舜熙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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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受害人称,在晚上十二点接到姚的电话,叫去工作室看画,姚会借机动手动脚,他还说“如果你想当我的研究生,就不要找男朋友。

此外,还有一名日本留学生也受到了姚舜熙的侵害,表示:“不光是身体上的骚扰,还有精神上的侮辱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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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凤凰网采访时,小羊说:“我个人的力量很小,希望其他人能够与我站在一起,我们共同打败那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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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高校性侵和性骚扰事件在网络上被曝光,以及受害人站出来为自己维护权益,然而校方的回应却难尽人意。

早在2017年,广州性别中心根据6592份数据样本及上百案例发布了《中国高校大学生性骚扰状况调查》。

根据调查报告,有69.3%的受访者遭受过不同形式的性骚扰,其中女性占75%。而性骚扰事件中有近一成是学校上级(领导、老师、辅导员等)

报告还显示,不论男生女生,在遭遇性骚扰后选择沉默忍耐的比例都接近半数。仅有2.7%的女生和1.6%的男生选择报告校方等管理部门;仅有1.2%的女生和0.5%的男生选择了报警。

举报成效也并不乐观:在报告校方的受害者中,仅有23.7%对处理结果感到满意;报警的受害者中,仅有19.2%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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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本应是挥洒青春和做些学问的主阵地,却在近几年来屡爆出各种“案”或“门”,这其实和“权力过大”“缺乏约束”有着直接关系。

我们常常能听到“导师手中权力过大”这样的声音,论文不能送审、取消推荐资格、不答应做某件事就会影响毕业,学生能不能毕业、什么时候毕业、以什么身份毕业,期间个人学习生活和精神状态如何,基本都是导师在掌控,这是“责任的无限大”。

责任的无边界,带来的也是权力的膨胀,性方面的侵犯和单方面毁掉前途,是高校恶劣师生关系中最极端的两个表现形式。

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华人教授徐钢 (Gary Xu),被曝出多次性侵和精神控制比自己小26岁的女学生 Vina Sun,并以“不顺从就将你遣返”的由头予以威胁。

在对另一位学生 Zhao 性骚扰未遂后,徐钢变本加厉在课堂上侮辱 Zhao,并拒绝给Zhao提供学术上的建议和帮助,Zhao 在没能顺利获取博士学位的情况下,最终不得已离开了学校。

再夸张些的,便是王攀和陶崇园那种近乎凌辱式的关系,不仅随意使唤,且单方面取消学生赴美读博推荐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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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攀打发陶崇园买饭的日常

心术不正的导师,可以在这种弹性空间里进行无限试探,为了毕业和机会,学生不惜忍气吞声,糅杂了欧洲的“导师制”和美国的“老板制”,再加上深入骨髓的“师徒制”,中国高校的师生关系,就变得非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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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美的高校和研究院里,师生之间的关系相对“契约化”,不至于生杀予夺。虽然不排除遇到“魔鬼导师”或者“彻底放养”的极端案例,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遇到了一个“恶老板”,依然可以“换工作”。

拿欧美的研究机构来说,能否毕业由专门的委员会说了算,而不是导师独揽大权,如果产生冲突,可以向委员会申请仲裁,其中至少有一位委员,和这位被投诉的导师毫无瓜葛,从而来保证仲裁结果的相对公平。

另外,不少欧洲国家的 PhD 学生可以“双向选择”用脚投票”

很多高校和研究所有一种叫做 lab rotation 的轮转制度,学生可以去不同的实验室分别待几个月,研究生时期就可以了解研究所氛围和导师的为人和人品,而不是国内不少学生体会到的“纯赌博”,是否碰到好导师要看运气。

如果导师和学生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局面,学生可以选择换导师,像在美国,研究生可以约谈老师,在毕业论文研究中,还可以申请换导师。

但这种模式在国内高校,不管是制度上还是观念上,都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让学生们会感到更深层次的“幽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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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性侵纪录片《狩猎场》截图

从极不平等的“师徒制”向相对合理的“契约式”转变,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但却是不可逆转的未来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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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件的处理和补救过程中,很多工作人员也显得没有头绪和章法,这种基础意识的缺失,其实在侧面证实了规章制度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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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国为例,不少高校都有伦理委员会、多样性与公平委员会,比如密歇根州立大学就曾颁布大学雇员行为规范,其中指出,如果教职员工要从事校外有偿兼职工作,必须向所在学院或者部门申请,有时会被校方拒绝,这直接防止老师权力过大、派学生打工的行为。

面对性侵和性骚扰问题,爱荷华大学则于1986年颁布了很具体的规则:教师不允许与上自己课和自己指导的学生发生浪漫关系。

2003年7月,加州大学禁止所有校内教师与在读学生有恋爱关系,哪怕是基于双方自愿的恋爱也同样被禁止。听上去似乎不近人情,但可以尽量避免因情感因素带来的偏私和控制与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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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标准在美国高校圈比较受认同,在美剧中也有体现:在《老友记》第6季,任教于NYU的Ross跟自己的学生Elizabeth约会,引得同事们大惊失色。

美国国家基金会也在2018年2月就颁布了新措施,包括暂停部分项目经费,以期打击相关利益人员对学生的性骚扰行为。

如果当高校的处理结果无法让人满意,或严重程度超出学校的处理能力时,学生还可以选择美国的政府部门进行申诉。

事实上,对于屡禁不绝的性骚扰,美国在高校层面的限制作用仍然有限。尽管高校有一定的预防机制,但纵容施害者的例子也不鲜见。许多性侵事件发生后的抗争,是由舆论压力倒逼学校作出处置或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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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大学学生的抗议活动 

太阳物理学家乔安·西麦兹曾获选《自然》杂志年度十大重要人物,她的获选理由是“为女性发声”

作为美国天文学会妇女地位委员会的主席,西麦兹揭开了天文学界的泰斗级人物杰夫·马西的性骚扰案,并使得这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终身教授被迫辞职,算是还给了受害者们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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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2年,法国就对高校性骚扰进行了法律规定。法国各高校纪律机构可以对性骚扰实施者做出包括延迟晋升、辞退、取消教学资格、取消研究资格等裁决,时间一般为5年或永久性。最为重要的是,裁决结果可以在全法国通用。可以说,这种严苛的规定,极大地提高了涉案者的行为成本。

在日本,社会极为注重大学老师的名誉和信用,因为他们收入丰厚,社会地位高,所以面对的社会监督也更为严格。一旦有以权谋私、学术不端的现象或是发生桃色事件,基本就“混不下去”了。

这些不同的预防和惩戒案例,值得借鉴,毕竟,若是对过大的权力不予约束,只是依赖于人的良心和道德,局面将变得不可控。

只有分割导师的学术和行政职权,给到学生最基本的权益保障,让学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和选择权,才能更好地约束和保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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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目前中国还没有较完善的性骚扰相关的法律规定,在不少校园性骚扰案件中,校方往往做模糊处理或避而不谈。

所以,为了保护学校的声誉而不愿影响扩大,这样的做法并不奇怪,但这种心态对于建立完善的处理机制,却有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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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狩猎场》截图

严肃处理,认真对待,并保持信息的公开透明,如果大树里有虫,把虫揪出来,是对大树最好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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